明月垂下眸子，有点不太敢看赵宁。

  他信了她的话，守着他的承诺，等她三年，等她满十八岁。

  而她一直筹划着的，却是如何顺利离开他，还要他承她的情，以后会善待她。

  “我去看看高四，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明月低声说。

  “好。”赵宁应得自然欢快，好像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内疚。

  他不需要她内疚，她必定是他的妻！

  这次回来，那对把他弄丢了十几年都不知道的父母，又赐给他许多金银财宝，他现在当然不用为吃饱穿暖发愁了。

  为了不让他去找明月，父皇给他安排各种做不完的事，让他睡在皇宫，皇后专门给他指了一个丰乳肥臀，满脸堆笑的宫中女官，还想上他的床。

  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当他喂给萧家人的春药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如果不是他有一身功夫，就他这容貌，早就在某个南风馆里承欢了好吗。

  真好笑，他长长十七年里那些死去活来的日子里，他们不管，现在却想来管他娶什么女人。

  他要娶谁，他清楚得很，不用他们操心。

  高四自己住在后院一个偏院里。

  偏院不大，院子里干净。

  高四在房里做鞋子，一针一线十分认真。

  明月遣退嬷嬷丫鬟，单刀直入:“小四，我要离开京城了，你和我一起走。”

  “为什么？”高四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赵宁，见他不出声解释，便低声问。

  “他是个男的，不方便照顾你。”

  借口明月早想好了。

  高四又看了一眼赵宁，低声说:“我，我不想走。”

  明月也不想带她啊，做一个不能公开身份的公主的监护人，她也压力山大好不好。

  但她没得选。

  所以明月也没给高四选:“想不想由你，走不走不由你。我建议你往好里想，我们一起游山玩水过去，你会发现，这世上好吃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比在这个小院子里做鞋子快活多了。”

  明月柔声哄道，实际上她也准备这么干。

  公费旅游，就问你香不香。

  想想，那可是她上辈子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待遇。

  除了学费，每一毛都是她的血汗钱，每一块都得精打细算的用，有时候忙得想点个外卖，想一想，就算了，就烧个开水，挂面翻滚几下捞上来，就得了一顿的事。

  现在，五百户的税收啊，全归她了，只要她把眼前这小姑娘养好。

  公主不好养，小土匪应该超级好养。

  “我才不跟你走！我不要跟你走。”

  高四突然放下鞋子，跑到赵宁跟前，小心的捏着赵宁的衣角，含泪道:“殿下哥哥，我不要跟她走，你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就住这里，我不惹事的。”

  明月看的心都酸了。

  想想也是。

  但是，不行。

  “你住这里？你凭什么住这里？你姓高不姓赵！”

  明月只能恶狠狠的说。

  不好哄？那就来硬的！

  谁知高四根本不理她，而是望着赵宁，怯怯而坚决地问了出来:

  “殿下哥哥，你留我下来吧，我不要做你的正头娘子，让我做你的妾室，给你开枝散叶好不好？”

  明月:……

  赵宁:……

  然后两人同时异口同声:“不行！”

  “为什么？”高四含着泪不甘的问，“为什么？她们说你以后除了娶正妻还会纳很多妾室，我都不要做正妻了，做你的妾室都不行吗？”

  为什么？因为你是他的亲妹妹啊！

  问题是这话又不能直说。

  赵宁一张脸都憋青了，他一把推开高四，低吼道:“闭嘴！”

  高四被他一推，人就扑倒在地。

  然而她又顽强的爬起来，朝赵宁扑过去:“殿下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娘亲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我就只做你的一个妾也不行吗？”

  赵宁虽有一身武功，却无法用来对付亲妹子。

  又无法解释。

  正急得冒火，只听明月咬牙切齿的说:“不行！我不准他纳妾，他敢纳一个我杀一个，他敢纳两个我宰一双！你不怕死吗？”

  声音不高，但狠劲十足，很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高四还有点被吓住了，她扭头看了一眼明月，只见明月毫不掩饰地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这还真不是明月演的，她现在确实是气急败坏中。

  赵宁趁机轻轻推开高四，对明月展露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不会纳妾的，这辈子，我就只娶你一个娘子。”

  高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明月回他一个“含情脉脉”的笑——看看你们赵家都是些什么事，啊？

  眼看两人如此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个时候还眉目传情，高四再度崩溃，坐倒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明月毫不动容。

  比起那些男孩子来，高四在屠龙寨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没人逼她去学武，不知是到底顾念她跟萧熤有些血脉之情，还是心里有什么龌龊心思，白二当家对她还是有几分宠溺的。

  而今，她家没有了，但还能待在赵宁的王府里，吃穿不愁。

  这些，她完全看不到。

  那就让她清醒一些。

  高四这一顿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但没有一个人来劝她。

  明月神色冷然，赵宁也面无表情，嗯，这一点上倒有几分夫妻同心同德的样子。

  没有赵宁的允许，那几个嬷嬷丫鬟也不敢进来。

  高四直哭到力竭声嘶，才抽抽咽咽的停下来。

  待她停了下来，明月才冷冷地问：“哭够了吗？”

  高四：……又想哭了。

  看看赵宁，赵宁皱着眉，一声不吭。

  这是任凭商明月处置她了？

  高四抿着嘴，恨恨地瞪一眼明月，不说话。

  明月默念了好几遍“五百户的食邑”，才算把那股转身走人的念头压下去。

  她淡淡地说：“高四，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到外面流浪，二，马上跟我走。”

  高四楚楚可怜地看向赵宁。

  如果不是脸上的脂粉和眼泪糊成一片的话，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或许还有几分令人恻隐，但她现在的形象，明月能忍住不把她的脸摁在水里摩擦，那都是她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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