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婻慌忙给他递上一盏茶：“小心些，喝口茶缓一缓。”

他刚接过茶盏，薄唇还未碰到杯口，却听见梵止和尚微微一笑：“倒是有几分成家的样子了。”

“咳咳！”戚良立刻将茶水推走，“住持，莫要取笑。”

梵止但笑不语，柳婻也觉得尴尬不已。

一顿饭只匆匆吃了几口，戚良便领着她离开了住持的禅院。

寺庙长廊外种了一片清幽翠竹，微风拂过，飒飒作响。

戚良手中拨动珠串，语气平和淡然：“是你告诉梵止，你怀了本宫的孩子？”

“不是！”柳婻脑袋都几乎摇成了拨浪鼓。

他却不肯放过她，几乎将她逼到了墙角：“那是怎么回事？”

她哪里敢说实话，她紧咬薄唇，很是难以启齿。

“不说也没关系。”戚良视线抽回，“本宫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就算你一直赖在青灯寺，也于事无补。”

微风拂过男子衣襟袖口，他身形颀长如高耸挺立的翠竹，叫柳婻心中忽然意识到，她与他距离一直都很远。

她垂眸，羽睫微微颤动，扬起却展露柔情笑容：“殿下，我向来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法蚍蜉撼大树。”

“我只是担心你在宫外会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才跟过来的。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突然不理我？”

少女轻扯他衣袖，一双明媚中带着几分小心谨慎和卑微的眼眸望着他，“我只是，希望殿下别不告而别。”

戚良呼吸一顿，还未开口，她又说道，“我若是做错了什么，殿下大可直说，我一定好好改。只要您别不理我就行。”

他拨动白玉佛珠的指尖，几乎是下意识的停顿：“仅仅如此？”

“嗯。”柳婻乖巧点头。

她绝对不能告诉他，这是她假装妥协，骗戚良放松警惕先！

反正照今日这顿饭来看，梵止目前是不会同意他剃度了，那她就暂且缓缓，可别把人逼急了，真将她视若蛇蝎避之不及就糟糕了。

然而柳婻自己根本就没想到，她的一番表忠心的话，叫戚良心跳都快了两分。

他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这样的话，你还对几个人说过？”

柳婻回想自己这前十六年，在家中父母对她极好，从不让她劳累或难过，就连小妹茵茵也很乖巧。

从来没有她求着别人的时候。

所以，她很诚实的摇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阅人无数的戚良单看她真诚且单纯的眼眸，就知道她没撒谎骗人。

他一直难看的神色，此刻竟稍稍缓解了一些。

不过即使他拔腿往前走，柳婻还是看见他耳尖似乎微微泛着红？

不是，他耳红什么呀？

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可她确实只对他一个人说过呀。

她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却听他哑着嗓子道：“以后这些话，不准再对旁人说。”

“哦。”

柳婻心中疑惑，不过见他似乎不生气了，倒也就不问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见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说：“殿下，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本宫何时生过你的气。”戚良扭头，狭长凤眸望着她，“以后只要不做些为了达到目的而犯蠢的事情就行。”

她心中骇然失色！

他这是已经猜到了她用什么理由进的青灯寺了吗？

柳婻慌忙捋了捋鬓边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借机遮挡她略显慌乱的脸色：“这些日子我看庙中缺了些东西，不知殿下今日可否陪我下山？”

她说完，又急忙补充道，“就是一些梳洗的东西。”

她之前来得匆忙，只带了一只钱袋和一套换洗的衣裳，连发髻上的珠翠都没来得及多戴两支。

叫他下山，一来是始终要看着他，她才放心。

二来，也能给自己省些银子。

就在柳婻以为他不会答应之时，他却突然轻启薄唇：“好。”

青灯寺山路崎岖，没有修建石梯，有些地方陡峭得柳婻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一不小心，脚底便会打滑。

戚良三步并作两步走得极快，等他察觉身后好像没人了的时候，回头一看，那人还在半山腰上。

纤纤玉指轻提裙摆，绣花鞋小心谨慎的试探着下山的路。

他额角竖起三根黑线，又走了回来，向她伸出了手：“我扶着你。”

“殿下，这不太好吧。”柳婻左看右看，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才小心的搭手。

“在外面就不用称呼殿下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戚良闷声说。

柳婻甜甜一笑，掌心传来男人炙热的温度，竟叫她多了几分安心：“好。那我可以叫你阿良吗？”

他沉默不语。

她倒是得寸进尺：“那就多谢阿良了~”

此后的两个时辰，她唤了他无数次阿良。

“阿良，这件衣裳真好看。”

“阿良，这家铺子的桂花糕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阿良……”

戚良本来装满了大额银票的织锦钱袋，渐渐丰盈起来，全都被零散碎银铜钱装满了。

柳婻手中抱着一摞盒子，虽然有些累，但是她精神奕奕，恨不得再逛东市三五个时辰。

毕竟今天用的不是她的银子，想想就开心！

“卖珠钗发簪喽！物美价廉，各位夫人小姐们来看看！”

戚良被一旁珠宝商贩的叫喊声吸引，他驻足停留。

老板满面红光：“这位公子一看就气质不凡，要挑选一些珠翠首饰吗？”

他目光落在了一只成色极为普通的白玉手镯上，想起了她在太液池寻找了很久的手镯。

也是这个样式。

他指着手镯和另外一只雕刻格外精致的碧玉梅花簪道，“这两个……”

老板立刻将两样东西用纯白的棉布包裹，不等他问价格，立刻就双手奉上：“公子眼光真好呀，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进来的簪子，别的地方可没有。”

“一看公子器宇轩昂，便知道您非龙即凤！您的心上人一定也是玄天仙女，才会叫公子您在七夕佳节定下如此昂贵的礼物。”

戚良眸色微微一怔：“你说什么？今日是……七夕节？”

“对呀！”老板依旧滔滔不绝，“今日便是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天下有情人今日都会聚集一处。”

七夕……

她竟然会在今天邀请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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