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空气一阵扭曲，司沐又回到了板车上。

  板车还在原地，老牛已经不在了，君屿就坐在板车一旁的草地上。

  见到司沐独自归来，君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攥着司沐的衣领，冷声问道：“君若呢？”

  “她死了。”司沐没有看他。

  “你杀了她？”君屿像是怒极的雄狮，衣摆无风自动，身后红雾翻滚，彼岸花浮在掌心。

  司沐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冷清清的，他说：“是啊，我杀了她。”

  彼岸花极速地颤抖着，红雾中幻化出一个短薄的箭头，直接朝着司沐的命门而去。

  司沐没有动。

  君屿眉心一蹙，风伯手中的疏影扇浮现，一道灵力打来，箭头拐了个方向，划过司沐的脸颊，鲜血泅了出来。

  君屿狠狠瞪了司沐一眼，身形化作一团红雾消失了。

  雨师这才反应过来，忙奔到司沐身旁，他的身影也有些抖：“若若她……”话在嘴边，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一个死字。

  风伯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蹙眉站在一旁，久久未动。

  海风吹来，三人站在那里，风呜呜咽咽地，像是在哭。

  与此同时，穹苍宫后山那个古朴的钟回荡起三声哀鸣，响彻穹苍宫，石碑上，星君君若四个字缓缓消散。

  司沐掏出鲛珠泪，注入灵力，鲛珠泪上流光闪过，一个女子趴伏在地上。

  “你要去报仇吗？”司沐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的罪孽比他还重。”

  司沐点了点头：“世间事，自有因果。若不是我们，这珍珠也落不到你手里，你要跟我走吗？”

  这颗鲛珠泪就是秘境中那颗，千年前，朝暮和君若确实闯入过秘境，也确实昏迷了，醒来后，那颗鲛珠泪便消失无踪。不曾想，竟会辗转落入琼老汉的手中，并在这小小的疏香镇重见天日，牵连出一桩因果。

  女子没有片刻犹豫，仍旧摇了摇头：“这世间，我不喜欢，不想再待，也不想再来了。”

  司沐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如此选择，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那便依你。”

  女子对着司沐盈盈一拜：“多谢。”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灰飞烟灭。

  司沐大掌一挥，琼珠躺倒在草地上。

  年轻的女子瞬间衰老了下来，下一瞬，绾娘睁开眼睛，她尖叫出声，喊出了二十年前未曾喊出的那句话：“啊！！！有鬼！！！”

  这世间再无琼珠。

  司沐将鲛珠泪交给风伯，转身离开。

  事情演变成这样，是谁都没有料到的。风伯和雨师也一路沉默着往回走，雨师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跟在后头，偷偷地抹眼泪。

  两人来到难忘忧，难忘忧中大门紧闭，风伯敲了敲门，来人是玉玲珑。

  玉玲珑请他们进去，风伯却站在门口不肯进去，只冷着嗓音说：“麻烦姑娘转告玉姑娘，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他兄长回不来了。”

  “多谢几位大人了。”玉玲珑面上有些踌躇，“姐姐走了，玲珑怕是无从转告。”

  “走了？去哪儿了？”风伯蹙眉，这里是玉奴儿的故乡，落叶归根总好过四处漂泊。

  玉玲珑摇了摇头：“不知道，她说要去找真相。”

  离开疏香镇之前，风伯先回了一趟山顶小筑同梅花告别，山中无甚变化，唯独屋前那株梅花竟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梅树原本的位置，那土并无什么异样，好似此处本就是这样，并无他物。

  雨师有些好奇，问他：“你怎么了？”

  “我的梅树不见了。”风伯眉头紧蹙。

  “满山不都是吗？”雨师觉得有些奇怪，风伯这是怎么了？

  风伯指着脚边：“这里原本有一株，我栽的。”

  雨师更是觉得诧异，他看看风伯脚下的土地，又看了看风伯：“半个月前我上山寻你的时候就没有了。我以为你移栽到别处了。”

  风伯一怔：“你说什么？”

  “我上次来就没有啊。”雨师又重复了一遍，“不信你去问若若。”话音刚落，雨师也愣住了，鼻子一酸，又在偷偷抹泪。

  风伯蹙眉，他明明亲眼看到了梅树，也亲眼看到玉奴儿浇过梅树，他还曾靠着梅树小憩，怎么可能不存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索间，祀文匆匆赶来，落在山头，朝着风伯和雨师行了一礼：“风伯、雨师。”

  风伯将鲛珠泪交给祀文，又同她讲了近日发生的事。

  末了，风伯问祀文：“不知后山石碑可有什么异动？”

  祀文知道风伯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踌躇了片刻，才说：“君若星君的名字从石碑上消失了。”

  两人一怔，君若真的死了！

  雨师“哇”地一声，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节哀！”祀文的嗓音很低，又说，“请两位神君回穹苍宫。”

  风伯蹙了眉，他现下还有事情没搞明白，雨师不会骗他，雨师说没看到那一定是没看到，他要去找玉奴儿，问清楚那日在山中偶遇的事，看是什么时候丢的，他一定要找回来。

  于是，风伯对祀文说：“我还有事，这一趟要劳烦祀文神官帮我复命了。”

  “那我也不回去。”雨师抽噎着接话。

  祀文说：“君帝有令，命众神官回穹苍宫。”

  “发生什么事了？”风伯问。

  “迦南星君回来了。”

  鬼界里空气扭动，红雾翻滚，从红雾中走出一人，正是君屿。

  “君若、君若、君若……”君屿在彼岸花间逡巡，找了许久，都没有君若的身影。

  数不清的彼岸花摇曳着，红雾弥漫开，巨大的威压让忘川中的恶魂瑟瑟发抖，忘川中黑雾蛰伏着，死一般的寂静。

  君屿的手都在抖，他多么希望，君若能像从前一样，在彼岸花丛中对他说：“君屿，你怎么现在才来了。”

  可是，没有！君屿几乎将鬼境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君若的一丝气息。

  君屿又回到了疏香镇，将元柯和绾娘的生魂活剥，投入忘川，让他们日日受恶鬼撕咬。

  此后，他就在这彼岸花丛里日日等待君若，一如过往那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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