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伤到了子宫，能活下来已是大幸，以后不可能再孕。

  “人活着比啥都强。”春花的寡嫂先接过话，就担心妹夫有想法。

  郭成志真没嫌弃，满心满眼都是媳妇儿子，心里更多的是懊悔，“是我无能，没照顾好他们娘俩。”

  可光说这些没用啊，眼下现实的困难就在那儿摆着呢，春花那身体不可能有奶，孩子又是个早产儿，你说咋整？

  奶粉买不起，可米汤……一个刚出生的奶娃，你让他咋个吃嘛？春花寡嫂只能抱着孩子，去村里相熟的人家，求人帮着喂一下。

  这种情况，云汀兰真脱不开身，诊所只她一人，得守着呀，如今她只是苦哈哈的赤脚医生，可没护士帮着照看病患。

  万一春花情况反复，她也来得及救人。

  “你把阿婆送回去，我去煎药。”

  宋今寒再过来时手里多了饭篮子，顺带给陪护的郭志成塞了一个卷饼。

  嗅着香味，郭志成艰难的咽着唾沫。

  他也是知青，还是老知青，只不过他的处境更差，父母现在还在五·七·干·校劳·改，反正就是好事永远轮不到他，苦活累活总是他的。

  他去年招赘到春花家，和宋谨没怎么接触并不熟，见了面，能点个头都算客气，

  可被生活无情捶打过的人，才知道，有时候自尊这玩意，真的一文不值，人穷志短就是如此。

  他拿着卷饼并不舍得吃，用帕子包好就那么揣怀里，想给媳妇留着。

  这事差点闹出人命，听说的人都跟着唏嘘，却没人说春花傻，嘴里跟着叨念一句，“都是生活逼的，也是没法。”

  没粮食，吃不饱，还欠一屁股外债，只能各种想辙。你说，但凡有其他办法，谁能这样折腾自个。

  谁的命不是命，谁的疼不是疼？

  还是那句话，没法子。

  不是云长安不通融，这是公社定的规矩，他能分派任务时多照顾几分，可分粮……真不行。

  那都是有定数的。

  你家添丁进口了，行，给你分人口粮。还没出生？那不好意思，只能赶下次分粮。

  一旦破例，你等着吧，但凡怀孕都得找过来，到时假怀孕，装流产，冒充多胞胎的事，绝对层出不穷。

  各种问题和矛盾，也会接踵而来。

  谁家不困难？谁家不缺粮？你给他家分，凭什么不给我家通融？受贿？有猫腻？不公平，各种脏水骂名劈头盖脸的就能泼来。

  所以呀，规矩这样定，自是有它的道理的，口子真不能开。

  月底分粮时，春花家添丁，到底是多分到一份口粮，可孩子早产，身体破败，值当不值当，后不后悔，也是一人一个看法。

  但分粮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云汀兰和宋今寒分到的粮食不多，但可以和大队买呀，价格要比粮站低。有人找上门，拿鸡蛋野味这些东西换粗粮，他们也给换，都知道宋今寒有钱有门路，见他们伙食好也没人奇怪。

  林书芳也买了不少，自家留一部分，给娘家的老头老太太也送去一部分。

  春花寡嫂拎来一小桶泥鳅，“小郭早起下河摸的，您别嫌弃”她一脸的感激，“得亏小妹，俺家春花才能救回来……”

  隔壁的马大爷是兽医，他当时都说了春华已经断气，人家闺女愣是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了回来，这是大恩啊。

  可家里穷拿不出啥好东西，就只能想办法弄点泥鳅小杂鱼，大的送来，剩下的给春花补身体。

  云汀兰没推辞，这种实诚人，真让他们欠着人情，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典型的宁肯亏着自己也不愿意欠别人。

  她关心的问春华寡嫂，“孩子吃奶怎么办？”真不行，她手里还有婴儿奶粉，借宋今寒的名义弄出来。

  宋谨娇贵在大队里是出了名的，都说他奶粉麦乳精天天喝，虽然事实没这么夸张，但也确实没缺过，宋老太太每月都寄。

  如今芯子换成宋今寒，他自然不喜欢喝那玩意，全都拿去送给了齐翠霞女士，然后齐翠霞女士每天一杯奶粉，冲好了，给云汀兰端到面前，盯着她喝。

  逃的了早上，逃不了晚上，人家记得真真的，气的云汀兰想锤人。

  齐翠霞女士出了门就替她女婿扬名，说这孩子知道心疼人，把奶粉麦乳精都留给小妹喝，让小妹补身体。

  谁家小媳妇有这么好的命？还得是她家小妹命好。凑一块唠嗑的人听后，那是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每当这时候，云朵儿家就能传来霹雳乓啷声。

  所以呀，她能拿出奶粉可太正常了。

  “栓嫂给俺们送了三罐奶粉，说是让小郭帮着教教她儿子，其实俺们知道，栓嫂是见俺们困难，想拉拔俺们一把。”

  一个傻子，学啥嘛？如今会自己吃饭穿衣，也是栓嫂十几年如一日的教他，怎么识字嘛？与其说是教宝生识字，不如说是帮着栓嫂带孩子。

  春花寡嫂又说起认干亲的事，受人恩惠无以为报，这份恩情压的人喘不过气，能替他们做点事，至少说明他们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以后他们百年，扯幡顶盆，都是俺们家的事，必不会让嫂子他们去了那边还被小鬼们欺负……”

  云汀兰就明白栓嫂的打算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四人帮倒台近在眼前，郭志成父母平反之日不远了。

  这会儿栓嫂救了他们孙子，郭家人能不感激？于栓嫂来说，身后事有人帮着料理。于宝生来说，她走后，他后半辈子也多一重保障。

  齐翠霞也说，“是个热心肠的。”反正对栓嫂很是改观，经此一遭，村里人很快接纳了他们一家。

  齐翠霞把葱油面递给云汀兰，她中午说想吃葱油面，齐翠霞女士晚上就给她做了，讲真，这味道绝对比宋今寒做的好吃。

  但云汀兰更想吃宋今寒做的，还是觉得他做的葱油面更顺口，面条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

  就听齐翠霞女士又和云长山说起云长河的事，“今个你二弟又来了，哭诉着没人养老，非让你想办法把花儿弄回来。他们这心里不是挺明白嘛，知道三个闺女，就花儿听话靠得住。

  你说，他们干啥非得折腾花儿？真是脑子清楚，人却专干糊涂事，花儿去上班，还能每月给他们两口子捎回来十块钱，真要是让云朵儿去……”

  齐翠霞女士冷哼一声，“看着吧，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可别又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

  这才是她担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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