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甯一离开，饭桌上就只剩下杭书珩与何铁生两个人了。

何铁生一直没说什么，杭书珩便只能陪着，直到酒过三巡，酒劲逐渐上头了，何铁生的话才开始多了起来。

他伸出胳膊搭上杭书珩的肩头，说道：“书珩啊！咱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你应该了解，你铁生哥我这人虽然没啥本事，但做人做事，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值得被人说道的……”

杭书珩没说什么，点头赞同，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或许何铁生今天过来，就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说一些他平日里压在心底难以说出口的话。

“我这辈子，就没对不起过谁，唯独对不起你们。”何铁生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将杯中的酒全干了，接着自己给自己斟满，“我对不起你们啊！书珩，可你们却从来没有怪过我，我这心里没一天好受过……”

虽然当初暗害宋甯那事，是小王氏做的，但是他媳妇做的和他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两口子，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不是他下的手，那事却是因他而起，于情于理，他都脱不开关系。

他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一开始就被那万宝禄的人直接打死，也好过半生不死的，连累家人就算了，还让他媳妇生出了那种损人利己的念头，连累宋甯险些遭遇万宝禄的毒手。

事后，虽然杭书珩他们两口子明确了态度，不原谅也不报复，相安无事便好。

可他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这一年来，他每每想起当初那件事，心口都堵得慌。

今日在家又被小王氏那样一闹，他觉得自己憋得都快要炸了，只想找个发泄的地方。

糊里糊涂的他便买了酒，打算来杭书珩喝个痛快，再说一些掏心掏肺的话。

杭书珩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还放不下当初那件事情呢！

“铁生哥，这事不是早就翻篇了么？你还惦记着做什么？都过去了，咱不提了。”

虽然他是不想让小王氏好过的，但凡那小王氏还有点良心，她都会在悔恨愧疚中度日。

可他并不打算因为小王氏犯的错而迁怒于何铁生，就是因为知道何铁生和里正等人的为人，他们才没有与何家断绝日常来往。

“这事在我心里过不去，你知道吗？我愧疚啊，我愧对你们，我对不住你们……”

“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当初对你媳妇下手的人，是我媳妇，是我媳妇啊……你说这事能和我没关系？”

说到激动之时，何铁生红着眼眶，重重地捶着胸口，可他能怎么办？

就因为这事，他心里一直有个结，尽管杭书珩多次向他提出让他到作坊里面去做事，他都拒绝了，他没脸接受杭书珩两口子伸来的橄榄枝。

杭书珩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难解的题，何铁生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事在他心里过不去也是可以预见的。

看着他一口一口地灌着酒，杭书珩不得不出声制止，“铁生哥，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我没喝多，让我再喝点吧！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顾杭书珩的阻拦，硬是又喝了好几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些话，我憋在心里一年多了，今儿个说出来，畅快了不少。”

这天，何铁生在杭家待了许久，也和杭书珩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杭书珩在听，直到天黑掌灯了，他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到最后，杭书珩看他开始自说自话，意识也开始混沌了，便知道他这回是真醉了。

于是，将酒坛子拿开，像哄小孩似的哄道：“铁生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去吧！”

“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喝，你、你给我满上、满上……我不要回家……”

杭书珩嘴脸抽了抽，这都开始说胡话了，还没醉。

院子里，宋甯一直坐在外面屋檐下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也起身走进去看了一眼。

只见何铁生眼神混沌，歪歪斜斜地坐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有的没的。

她用眼神向杭书珩询问：醉了？

杭书珩点了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他来处理。

宋甯会意，默不作声地又出了屋子。

杭书珩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算是将醉得找不着北的何铁生给哄好，这才将人架起来，搀扶着将他送回去。

刚到里正家大门外，正好与要出门寻人的何春生撞了个正着。

“书珩哥，你怎么……”何春生刚打完招呼便发现杭书珩搀扶着的人正是他兄长，惊讶道：“大哥，怎么回事？这是喝了多少啊？”

“别问了，赶紧先搭把手。”这喝醉了酒的人，那可真是死沉死沉的，杭书珩就这么搀扶了一路，也是累得够呛。

何春生哦哦了两声，连忙上前去搀扶着另一边，两人一同将何铁生给架进了院子，随后送到屋里。

里正两口子也跟着进来看看一下，顺便向杭书珩问问情况。

下午的时候，何铁生只留下话说不回来吃饭了，说完人便走了，直到天黑也不见人回来，这家里一家子都还挺着急的。

却没想到，这会儿竟然醉醺醺地被杭书珩给送回来。

杭书珩与何春生一块将人抬上炕上躺着，此时的何铁生已经完全没有清醒可言，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胡话。

“哎呀！这是喝了多少呀！”何王氏看着便揪心，自己这个大儿子，长了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喝酒醉成这个样子。

杭书珩腾出手来，这才解释道：“叔，婶，铁生哥在我哪吃的晚饭，怪我没看住他，让他喝多了。”

一行人从屋里出来，杭书珩便要走了，里正和何春生便一块将他送出大门，也趁机向他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何铁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跑去找杭书珩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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