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嫣眼神一颤，思绪回到十年前那个阴雨天。

  那天顾寒舟和顾正雄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整个顾宅都人心惶惶。

  沈雨嫣躲在前厅外的柱子后面，揪心地看着那个挺直脊梁的少年，因为不肯在亲生父亲面前低头，被戒尺抽打得后背血肉模糊。

  她看着那些血珠飞溅，眼泪也不自觉跟着落下。

  顾正雄打完后，怒吼着问顾寒舟：“知不知错！”

  顾寒舟没有回答，沈雨嫣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始终记得，他的脊梁骨，依然如松般挺拔。

  顾寒舟不认错，顾正雄就罚他跪在雨里，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最终，这场闹剧以顾寒舟长跪十几个小时，晕倒在雨中结束。

  顾正雄还在气头上，让佣人将他送回房后，命令顾宅上下都不许管他。

  那个时候，沈雨嫣是顾宅里的透明人，有些事她去做，反倒不会让人注意。

  于是她去厨房熬了白粥，趁着天黑，端着粥，溜进顾寒舟房间里。

  她只敢将顾寒舟床头的小灯打开，在昏黄中，竟然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冷峻少爷，紧闭着眼，默默流泪。

  顾寒舟发烧了，神志不清，昏睡不醒。

  沈雨嫣当即打了冷水，将毛巾浸到水里，拧干后搭在顾寒舟额头上。

  她看着眼前沉稳的少年皱起眉头，心里泛起酸楚和疼痛，极其想要抚慰顾寒舟的伤痛。

  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按压在顾寒舟眉心，没想到，他的眉头竟然很快舒展开来。

  “妈……”少年轻轻呓语。

  沈雨嫣一惊。

  顾寒舟很少提到他的母亲，她还以为他足够坚强，原本他和自己一样，有时候是个心上缺了一块的孩子。

  沈雨嫣待到后半夜，直到顾寒舟的烧退了，她才离开。

  那碗白粥，也被留在顾寒舟的床头柜上。

  思绪回笼，沈雨嫣眨眨眼，莫名道：“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顾寒舟擦好药，将棉签扔进垃圾桶，盖好烫伤药的盖子，淡淡道：“不知道就算了。”

  沈雨嫣感受到手指上的清凉粘腻，站起来端起碗勺，朝顾寒舟伸出手，“烫伤药给我。”

  烫伤，当然不可能涂一次就好，她还得每天按时涂抹。

  顾寒舟走向一旁的柜子，打开抽屉，将烫伤药放进去，回头看她，“我让汪洋买的，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带走？需要用，就来找我。”

  沈雨嫣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让江城人闻风丧胆的顾大总裁，倒是很会耍赖。

  “随便你。”她转身想出去。

  不就是一个烫伤膏，她自己出去买就是了，用不着顾寒舟抽屉里的。

  “这一周，不许出别墅。”顾寒舟忽然出声。

  “为什么呀？”沈雨嫣猛回头，眼中升腾起明显的气恼。

  顾寒舟八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刚起了什么心思，就被他一眼识破，然后想办法整治她。

  “你说呢？”顾寒舟轻轻转动腕表，眸光幽深，“对你下手的人还没找到，你现在出门，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沈雨嫣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轻点了一下头，去拉门把手。

  “也别想着让别人替你买，这别墅里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这一周，都不会出门。”

  她看着自己握在门把上的手，闭了闭眼，最终拧开后出去。

  轻轻将门关上后，她终于忍不住向着身后紧闭的房门投去厌恶的目光。

  顾寒舟这是在保护她，还是在监禁她？

  这种保护级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国家高级领导人，防着被人刺杀。

  房间里，顾寒舟眼神看着桌上那只黑色丝绒盒子，伸手捂住额头。

  他送礼物的方式，似乎太生硬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总，宁医生让我给您送药过来，现在方便吗？”

  顾寒舟收回视线，恢复到沉稳冷清的模样，“进来。”

  佣人进来。

  是刚才叫沈雨嫣去餐厅吃饭的那位。

  她将温水递给顾寒舟，又将几片药分好，盛在盖子里，递给顾寒舟。

  顾寒舟接过，用水送服，手里捏着的盖子却并没有还给佣人。

  “顾总？”佣人疑惑，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顾寒舟目光盯着瓶盖，慢慢把玩，忽然道：“你去沈小姐房间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她和别人聊天？”

  顾寒舟一向不屑于打探别人的隐私八卦。

  那种行为在他眼里，和鬼鬼祟祟的老鼠无异，只有心思狭隘阴暗的人，才会紧盯着某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放。

  “尤其是男人。”顾寒舟强调，眼中神色波澜不惊。

  佣人回忆着，眉毛拧起来，“我进房间的时候，好像确实看到沈小姐在聊微信，脸上还笑得很开心，对方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顾寒舟嘴角抿成一条线。

  “是蓝色手机壳的，还是黑色手机壳？”

  佣人想了想，回答：“蓝色吧。”

  蓝色手机壳，就是刚刚在饭桌上响起微信提示音的那只手机，是沈雨嫣的旧手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佣人离开后，顾寒舟站到落地窗前，亮白的光线打在他脸上，让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白皙，只是眼中隐隐翻滚的情绪，昭显着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掏出手机，给汪洋打去电话，“将文件送到我房间里来。”

  那边汪洋挂了电话，心里很纳闷。

  顾总和沈小姐，这么快就结束了？

  汪洋来送文件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进来的时候敲了敲门，“顾总。”

  “进来。”

  一大堆文件被放在桌上，顾寒舟立刻投入到工作中，神情专注，透着股不近人情的意味。

  汪洋看着顾寒舟的神色不对。

  平时工作的时候，顾总虽然也是这样专注，但是眼神很平静，怎么这次，丝毫很不耐烦，看起来心里很烦躁？

  他很识趣，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往枪口上撞，没有多话，打算悄悄溜出去。

  笔锋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清晰入耳，汪洋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口。

  “她现在，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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