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吃完了两份驴肉汤，四份饼丝，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看得姜九昭差点以为自己买少了。

  “够吃吗？”

  陈颂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姜九昭这才放下心，感叹道：“你之前天天吃白面馒头就酱，还能长成这个子……唉，这太不科学了……”

  陈颂轻轻一笑。

  姜九昭看到，陈颂笑的时候，左眼眼角的痣会因为面部肌肉的带动而微微上扬。

  啧，长得高就算了，还这么好看。

  羡慕了。

  不过姜九昭没一直盯着这张人神共愤的脸，起身说：“以你的进度，可以开始做历年的真题自测了。”

  陈颂点了点头：“嗯。”

  “这样吧，我给你定个目标，超过……90就可以。”

  毕竟这才十月份，按照数一的难度，能及格就很不错了。

  姜九昭斟酌了下：“虽然我只给你讲了半个月的题，但是我觉得你进步还挺大的，我对你有信心，你觉得呢？”

  陈颂与姜九昭四目对视。

  “我觉得我可以超过110。”

  “哦？”

  姜九昭意外地扬眉：“这么自信？为什么？”

  陈颂又笑了下：“因为我可以。”

  陈颂突然朝他这边逼近了些。

  “……如果我超过了110，可不可以要一个奖励？”

  似有似无地檀木香朝他蔓延。

  不够。

  姜九昭没注意到陈颂的靠近，不过这话却让他哑然失笑。

  他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竟然被人要起了奖励？

  这不应该是爸爸给儿子……

  咳咳咳。

  姜九昭心里偷笑，觉得自己多少占了点陈颂的便宜，面上却无奈地点头：“可以啊……你想要什么？”

  陈颂乌黑地瞳仁紧紧盯着他。

  “什么都可以吗？”

  姜九昭大方点头：“力所能及范围内，都OK。”

  “……”

  陈颂移开了视线，轻笑了声。

  “我还没想好，可以攒着吗？”

  姜九昭挑眉：“嗯……可以，你要是真考进了，想到什么奖励跟我说就行。”

  陈颂弯着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陈颂从姜九昭开始给他补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当三好学生认真学习了，但自从有了那个允诺，陈颂更是成了，连开门的老师都还没来，就已经去图书馆门口报到的人。

  进图书馆后边啃着面包边看书，空闲时间也不出去玩滑板，安安静静地整理错题。

  半个月悄然而逝，陈颂这些日子除了睡觉，基本上都在姜九昭家坐着，不是吃饭就是补课，他对姜九昭家已经非常熟悉。

  他忙于学业，除了周末以外，一共就去看了他妈妈三回，头一回去的时候，陈媛一直在询问他，是怎么有钱帮她请护工的，陈颂不想撒谎，就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跟陈媛说了一遍。

  陈媛提出要见见姜九昭，想当面感谢他，于是他便带了姜九昭过去。

  姜九昭提着大兜小兜的水果和奶，进门的时候十分温和地笑：“阿姨，您好。”

  陈颂跟在他身后，有些莫名的紧张。

  “呀，你就是姜先生吧，我听小颂说你好几回了……诶呀！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小颂你也不拦着点！”

  陈颂小声嘟囔：“我又拦不住。”

  然后被陈媛敲了一下脑袋。

  “都是些水果，我问了医生可以吃的，没花多少钱。”

  陈颂给姜九昭搬了个凳子，俩人一起坐在陈媛床边。

  还没开始聊天，陈媛的眼眶就已经红了：“……姜先生，谢谢你。”

  说完就要下床，两人连忙上去阻拦。

  “别……阿姨，你别这样，这只是我力所能及的帮忙，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媛拍了拍她的手，干瘦的脸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多亏了你，我才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几天时间，再陪陪小颂，不然……我都见不到他考上研究生了。”

  姜九昭表情有些凝重。

  刚刚他悄悄去问了主治医师，那个医生告诉他，如果情况乐观，陈媛也顶多能坚持半年。

  “……”

  他叹了口气，只能感叹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真是苦了男主了。

  希望他到时候有女主的陪伴，能够减轻一些痛苦。

  “姜先生……”

  姜九昭打断她：“阿姨，你叫我小姜吧。”

  陈媛点了点头：“好，小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这恩情，我这身体……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可能还需要小颂帮我还一还了。”

  陈颂抿了抿唇：“妈，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姜……先生帮你就是在帮我，本就该我还的……”

  “小颂……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对小姜说。”

  “……好。”

  陈颂起身出门，屋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陈媛艰难地起身，想要拉姜九昭的手，被后者按住，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握住了她形同枯槁的手指。

  “小姜，我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父母也早就不在了，要不是小颂，我这么些年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

  “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是我拿他当亲生儿子养，他七岁就来到了我身边，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过跟着我也是苦了这孩子，我本来工资就不高，没办法让他过跟普通孩子一样的生活，他却非常懂事，从来没有向我要过什么……可是老天没眼，我这个病……唉……”

  “你别看小颂平时不爱说话，其实很心软，也很懂事，我相信这么些天……你也能看出来。”

  “嗯，我清楚。”

  可惜是个爱情白痴。

  “我知道，他对钱财从不感兴趣，他可以很将就的生活，只要有爱。”

  “……爱？”

  陈媛已经禁不住情绪的冲击，不禁泪流满面：“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也不该说这些……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

  姜九昭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神色郁郁。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只是某个世界中的NPC。

  在此之前，除了那偶尔出现的怜悯以及男主跟他幼时的共性，能让他多管闲事以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不管是救陈媛，还是给陈颂补课。

  可他们却真心实意的感谢他，一个时日不多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的求他。

  “你们说了什么？”陈颂看他脸色不太好，就问了一句。

  “……没。”姜九昭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陈颂的头发。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陈颂很抵触这两个字，蹙着眉道：“我不是小孩。”

  姜九昭不以为意，他摸了摸口袋说：“你坐这儿等会儿，我去一趟厕所。”

  “哦。”

  姜九昭靠着门，指缝中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尼古丁舒缓了神经，他想起来陈媛想下跪，被自己牢牢阻拦，因为求人不成，她边哭边说：“我怕我看不到他考上研究生的样子，求求你，能不能替我照看他，不用很长时间，只需要等他考上研究生……”

  “……”

  这个母亲在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得到的结果，豁出了自己拥有的全部尊严。

  好。

  姜九昭走出了卫生间，朝陈颂挥了挥手：“走了，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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