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律师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身体健康可不简单呢！像我长期饮酒，都有酒精肝了呢！”

  说完他拍了拍肚子，叠在一起的肥肉随之颤抖了两下。

  洛南狐疑地盯着他：“汪律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是怕你知道得太多，晚上睡不着觉。”汪律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领情？”

  洛南摊手道：“我知道的一多，睡不着觉的绝对不会是我。”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汪律师扶了扶眼镜，对洛南的发言不置可否。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先说说我这边的情况。”

  没有继续追究汪律师的隐瞒，洛南主动坦白。

  面前走来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家属，洛南侧身避开他，继续开口。

  “我在找一名叫大冬的男人，他大概这么高，这么胖……”

  “见过。”

  洛南话没说完，就被汪律师打断了。

  “你……见过？”

  汪律师笃定地点点头：“是的，他大概三天前被送过来吧？身子骨不错，就是有点驼背，可能是伏案工作多年，身上也留下了不少慢性疾病，现在也被送去乙区了。”

  “又被送去乙区了？”

  洛南大为泄气，他不爽地挠挠后脑勺。

  “总是慢了一步，真见鬼。”

  挠着挠着，他忽然停下来，抬起头，一副见鬼的样子看向汪律师。

  “汪律师，你刚才说大冬有不少疾病？”

  “是啊。”

  “可他们……督导员说身体足够健康的人进入乙区，大冬是怎么进去的？”

  汪律师转过身，这才正视了洛南一眼。

  “你也发现了对吗？”汪律师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此看来，进入乙区的条件并不是身体健康，而是另外的条件。”

  “如果是另外的条件，他们又为什么要给大家采血呢？”

  汪律师转过身子：“想知道答案的话，你需要越过那扇门。”

  他指着宿舍区外，走廊正对面的大铁门。

  那扇铁门背后，就是通往乙区的走廊。

  不过在那之前，有数名督导员重兵把守，24小时轮岗值守，根本没有机会偷偷溜过去。

  “好了，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们来之前的故事吧。”

  回到了宿舍区，洛南和汪律师在走廊闲逛。

  由于上课被意外打乱，他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闲聊。

  他们找了一副长椅坐下，盯着来来去去的家属，汪律师讲起了他和刘嘉两个人的事情。

  那天在律师事务所，刘嘉向汪律师咨询偷录的视频素材能否作为起诉证据，汪律师给出的回应是偷录行为本身不能违反社会公德也不能侵犯隐私。

  刘嘉又问，如果对方是违法犯罪的一方，可以偷录他们的作案手法向公众揭发他们吗？

  汪律师回答这是可以的，但最好提交给公检法去审判。

  刘嘉离开之后的第七天，汪律师又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刘嘉喘着粗气，信号时断时续，似乎正被什么人追赶着。

  刘嘉告诉汪律师，他把重要的证据留在了芦苇丛里，希望他能接手，并交给检察官。

  汪律师当天晚上驱车，前往刘嘉告诉他的位置。

  那是一片长滩涂，到处都长着一人高的芦苇，他根本分不清刘嘉所谓的证据放在哪里。

  他在芦苇丛里搜寻一个晚上，直到半夜时分，他终于找到了刘嘉藏起来的手机。

  手机中有几段录音录像文件，汪律师通过这些资料，明白了刘嘉正在做的事情。

  他在调查本市黑砖窑雇佣智力障碍人士、非法奴役他们为自己干活的事件。

  起初，他伪装成一名智障人士，在汽车总站周边闲逛，抽别人丢掉的烟屁股，动不动冲路人傻笑。

  他装了两天一夜，终于有一个穿着黑皮衣的男人靠近他，问他想不想吃好吃的。

  对于智障人士，用好吃的引诱反而要比钱有效的多。

  刘嘉答应下来，潜入黑砖窑，一边给他们干活，一边收集证据。

  没想到期间事情败露，被黑砖窑的几个工头发现他偷拍的事情，拎着镐子要杀人灭口。

  刘嘉翻过围墙，一路跑进芦苇丛中，尽管没有躲过工头的追捕，但起码把证据给送了出来。

  “证据我是上传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出门，有人在家门口埋伏了我。”汪律师摊手，对这种袭击表示防不胜防。

  “他们把我送到了这里，我也是在这见到了刘嘉，”汪律师特意看了一眼远处的督导员，确定他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才继续小声说道，“家属区恐怕和黑砖窑之间也是有利益来往的。”

  洛南确实没想到家属区的水这么深，他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告诉汪律师自己是追查诈骗团伙才来到了这里。

  “银脉公司的背后，恐怕另有来头，我劝你不要追得太深，免得自身难保。”

  汪律师的忠告十分中肯，但洛南并没有听进去。

  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丁区升上来的。

  如果王律师得知自己的经历，只会大力欢迎他去挑战家属区的规则，搅得人仰马翻最好。

  洛南环顾一圈，家属区的上方始终盘旋着异样的氛围，他喘不上来气。

  洛南端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的家属来来去去。

  他们有的穿着白袍，面容虔诚，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有的穿着便服，面带焦躁，仿佛被长期囚禁于此。

  这样的两拨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幻感。

  “汪律师，我想向你咨询一件事。”

  汪律师定定地看了洛南一眼，似乎在分析他内心的感情活动。

  半晌，他舒展眉头，问了一句：“什么事？”

  “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这里出去？”

  汪律师听完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明他早有预料洛南会这么问。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从眼镜上方越过，凝视着远处的督导员。

  他收回目光，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也不瞒着你。据我所知，只有两种办法可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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