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缓缓驶入熟悉的院落，刚一拐过弯，便看见小强正靠在车旁边，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抬头往楼上看着。

        齐峻按了下喇叭，小强马上转过脸来。

        看见是他，急忙迎了过来：“峻哥，素素小姐和刘海亮都在楼上。”

        “她的情况怎么样？”

        齐峻匆匆下车，边问小强边走向楼门。

        “情况还算稳定。这会儿刘海亮在上面，我不方便在场，就出来了。峻哥，你，这会儿……上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小强紧随其后，看齐峻这就要去柳家，不觉口气有点迟疑。

        “怎么了？”齐峻蓦地停下脚步，转脸看着小强。

        “情况是这样……”小强猛的掐灭烟头，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看素素小姐的情况，似乎有点……不愿意看到咱们家的人。”

        “我知道。任凭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这样。但是……”齐峻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抓住小强的肩膀，“我现在必须见她，因为我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好吧。峻哥，我在下面等你。”

        齐峻和柳素素之间的情路，小强是一路看着走过来的，此刻见他的模样，知道说得再多也都没用，只好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随着台阶一层层走上去，齐峻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见到柳素素，他该怎么开口？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曾经他的自信，他的坚决，他的一往无前，在这个问题面前，突然都相形见绌。

        虽然害死柳红的人是赵秋菊，可毕竟他的亲生父亲也是帮凶，这样的血海深仇，她，能原谅他吗？

        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仰脸看着那扇熟悉的门，最后的几级台阶，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步履沉重的迈步上去，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量。

        可是，他知道，他必须上去，必须去面对她。

        如果这一次他退缩了，那么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为数不多的台阶，齐峻却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当他终于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鼓足勇气抬起手指，却始终也没有勇气落下去。

        敲？还是不敲？

        见？还是不见？

        心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喊着：

        “齐峻，敲门啊，赶紧敲门。你今天必须要见她，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不能进去。这会儿她还在气头上，如果你这会儿进去，才是真正的没有机会。”

        “虽然真相很残忍，但是你向她说明一切，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原谅你。毕竟，她是爱你的，而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不不不，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傻了？素素临走还说，你是帮着赵秋菊的。这会儿你冲进去，不就是自找死路吗？”

        “必须进去。如果不进去，才是自找死路。你爸爸是帮凶，如果你不赶紧去说明一切，那不就是故意帮你爸爸掩盖吗？以后真相大白，她会更恨你。”

        ……

        正在痛苦的纠结着，却听到房门上“咔吧”一声响，房门竟然开了。

        开门的，竟然是柳素素。

        只是她原本美丽的脸，此刻却微微的浮肿着，两只大眼睛更是红得如同兔子，脸颊上都是明晃晃的泪痕。

        突然而至的真相，对她打击的巨大，不言而喻。

        “素素，我是来……”

        向来伶牙俐齿的他，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突然之间面对面，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

        发现来人是他，刘海亮急忙走过来，用低沉的声音请他进去。

        默默的进了屋内，三人在沙发上落座，刘海亮放了一杯水，在他的面前。

        虽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但是狭小的两居室，却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空气很好，没有那种长期不住人的霉味。

        看样子，柳素素平常过来得次数不少。

        房子里的摆设，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墙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外婆的大照片，温柔慈爱的笑着，默默看着客厅中的三个人。

        “素素，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沉默半晌，齐峻还是决定开口，毕竟，这样干坐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谢谢……”

        但是他才说了个开头，便被柳素素给打断了。

        她的嗓子，因为哭得太多，沙哑得厉害，听着都让人心疼。

        他忍不住眼睛就是一酸：“素素，对不起……”

        “齐峻，你突然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发现？”

        见他们两个一个想解释，另一个却根本不愿意听，刘海亮急忙开口，转移着话题。

        他点点头，匆匆看了一眼柳素素，想到未来要说出的真相，掌心忍不住就有些湿漉漉的。

        索性冲着刘海亮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到了阳台上，他这才声音低低的，将从家里打探到的情况，告诉了刘海亮。

        “啊？你爸爸果然也牵扯其中？”

        虽然早已经猜测到了结果，但是此刻突然从齐峻口中得到的信息，还是让刘海亮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亏他前几天还跟我说，他潜伏你家盗尸骨，是为了查清柳红的死因。”

        齐峻叹了口气，脸色难看的阴郁着。

        “那，你和素素……要不，这些就别告诉素素了……”

        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刘海亮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原本刘海亮还想着，即使真凶是赵秋菊，还是要帮帮他们两个。

        可是如今看来，一旦真相彻底被剖开，似乎是没戏了。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剥夺素素知道真相的权利。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齐峻深吸了一口气，放在窗台上的手，狠狠的握紧成了拳头，犹如此刻他的决心。

        “好吧。不过，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等她情绪在稳定一些，我就告诉她。”

        面对他的决绝，刘海亮只得点头答应。

        两个人重新回到客厅，发现柳素素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挺直着脊背坐在那里，除了面前的水杯是空的以外，根本看不出她动过。

        “齐峻，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她红肿得跟两只水蜜桃似的眼睛，突然看向齐峻，嗓子的沙哑让她的声音显得有点小，也有点无力。

        “好。”

        他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不觉掌心又有些湿漉漉的，只是这一次，那湿漉漉有些冰冷。

        “我们分手吧。因为我看见你，就会想起赵秋菊。虽然我很清楚，她跟你没关系，但是她……毕竟是你父亲的妻子。”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一听之下，齐峻还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齐峻，对不起。”

        她流着泪站起来，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和争取的机会，便进了卧室，并且紧闭了房门。

        “素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好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追过去，用力拍打着卧室门，里面却蓦地传出她嚎啕着的哭声。

        “齐峻，给素素一点时间。你这样，只会更深的刺激到她。你先回去，好吗？”

        双手抓住齐峻的肩膀，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刘海亮的脸色，无奈的阴沉着。

        卧室里，她的哭声忽高忽低，那嘶哑着的嚎啕，简直听得齐峻的心都要滴血。

        难道他和她之间，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真的不愿意离开，还是转身出了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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