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春摇头：“我们没有进城，就在附近的小镇上。”

  “检查路引吗？”

  曾庆春继续摇头：“没见。”

  “这就得了，我们今天就挑几个人分头到离得最近的小镇上去看看，看有什么门路没有。机灵一点，不要被人套了话。小镇又没城门，就大家的身手，还怕跑不掉？再说，老五也说过，很多山民也没有户籍的，人家也没有上门去抓人。”

  说到这里，陈英突然声音提高：“如果有哪位想去搞什么举报立功的，可要给我小心了，你去举报再有功，人家最多赏你个良籍，其他的就别想了。

  而你留在村里的家小就别想要了，别怪我心狠手辣，有阳光大道你不走，非要走地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

  有人不服气：“陈头，虽然我不会去举报，但是，你说的我们乖乖听七郎两人的话就是阳光大道了？他现在这个身份，我就怀疑他出去就不再回来，还什么阳光大道！”

  陈英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其实也不敢确定。”

  然后又看向众人：“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现在，即使能返回原籍，你们觉得老家还有什么等待我们？”

  众人纷纷低下头。

  在前朝能进御林军的都是有各种关系网的，这些关系网到了新朝不是被打垮了就是都很会做人，凭什么会帮衬他们这些一直跟着前太子的人？

  陈英继续：“你们看看商氏，你们真觉得她狐媚？”

  赖五第一个笑出声来:“我就没见过这样硬刚的女人。”

  “这么多年来，大当家对七郎百般折磨，七郎可有反抗过？可是因为商氏，七郎连二当家横刀相对，你们再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别有用心的？两个当家为什么要跑，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可笑，我们竟然就侍奉着他们，一过二十多年。”

  不得不说，这个认知使得陈英老脸都红了。

  陈英继续道：“所以，我相信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她不光有能力，她……”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有着我们早已没有的天真热血和善良。”

  看大家都不说话，他大声道：“所以，我赌了，我愿意用三个月的等待，来换取一个比去自守更好的以后，我想要我的孙子，也能读书科举。”

  见大家还是不说话，陈英冷笑：“你们不过是等几个月而已，而我，唯一的儿子都押上了。”

  赖五笑道：“瞧陈老弟说的，好像我们那么傻，三个月都等不及了要去自首似的，只要我孙子能读书科举，一家人能敞敞亮亮的过日子，别说三个月，三年我都能等！”

  曾庆春也道：“陈大哥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这寨里谁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大家一起干就是！”

  ……

  练武场上，十郎懒洋洋的靠在高台边上，抬头凝视着天上的云彩。

  今天多云，阳光不是很毒辣。

  “十哥哥，你真的不练了吗？”小十二擦着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他。

  “这不歇歇吗，又不要做杀手了，还拿命去练，图什么？”

  十二迟疑道：“七哥哥不是叫我们继续练吗，反正我们现在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又没有人来打我们，怎么不练呢，你不练我可去练了，将来你肯定打不过我。”

  十郎一挥手：“去去去，玩你的去！”

  练什么练，村里马上要有学堂了，他要上学。

  小十二见他不高兴，抿了抿嘴，又跑去继续练去了。

  十郎幽幽地看着他。

  他还小，不知道七哥哥和那个姐姐离开村子意味着什么。

  他们可能两个月后就回来，可能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那天晚上萧七郎和明月的聊天，十郎听到了。

  ……

  江宁渡。

  一个样貌粗豪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个秀丽雅静少女登上一艘小船。

  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眉眼清俊，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张西望的。

  正是萧七郎和明月，陈方平三人。

  萧七郎换了一副面孔，明月也不知他是怎么换的，出山前他消失了一会，回来就换了一张脸。

  明月和陈方平是原汁原味。

  明月也想换张脸，唯恐被人家看见抓她去领赏，萧七郎只回她五个字:“无妨，有我呢。”

  就是有你这个前朝皇太孙才更怕的好吗？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乔明月:……

  然而出山的萧七郎再没有寨里的好脾气，一路过来，雇马车，雇船，都是他自己去谈，谈好就出发，没有商量余地。

  就像现在，他也不管他现在这副脸孔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有多引人注目，就那么一路携着她弃车登船。

  船不大，萧七郎大模大样的进了最大的一间舱房。

  船公招呼第一次坐船，走路都不稳的陈方平进了隔壁一间小舱房。

  多嘴多舌的船婆笑眯眯的说:“小娘子生的好相貌，看着就是有福之人。”

  估计是新纳的小妾，正得意着，带出来玩的。

  萧七郎也笑模笑样:“嬷嬷可有好茶点，上些来与我娘子尝尝。”

  船婆自是一迭声的道好，赶紧去弄茶点去了。

  那边船公也起锚开船。

  明月脱鞋上榻，见萧七郎占了窗口位置，很是不满:“你那么大个子，往窗口一坐，风都进不来。”

  萧七郎稍稍偏了偏，但依旧大半个身子挡在窗前:“江面风太大，怕你着凉了。”

  明月:……大夏天的，吹自然风能着凉？

  船婆拎着个红泥小炉和茶壶进来，嘴里笑盈盈的:“就说小娘子有福气，嫁得如此有情又妥帖的郎君。”

  明月恶毒的想:……希望你也有这种“幸运”！

  转而对船婆说:“屋里太热，我不想烹茶，你就在外面烧壶开水给我就行。”

  船婆居然连连答应，把炉子茶壶又拎了出去。

  过了一会，又拎了一小篮子糕点和一壶开水进来。

  明月都没见过。

  她拈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吃了一口，就是干，甜中带点涩，明月不甚喜欢。

  又拈了一块给萧七郎。

  萧七郎摇摇头，没接，他不爱吃甜食。

  明月吩咐船婆:“这些，你拿去给跟我们同来的那个小哥。”

  陈婆应了一声，提了那蓝点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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