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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西南治夷之问


  时间来到天启元年十一月。

  近几日,气温骤然降了下来,暖阁里香炉“噼啪”地烤着,暖意融融,殿外却冷的要命。

  衣衫单薄的宫人们行走在宫墙之间,有些人被冻得不断跺脚,所幸,再过几日,针工局的御寒衣物就发下来了。

  想到这里,宫人们都有了动力。

  眼见着就要入冬,作为内廷大总管,魏忠贤提早几日就在各监、局出没,带着他的爪牙巡查府库,然后报给皇帝。

  针工局的掌印太监,正小心翼翼地将魏忠贤送出来。

  见四下无人,掌印太监凑到他身边,摇头晃脑地开始阿谀奉承,谄媚道:

  “爷,看奴婢在库里寻得的稀罕玩意儿。”

  “针工局的府库里,能有什么稀罕物件。”

  魏忠贤说完,仍是吃了一惊,喜滋滋地伸出头去瞧。

  这掌印太监攥在手里的,是数枚古铜钱,锈迹斑斑,不知产自何年何代。

  因早年混迹市井之间,好赌好偷,魏忠贤对这类玩意儿,很是有些研究。

  他打眼一瞧,也就知道这几枚古钱,绝非是大明所铸。

  旋即,魏忠贤眼睛一瞪,飞快地将铜钱抢在手里,细细去看,赫然见到铜钱上所撰,竟是“天启通宝”四字!

  他心下一沉,当即觉得,发现了这玩意儿,绝非是什么吉兆。

  不过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事…

  掌印太监溜须拍马,不想却献错了物件,果然,魏忠贤那张长驴脸上神态阴晴不定,逐渐被气的变了形。

  魏忠贤冷笑几声,猝然扇了那掌印太监一巴掌。

  且听清脆地一声响,针工局的掌印太监脸上顿时出现一道红手印,哎呦一声,从石阶上滚落下去。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却见魏忠贤紧紧攥着几枚古钱,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下,即转身直往西暖阁而去。

  待魏忠贤远去,针工局的太监们全都跑出来,很快有人不安分地问道:

  “公公,厂臣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这掌印才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能否留得一条性命还是两说,哪还敢再提此事,即转身怒道:

  “有什么好问的?”

  “厂公说咱们针工局进度慢,要在明日日落以前,先赶出来东六宫的衣物。”

  “还不快去干活?”

  太监们嘟囔几声,也不敢再问,皆作鸟兽散去。

  “放肆!”

  东暖阁,朱由校震怒地将毛笔掷于殿内,道:

  “东林书院竟有‘天启通宝’的古钱,他们私藏这种东西,是想干什么?”

  “造反吗!”

  魏忠贤见皇帝如此震怒,一时也分辨不出是配合自己演的,还是真起了龙兴。

  他转身向殿外喝道:

  “没听着皇上的话吗,谁拟的年号,给我活活打死!”

  王朝辉跨出乾清宫,向殿外某小太监吩咐一声,那小太监转身就去了东厂。

  “赵匡胤不是说,宰相需用读书人吗?”朱由校喘息片刻,冷笑不止,道:

  “朕的翰林院,都是各地科考上来的读书奇才,贤名远播、学识渊博,说话又好听。”

  “去年拟定年号的时候,怎么没人知道这个年号,是别人用过的呢?”

  “有意思,真是群好秀才,居然让朕这天启一朝,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魏忠贤默然片刻,忽而悦色拍手,道:“奴婢恭喜皇上。”

  “喜什么?”

  朱由校望着奏疏,头也没抬。

  “此乃天降嘉祥瑞,乃我朝此后、钱源不竭之征也!”

  朱由校听了这话,很是为老魏审视圣意的本领惊叹几分,也极为配合,眼中一亮,和悦不少。

  他靠在躺椅上,深叹道:

  “回京一月,比朕亲征数月的事更多,忠贤哪,朕好累…”

  魏忠贤稍稍一愣,旋即屏退了众人,笑道:

  “陛下放心,奴婢在这给您分忧,什么屎盆子,他们往我身上扣就行。”

  忽地,朱由校一时兴起,道:

  “忠贤,你去安排安排,南海子那边朕许久没去了,明日就去一趟!”

  “备好弓马,还用亲征时的战马。”

  魏忠贤不和东林党一样,皇帝要做什么,他只管听命照办,当即应了一声,悄悄退去。

  因皇后张嫣的肚子愈发显隆,朱由校今夜去了西六宫之一的永寿宫。

  南京鹰扬卫段氏,上回选三后被册为纯妃,也是五千人中选出来,水灵灵的美人儿一个。

  久未沾雨露,忽逢驾幸,纯妃惊喜不已,紧张的梳妆、沐浴完毕,便以最好的姿态,将皇帝迎入宫内。

  当晚,春宵一刻,自是不必再提。

  ......

  刚过下元节,不等人喘口气,礼部会同内阁上了一份奏疏,主题是天启二年二月初九的殿试题目。

  初拟为二,问帝王之心、问帝王之政。

  殿试,又称御前对试、策问,属于科举诸试中等级最高的一级,能走到这一步的,多少都有些真才实学。

  朱由校初见这两个题目,也是眉头紧皱,一头雾水,这也太笼统了,能问出什么来?

  有明一代,策问的题目千篇一律,国家之政、帝王之心,或是古今礼议,不少考生猜都猜得出来。

  天启二年的殿试,状元是个叫文震孟的,好像也有卢象升吧,朱由校记得这个人,是文官中少有的全才。

  垂眸望着手中奏疏,很快,朱由校的批复下去了,意思很简单,不准,这题目得改!

  本来,礼议、政论等策问题目,应该是可以的,但皇帝那没过去,肯定也有原因。

  大臣们能到这个位置上,自然都有两把刷子,内阁、礼部互相一合计,很快有人提出一个新的策问题目。

  来殿试的,都是天下间所谓精英的士子。

  皇帝不是刚亲征西南回来吗?那正好,让这些人品评一下朝廷于西南施行的新政!

  比如强行改土归流,再比如,开办学社,让土司人民学习汉语、汉化,普及基本文化。

  朱由校再一见到这份题目,二话没说,当即准许。

  皇帝这边一点头,天启二年的策问题目就算定下来——问西南夷训之政。

  出题的人都是本朝大学士,学识上不会有半点问题。

  这道题目,看似简单,实际上政治性很强,也很考验士子们的发散思维。

  考卷上的答案,可以轻易分辨一个人是否具有真才实学。

  朱由校有些好奇,题目一换,文震孟还能不能当上壬戌科殿试的状元?

  魏忠贤得知这个消息后,乐得是捧腹大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内阁的这些阁老们,也在向自己学习。

  学的还挺快!

  这回策问,学问上的东西魏忠贤不懂,可殿试上去问皇帝的西南之政,这不是让那帮士子猛夸皇帝吗?

  你做言官的,可以靠抨击时政来争清流之名,这些参加殿试的士子,哪个不是为获得皇帝肯定,从而功成名就来的。

  这帮老不死的,一个个也是老奸巨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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