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九章 竹林遇袭
上部 第二十九章 竹林遇袭
再回过头说韩悦、桓伊、张骁、夏侯惕四人,既然桓秘说了第二天即可离开桓将军府,自然一刻不想多停留。天刚亮四人就已经准备停当,精简了从客栈搬过来的行李。夏侯惕也换上了那件紫色长衫,离开这里,尽快,四个人都一样的心思。
月亮门外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经撤了,院里静悄悄,估计桓秘还没起来,四人跟家丁要了四匹快马,家丁问是不是要去叫桓四公子,桓伊说了句“不用惊动了,替我们告辞便可。”便和其余三人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一路跑下来穿过荆州城街,问了路,直奔东门,到东门已然天光大亮,外来的行人商队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城。四人下了马,顺着人流安静出城。出了城又跑了二十多里,见路边有个驿站茶寮,看整洁程度应该是官办的,四人决定下马休息一下。叫了几样吃食和粟饭,又吩咐店小二把马饮好,四人这才舒了口气,端起热茶好好喝一口。
桓伊问韩悦:“我们现在去哪儿?”
韩悦反问:“你传讯他们去哪里找我们?”
桓伊一愣,扭头去看张骁,张骁一脸无辜地说:“你只是让我挂出你们的暗号,可没说其他的。”
桓伊不好意思地说:“我疏忽了。”
韩悦说:“不紧,一路留讯下去,遇到了再做商议。如寻不到我们,他们三人应该也会回邈室等。”
“藐视?谁敢藐视我们!”张骁又要不平。
“就是淮南的那个旧宅。王戎的一处老宅,名曰邈室。”桓伊这次居然没有瞪张骁,相反耐心给他解释。
“哦,那里啊。我记得,你们在那里给我治伤。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说过的一句诗:视此虽近,邈若山河,莫不是取此典故?”桓伊点点头。
韩悦问一直安静吃饭的夏侯惕:“你打算去哪里?”夏侯惕半闭着眼,没有回答。
离开茶寮四人继续向东北方向飞驰,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经过一片竹林小道。林间忽地一群小雀飞起,一阵沙沙的竹叶摇曳之声隐约传来。韩悦和夏侯惕都警觉地勒住了缰绳,张骁和桓伊还没反应过来,跑过几丈远才意识到二人未跟过来。回头看时,只见二人提着缰绳转过马头,背对着背,警觉地往两侧的竹林里观望。桓伊也意识到,这里有异。
张骁率先跳下马,躲到竹林旁,飞快掏出匕首拼命砍竹子,转眼身边就落了十几只竹枝,他又三下两下削成尖头,看来是要做成短箭头。其他三人也下了马,一拍马屁股,让四匹马跑出危险地带,自己则也矮下身单膝跪蹲在竹林边,紧张地猜测敌人会从哪处现身。夏侯惕早已抽出一条黑色纱巾,蒙在眼睛上,只要避光,他就可以看得到。
沙沙声越来越近,好像左边也有右边也有,看来人数不少。猛听到一阵嗡嗡哨音声,张骁大叫一声:“有箭,小心!”话音未落,竹林一侧便飞出数十支响箭,射向小道中间。若此时四人还在马上,定然躲不过去了。接着窜出十几个身穿绀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个个提着刀,直奔四人砍杀而来。
张骁单手持,另一只手上竹箭,一连几发,最前面的几个人中箭倒下,却丝毫没有后面的人继续往前上。夏侯惕此时已经抽出那日在屋顶亮出的银色长锁链,挥舞着,一条链子挥过去,逼退了半圈围攻者。好像中间有人指挥一般,一伙人分出两路,绕过锁链,奔向韩悦和桓伊。二人一个挥剑,一个用铁骨扇,迎战。竹林另一侧又窜出一二十人,把四个人分别围成四个小圈。
来者并非普通人,个个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把包围圈越缩越小。武功最弱的是张骁,他擅长的是骑射,平时最多是打打野兽,和近卫们过过招,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眼看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韩悦抽个空档,飞身跃过绀衣人,跳到张骁身边助战。
眼见这些人只多不少,不知有多少人,夏侯惕挥舞长锁链,尽量把包围圈扩大,然后对韩悦大声说:“你们先走!”围攻的人见夏侯惕蒙着双眼,以为他是瞎子,好欺负,却不知他才是这四人中最不好惹之人。锁链所到之处,必有伤者。
夏侯惕再次催促,韩悦狠了狠心,跟桓伊说了声:“我们走!”一把拉起张骁,飞身要走。绀衣人哪里肯放,紧追不舍。夏侯惕奋力拦住最前面的绀衣人,挡开一小段空档。这一段对轻功擅长的韩悦来说,就算拉了一个张骁,也足以够脱身了。三人躲进竹林,有一部分绀衣人也钻进竹林,紧追过去。另一部分人,继续围攻夏侯惕。
三人在竹林间牟足了气力,穿行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后面似乎追赶声听不到了,这才窜出竹林,继续沿着平整的小道往前,终于在一条宽河前停住。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张骁喘着粗气说:“歇,歇一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桓伊说:“不行,这里还不安全。”他环望四周,远处河边有两间草屋,还泊着两条小船。想来是什么渡家的。三人没有奔向草屋,而是直接来到拴着的小船旁边。韩悦挥剑砍断其中一只的泊绳,,桓伊拉着张骁跳上船。张骁张了张嘴:“你们,不问问人家吗?”桓伊从腰间掏出钱袋,倒出两颗碎银,扔到了另一个小船上。船被撑了几下,就驶到了河中。
张骁 伸腿瘫坐在船板上,边喘气边说:“你们这些中原世家公子,看着斯文礼道,其实比我们霸道多了。偷了船又给了钱,叫人说不出什么。”
辨别了一下方向,三人轮流撑船,一刻不敢怠慢。张骁问:“追杀我们的会是什么人?是那个桓秘?“桓伊说:“既然他说让我们走,肯定不是他。”
韩悦说:“应该是桓温手下。”
桓伊表示赞同:“也许我们错怪了桓秘,他看住我们也许就是不想让桓温知道。但后来他知道自己很难保我们周全,所以才让我们尽快走。”
张骁又问:“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
桓伊想了想说:“我猜想是那个驿站茶寮的人通风报信。”
“可桓温为何要杀我们?”
“要那石头!”三人一下子都意识到了。他们下洞几经凶险,还伤痕累累,出来后不可能一无所获。猜想是掌笠说了洞中所见所遇。可按理他俩没看到夏侯惕抠掉石头啊。看来院内果然有人偷听。
张骁掏出那块黑色的石头,摊在掌心,对着混沌沌的太阳光,端详着自言自语:“这黑不溜秋的小石头,能有什么神奇之处,让桓温敢对我们下毒手?他就不怕我王兄灭了他?”他又自言自语叨叨:“也不知那个大个子怎么样了。”
此时轮到的是韩悦撑船,他轻声说:“他叫夏侯惕。”
“夏侯?!”桓伊和张骁异口同声叫出来。
冬日里的河水,原本是沉静而毫无生气的,就算在冬日下,也只是懒洋洋地泛着散漫的水光,但不知怎的,此时韩悦心中却泛起圈圈涟漪,仿佛手中的撑杆也开始随着波浪抖动起来。没有追赶上韩悦三人的绀衣人,很快又折回来,和其余的绀衣人一起,合围夏侯惕。他们心中形成了一个共同默契的目的:放走了那三人,回去肯定无法交差,所以必须带这个人的尸首回去。
倒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死的死伤的伤,但还二十几杀手。而夏侯惕身上也被砍了几道口子,他挥舞锁链的力道也逐渐在变弱变迟。他想退进竹林,想办法脱身。但绀衣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封住了他的退路,他向前,他们也向前,他后退他们也后退,就算他有再大的能耐,也终有耗尽气力的时候。
眼看夏侯惕处于危机之下,此时一个黑衣裹身,头戴黑色风帽,黑色面纱遮面的人,从天而降。他扶住受伤的夏侯惕,用干涩尖锐的声音说:“这些人,你就敌不过了?”夏侯惕一听声音,顿时双眉一舒,嘴里却是冷冷的口气:“你迟了。”那人说:“早不如巧。”说着他嘴里发出几声刺耳的哨声,尖锐至极,让人忍不住想捂耳。
绀衣人一看只来了一个帮手,权当是自投罗网,当然不放在眼里,他们继续原来的战术,封住二人的退路,想继续把二人困在包围圈。然后他们忽略了这哨声的危险。片刻间,从竹林里张牙舞爪地出来七八个怪物。说是怪物,不如说是怪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见他们手上并无武器,一个绀衣人用力举刀砍向最前面的一个怪人。那怪人根本不躲,刀还没到面前就被他一把抓了手腕,然后用力一掰,只听咔吧一声脆响,那是肱骨断裂的声音,接着刀咣当落地,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来。甚至没反应出疼,一条手臂就废了,而那怪人并不罢休,他竟然拉过那个绀衣人,张开满是牙垢的大嘴,一口咬住了绀衣人的脖颈,绀衣人发不出声,但眼神已经露出极其恐怖地表情。接着一股鲜血顺着脖颈留下来。这一切发生不过瞬间,很多人都在忙着和那二人缠斗,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意识到了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从竹林中跑出来的那些怪人,已经如法炮制地咬死了好几个人。望着躺在地上睁着恐怖的双眼、流着血、抽搐着的同伴,剩下的人慌了,他们开始往后退缩着,任凭那个带头的如何催促,谁也不愿再靠近这些怪人半步。然而怪人们并未得到罢手的指令,所以他们继续张开饮血的大嘴,张牙舞爪地一步步逼近。见此情景,带头的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很快会被这些怪人吃掉。于是他一声吆喝,剩余的十几人以最快速度跑进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又吹了几声哨子,那些怪人突然站住,垂下手臂,微微侧着头,如木偶般停住了。黑衣人走到那些躺在地上的绀衣人旁边,一个挨着一个查看,有些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但看到刚才那一幕,也被吓的体如筛糠,生怕自己也被活活咬死。黑衣人又吹了几声哨音,小道远处出现了两辆无人的牛车,怪人们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把地上还活着的绀衣人一个个抬进其中一辆牛车,自己则钻进另一辆牛车。黑衣人扶着夏侯惕,坐上车辕,自己赶着牛车,扬长而去。地上只横七竖八留下几具尸首。
昏暗的大屋内,夏侯惕把整个身子泡在热腾腾的褐色药汤里,一只手搭在大木桶的外面,举着点燃的烟锅,边抽边闭着眼睛疗伤。
那个黑衣人此刻已经脱了风帽摘了面纱,那是一张精瘦干瘪的脸,那张脸不用美丑来形容,因为也许原本是美丽的,但现在只剩下面部骨骼外面蒙着一层皮。一双深凹的眼窝里,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珠居然是黄色的。
他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斜着眼看着夏侯惕说:“阿惕,你这浑身的新伤旧伤,少见啊。”见夏侯惕没有理他,他又说:“听说那几位可都是晋朝有名的翩翩公子,你这怪物没吓到他们吧。”说完干笑着,接着说:“今天因你得福,又收获了不少好料。不过这些人是谁?”
夏侯惕闭着眼回答:“应该是桓温。”
“原来是他养的杀手啊,怪不得身手不错。行吧,我收了。话说,你也真来得巧,如果晚两天,我就不在这里了。”
夏侯惕问:“去哪?”
黑衣人说:“我得赶回淮南。”
一听到“淮南”二字,夏侯惕猛然睁开眼睛,盯着他问:“为何?”
黑衣人见他终于来了兴趣,就故作神秘地说:“快有战事了。”
“战事?谁和谁打?”
“阿惕,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政事来了。这个我还不清楚,只是让我尽快返回淮南王那里。早点离开吧。哦,长老们传了话,让你回去呢。”
夏侯惕听到“长老们”三个字,咣当一声把手里的烟锅松开掉在地板上,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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