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最中间的位置还出来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下一秒里面就会钻出来一个遮天蔽日的大章鱼，跟个世界毁灭的特效电影似的。

  穆重僵着脸，跟个随浪漂浮的可怜小水母似的，一浪一沉浮，表情木然地看着自己逐渐远离中心战场。

  倒不是他不想冲过去帮忙，只是自己这会儿的状态，可能还没靠近，就要被对方的余波给打散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他瞅着那个再次闹东海的藕霸还挺有活力，三头六臂耍的虎虎生威，不像是落于下风的样子，暂时应该出不了大事儿。

  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出于对自己直觉的了解，还是再谨慎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

  穆重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拖拽住，往水下一看，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江九九已经忙昏头了，警察局的特殊部门迟迟没有过来，虽然岸边有几个妖怪神仙，但因为海的中心有大佬在对战，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只能她这条鱼暂时顶上救人的大任。

  也不知道那个没公德心的邪祟在海里下了什么玩意儿，不仅让海里大范围的植物死亡，还药翻了一堆水族妖怪，虾兵蟹将什么的都是常见的，甚至还有一群鲸鱼在极远的地方翻起了白肚皮。

  曾经碧绿蔚蓝的海水如今变成了不祥的黑色，连带着天上落下的雨也泛着令人发寒的刺痛感，过去让人心旷神怡的大海，如今却变成了只有压抑感的死亡沼泽。

  原本生活在海里的妖怪可能是对海水比较敏感，在意识到这水不对劲的时候就疯狂的向岸上游去，可惜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成功，游到半路就承受不住，如同死鱼一般漂浮到了水面。

  岸上别说是不会游泳的妖怪了，就算是侥幸逃过一劫的水族妖怪，看到这副场景也不寒而栗，打死不愿意跳到水中做那自寻死路下锅的鱼。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不知为何不受影响的江九九只能顶上救援的位置，一趟又一趟将海中的生物送回岸边。

  救援的次数多了，江九九也不是没遇到过奇葩的家伙，就比如说她救一只海龟时候，那家伙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嚎着要自己的壳和自己的丞相帽，说要是没有的话就干脆死海得了。

  那会儿的江九九嘴角一抽，直接把那老乌龟打晕带走。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专门救援的，干嘛还要安抚受害者的情绪？

  那种麻烦且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岸上的家伙吧！

  这会儿江九九捞起一只半透明的水母妖，可能是离战场太近的缘故，这只软趴趴的水母妖被浪潮拍得不成形状，乱糟糟还皱巴巴，根本看不出水母的样子。

  不过看对方还有气的样子，还能再救救！

  穆重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不是很好，毕竟只是一部分魂魄和灵力汇聚而成，就是个简单易折的小纸片，就算运用灵力也只能使出那么一两招，其脆弱程度可想而知。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想过江九九会认不出来自己。

  江九九以半人半鱼的姿态拖着穆重远离战场，可能是感受到手里微微传来的阻力，她头也不回就开始熟练叮嘱。

  “先把脸露在水面上，从现在开始尽量少喝海水，说点什么让自己保持清醒！或者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扇你一尾巴！”

  这些都是她在救援过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啊！受害的人要么就一直昏着，要么就一直醒着，醒了又昏过去的那种最吓鱼，跟回光返照似的，送上岸也有一半都要凉凉！

  穆重：“……你怎么还在这？”

  “谁还在这？我？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江九九三心二意地回答着，一开始没把这话过脑子，游的同时又把一个浮起来的巨大扇贝给夹带在腋下，冲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话。

  江九九：“……”

  江九九：“！！！”

  尾巴都甩成螺旋桨的鱼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原地沉默两秒，暂时把大扇贝放水面上飘着，腾出手来把皱成一团的水母妖拆巴拆巴。

  像是要把湿漉漉的一团纸展平，小心翼翼到只敢用两个手指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有熟人声音的家伙给戳出洞来。

  终于，在某条鱼屏气凝神差点缺氧的努力下，“水母妖”终于在她面前现了原形，果然是穆老板！

  江九九干笑两声，尾巴都差点蜷缩成下跪状：“老，老板，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穆重有些疑惑，“你这情绪不对啊，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应该是老板你怎么来的才对啊？！

  江九九看着面前这真·纸糊的老板，凌厉微弱脸色苍白，身体半透明还摇摇欲坠，整个人都狼狈极了，跟个泡水的纸一样，仿佛轻轻一戳就碎了。

  她刚刚居然还冲这么快！

  穆老板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天杀的！一直跟着他的秦无寒呢？！

  他要是看到这样的穆老板，不会也一尾巴将她抽上天吧！

  “我，我先送你们上岸。”

  江九九一边颤颤巍巍幻想自己的羽毛球形态，一边再次拉着老板和扇贝向岸边游去，只是这次的速度慢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伤者送离战场比较好。

  穆重的目光落在江九九的手腕上，那里有一串柳叶编织而成的手链，每一片柳叶中都汇聚着磅礴的灵力和生机，把江九九整个圈在其中，保护她不受海水的侵蚀和伤害。

  之前把手链给这条小鱼只是为了多一层保护，没想到那时候没派上用处，却在今天起到作用。

  这何尝不是因果循环呢？

  江九九到底是个闲不住嘴的性子，挺过穆老板亲自上阵的那一波惊恐，又开始絮絮叨叨交代自己最近的事情，跟给老板汇报行踪似的，那话情不自禁就说出来了。

  当然，因为不是签合同的官方员工，说的话也没有一板一眼，不仅增添了许多艺术加工成分，还带入了不少的个人情绪，比如她家帅帅的顾教授，比如那哭着闹着要壳要帽的老乌龟。

  穆重仰躺在水面上，抬着手任由江九九带自己远离战场，眼睛始终观察着远处打架的两个家伙，嘴巴却在回话。

  “那些研究院的人怎么样？”

  江九九一愣，这话到嘴边突然卡了一下：“呃……应该没大碍吧。”

  她其实也忘了，就记着把所有人都送回岸边，然后就跑水里捞其他受害者去了，倒是没抽出多少精力关注岸上的事儿。

  主要是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海里一堆哀嚎着喊救命的家伙，她连她家顾教授都是往岸上一扔就完事儿，连头都没回一下就再次下了海。

  也不知道那些五大三粗的妖怪记不记得给他们急救……

  看来某条鱼还是成长了不少，至少在关键时候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是史诗级的进步。

  穆重轻轻勾起嘴角，用柳鞭拴住一条翻肚皮的海豚，给这逃亡救援的队伍再添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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