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活动中心有影剧院，舞厅，棋牌室，还有旱冰场。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多功能娱乐场所。影剧院大门紧锁，旁边有个职工活动室，门口台阶石凳上坐着很多花花绿绿的男女，老中青都有，远远的就听到议论声。

“这群天杀的卖掉厂子还不够，又打咱们家属院的主意，这一次我们要心齐一些，不换套楼房咱们不搬，要不然让这群贪官污吏把咱们都枪毙了。”一个四十多的红衣服女人气愤的说道。

“现在全是贪官污吏，你不搬他们有办法治你，一帮社会混子上你家，把你从屋里抬出去，推倒了你的房子，也不用你搬了。皮鞋厂那边就这样被拆了，我们这里大多是孤儿寡母，估计也难逃一劫。”一个鸭舌帽男子说道。

“那我们咋办，难道要我们拖儿带女睡大街吗？”一位三十多岁的白衣服女人说道。

“刘小花，你不用担心，赵厂长不会不管你，好歹你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你们家属楼好像一家能补两万多，哪像棚户区一家子就给一万多。”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戏谑的说道。

“赵成山和张建国那两个王八蛋，骗老娘白睡了几年，除了落了一套破房子，他们连自己的儿女都不管，这次他们要是不管我，我就去告政府他们。”白衣女子愤愤的说道。

“怎么，我们都知道女儿是赵厂长的，儿子不是赵成山的？难不成是张书记的？”鸭舌帽惊讶的问道。

“都这样了，也不怕你们笑话，先是赵成山强迫了我，随后生下了大女儿，张建国又拿未婚生育威胁我，要开除我，随后又逼迫我为他生下了儿子。相比赵成山，张建国是最好的，时不时还过来给我娘三个给钱买吃食。下岗后赵成山不但不给钱，从来没看过女儿，这个畜牲，咋不被车撞死呀！他毁了我一辈子。”说到这里，女子抹起了眼泪。

大家一脸的唏嘘，哀叹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小花，不要胡闹，你斗不过他们，好好把孩子养大，他们会报答你的。赵厂长如今在省工业厅做副厅长了，升官了。张建国听说也去了经贸委做了副主任，也是大官。”一个头发斑白，穿黑呢子上衣的老头说道。

“还有没有天理，他们把咱们几万人害惨了，吃干抹净却能升官，厂里面别的不说，厂领导的私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被他们祸害的女工不下千人吧，就我知道被他们欺负后，自杀女工就不下百人。这个世道，坏人坏的精彩绝伦，好人活着寸步难行，难道就没人管吗？”一个四十多岁花衣服女子悲愤的说道。

这边下岗职工在数落着厂领导的罪状，谁都想不到，此时他们都在市纪委喝茶。

面对纪委的组合攻势，没有几个回合，几个小领导都铁桶倒豆子，把厂里那些烂事说的清清楚楚。由于涉及到省部门领导，杨书记不得不面见省委书记柳国华。

听了杨云辰的汇报，柳国华很震惊。

“怎么？三毛厂卖了一千四百五十万，而不是四百五十万？老杨，你没有搞错？这可牵扯到不少人，没有万全的证据，可不敢下定义。”柳国华严肃的说道。

“这都是三毛厂三个分厂领导供述的，人都在市纪委，你要是不信，亲自过去看看。如果你怕得罪人，不愿意办，那我就越权上报了。几万下岗职工在生死线上挣扎着，他们很多人连这个年估计都过不去了，你们要都是官官相护，我也没脸待在这个岗位上，对外公布情况后，我辞职走人！”

杨云辰现在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经过方言的点拨，他也看明白了，如今做事也无所顾忌了，连大班长也敢叫板。

柳国华心里“咯噔”一声，从杨云辰身上，他看到了无所畏惧，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老杨，你咋能这么想呀！我啥时候说要包庇那群腐败分子了。我现在就通知省纪委书记罗儒坤过来。这个脖子你们市里主办，省纪委协助配合，你看这样可行？”

本来三毛破产清算案是省长主导，市长主办的，省市相关部门配合办理的，柳国华只听了个汇报，他没有沾手，何须瞻前顾后的为他人遮掩呢，他清楚扬云辰今非昔比。他也了解杨云辰，如果后面没有倚仗，老杨也不是个义薄云天的主，今天这么大张旗鼓查这个事，绝对事出有因。

想明白了这些，他索性把办案权力都交给市委，省委也落个清闲，等着听汇报就行了。

不到几分钟，省纪委书记罗儒坤走进书记办。见市委书记杨云辰也在，也就没急着问事，与杨云辰寒暄了几句，就坐在沙发上等柳国华问话。

柳国华也不磨叽，就把杨云辰的请求说了。最后他强调道：“我就一个意见，三毛厂是宁城的企业，这个案子也是宁城市纪委办的，现在省市纪委联合办案，省纪委负责协助市纪委办案，要办就办成铁案，办成典型案件。

笑话，卖了一千四百五十万，向省里汇报了四百五十万，大头却被他们吃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吃相也太不儒雅了，我真想看看他们都是谁？”

随后，省工业厅副厅长赵成山，经贸委副主任张建国，省矿产局业务处处长王庆国，都是在办公室被省纪委带走调查。

……

台商纺织集团会议室里，正在紧张的进行着闭门会议。

“一开始我们谈的是三个厂区370亩场地厂房，折价四个亿，如今嘉诚置业又要把家属区和辅助设施加上，这就有些复杂。

首先，职工生活区，公共场地不属于我们台商集团的。其次，这样的价格根本不可能拿下，何况还有近一万多户下岗职工，涉及人口近四万的生活区域。这群人的安置，生活保障等一系列问题都要处理。最后还要把七百多亩工业用地转化为商业用地，这事情不好办呐！

我在此申明；台商集团只拿走3.5个亿厂子转让款，其他卖多卖少我们都不干涉，这也是台商集团的底线。”说话的是台商集团老总郭明鑫。

郭明鑫现在是一个脑袋三个大，感觉这事越来越复杂，原以为今天就能签约，没想到港商又抛出这么大的一个雷。他担心这群贪官又把自己搅和进去，让台商集团再做冤大头，于是首先发言声明。

嘉诚置业老总宋一辉没有说话，眼睛看向了省政府主任、省长秘书李洛水。

李洛水又看向了身后的副市长赵松林和国资委主任刘勇两人。

“两位老板，这事我们市政府会出面和群众沟通解决的。就是价格方面，以前是三百七十亩，现在可将近八百亩场地，而且还都是生活区，有几万老百姓在上面生活着，解决问题要用钱呀。还是那句话，只要价格公道，一切都不是事。”赵松林作为常务副市长，魄力也不是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他懂！

国资委主任也点点头说道：“赵市长说的有理，只要补偿到位了，那群穷酸恨不得把自己祖坟都卖了。还是那句话，只要钱到位了，土地性质咋改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李洛水点点头，随后又看向了嘉诚置业的宋一辉。“宋总，说说您的意见吧？”

宋一辉作为嘉诚置业大陆投资的总负责人，十个亿以内的项目他有权决定。于是，看了看助手递过来的电脑预算，是八亿六千万。

“我们也做了评估，这片场地最多能值七个亿，再多了我们只能去陵江省投资了。”宋一辉摇摇头，一副吃不消肉疼的苦瓜样。

接下来，宋一辉装模作样和随行工作人员商量了起来。赵松林装模作样的去里间打了个汇报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大家又坐在了一起。目光看向了赵副市长，赵松林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果断的说道：“我刚才和领导汇报了，领导说整个三毛场地，低了八个亿免谈，这是宁城以后的中心地带，已经有了新规划。”

价格没有超过预期，还比预算低了六千万。宋一辉也象征性的争取了几句，最后以八个亿达成口头协议，对外只公布6.5个亿，其他的1.5个亿转到一个指定的私人账户上。而且这1.5个亿的交易税由台商集团承担。

最后，赵松林提出了安置房方案，要求台商集团拿出一个亿的安置资金，政府从这三个亿里拿出两个亿，总计三个亿交给嘉诚置业，盖一万五千套拆迁安置房，其余一个亿上交市政府。

赵松林话音刚落，郭明鑫“噌”地一下拍案而起，大声地吼道：“你们也太黑了吧？我早就说过，台商集团只拿走属于我们的  3.5  个亿出让款，至于你们如何安置职工，那与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可是真金白银地掏了一千五百万买下这个厂子的，当初说好的解决一部分就业，职工安置我们概不负责，这些证据我都还留着呢，你们这怎么又狮子大开口，让我们再掏一个亿的安置资金呢？”

你们嘴皮子一动，拿走了1.5个亿，税还要我来掏，政府啥事没干，也得了一个亿。我真金白银的卖厂子，最后得好处的却都是你们……”

听说过内地官员的无耻，宋一辉还只是耳闻，今天他真的见到了什么是卑鄙无耻，下巴也都快被惊掉了。

惊诧片刻后，宋一辉没好气的说道：“我也觉得不妥，你们太儿戏了，用三个亿盖房子不是不能盖，质量谁来保证。出了问题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问题，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郭老板，别忘了这里可是大陆，你一年多赚了两个多亿，要知足。不然，我们有很多方式收回厂子。按照合同，你违约了。”赵松林不屑的说道。

接着他看向了宋一辉，笑着说道：“宋总，这就是内地的国情，政府穷啊，你要理解。我相信，怎么盖房子你们是行家，不用我们说，只要能住人就行了，如何节约成本，你们比我们懂。”

面对一群政治流氓，还能说啥，郭明鑫忍着牙疼只能认了。

嘉诚置业豪华大别墅会盖，监狱鸽子笼一样也会做，宋一辉心里一叹，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三方草拟了个协议签了，约定三天后，再正式举行签约仪式。

……

三毛厂职工活动中心，方言几人混在人群后面听着大家的议论。

“这天杀的的世道，不给咱们工人给活路了，要是这次还像上次一样把咱们赶出去，我就爬到楼顶跳了。像个乞丐一样，上顿不接下顿的活着，这还有啥意思。”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说道。

“哼，我就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逼急了我晚上把毛纺厂一把火点了，大家都别好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叫嚣着说道。

这时候，黑呢子老头站了起来，长叹一声道：“老人家说过，如果让牛鬼蛇神翻身上台，证明我们血白流了，老百姓又回到了当牛做马的时代。如今官僚权贵资本家恨咱们穷人不死，既然大家死的心都有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明天就去市政府讨个说法。

这一次，关系到大家的生存，所有人都去，要么我们讨回公道，要么让他们把咱们都关进监狱，也许在那里面还能过个幸福年呐！”

“张叔，你是咱厂的老工会主席，我们听你的，要死大家一块死。”鸭舌帽激动的说道。

“对对对，老张说的对……”除了方言几人，所有人都叫好。

“都回去传达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市政府门口集合，都带上马扎，我们请愿去……”

不一会，人群都散了。

见方言一脸懵逼的坐在石亭背后，裴佩宁小声调侃道：“方言，你杨家老丈人有难了，你不会通风报信去吧？”

方言鄙视的看着沾沾自喜的裴大小姐，没好气的说道：“不要胡说，这是民心，也是天道使然。走吧，去两个分厂那边看看。”

晚上十点多，方言正在和闫诗雨通电话，陈斌拿来了所有窃听录音，还有一个U盘，听说是他们签署的合同翻拍件，里面有第一次卖厂的合同，也有这一次的草拟协议。

方言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草草看了看，听了听会议录音，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冷笑，拿上东西就去了市委大院。

从老丈人杨云辰的嘴里得知，赵成山和张建国、王庆国被请到纪委后，心理素质异常的的好，直说外界公布的信息，多余的话半句都不透露。对几个分厂领导的指控，只叫冤屈。耗了一个下午，纪委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方言也是摇摇头，心里无奈想：“一群饭桶，收拾老百姓时候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狗一样，面目可憎，手段频出。最后却让几个腐败分子给难住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看着老丈人一脸的凝重，方言说道：“爸，让人备份一下，防止丢失，然后都交给纪委，他们看到这些东西要是还不招供，您再找我。”

看到两个U盘，杨云辰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忙拿过U盘走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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