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看着她，微微垂眸看着焊在她身上的护甲，“你这辈子就想要体面，可只有不体面之人会将这些时常挂在自己嘴里心上，如今也你该体面赴死了。”

  “你放心，本宫会求皇上一个恩典，让你以嫔位丧仪下葬。”

  卫嬿婉带着笑，进忠会意上前，她亲自给青樱斟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好走，青樱。”

  看着卫嬿婉这个小人得志的模样，青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卫嬿婉这个一个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卫嬿婉没兴致看她死相，早早离开了，进忠看着青樱喝下毒酒之后确认已经一命归西了才出去。

  他拍拍手看着天边的晚霞，要他说，皇后娘娘就不该来这儿，这样的人哪里值得皇后娘娘送她一场？

  回去之后弘历也没问她去做了什么，只是抱着她说：“今日琼州进贡了大珊瑚，朕记得只有当初世宗在时才有这么大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珊瑚，朕给你送来。”

  “皇上也肯割爱。”

  卫嬿婉笑着看他，弘历微微点头：“朕的不就是你的？嬿婉该怎么谢朕才好？”

  有时候看着弘历自己都有些恍惚，自己也跟着这男人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对她的确是好，好到能将她捧到这么高的位置。

  给了她极强的身世，给她无上的荣耀和宠爱，如今夫妻和睦，孩子孝顺健康，这似乎是所有这个时代的女子最完美的人生了。

  卫嬿婉过了一生顺遂日子，乾隆25年生了永琰之后身子就有所损伤再无子嗣。

  如今三子两女，承欢膝下。

  在自己女儿璟妧十八岁的时候下嫁超勇亲王策凌之孙拉旺多尔济，封固伦和静公主，女儿走了之后卫嬿婉好一阵不适应，只觉得都没有往常那般热闹了。

  好在日后就在京城，进宫也方便。卫嬿婉向来教导女儿硬气一些，她额娘是皇后，阿玛是皇帝，谁也不能欺负她去，若有委屈尽管进宫找她，她自会为女儿撑腰。

  而后璟妘也嫁给永琪的伴读札兰泰，一等武毅谋勇公兆惠之子。

  卫嬿婉知道他们感情好，故而二人青梅竹马，顺遂成婚，等到这几个孩子成婚，卫嬿婉的心事也了了。

  卫嬿婉这辈子活了68岁，  大抵是这个身体的原因，67岁之时她就觉得自己大不如前了。

  弘历也是一把年纪了，年近八十岁的他也是一个耄耋老人，他一双干枯的手摸着卫嬿婉的脸，“嬿婉，怎么在外头吹风？”

  卫嬿婉挪了一下身子，弘历顺着坐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一如从前。

  虽上了年纪，但是卫嬿婉还是个美人，一举一动都有她的姿态，如今看着弘历笑说：“臣妾老了，如今在太阳底下都觉得浑身发冷。”

  “朕给你暖暖。”弘历紧紧拉着她的手，如今年纪越大，更是害怕分开。

  卫嬿婉笑着笑着，竟也觉得初春的太阳有些刺眼，竟让她渗出泪光来。

  只是人老了就得服老，卫嬿婉是真的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渐渐流失了。

  自去年冬天生了一场病，惹得弘历带着几个孩子守了大半个月才算是慢慢好转。

  如今是真的活不过去了。

  在今年九月，卫嬿婉大病一场，浑身虚弱成日昏睡，永琪和弘历都担心极了。

  给她祝寿的时候办的极为热闹，场面极其宏大，只是寿辰过后卫嬿婉身子也没有好起来，弘历见状直接禅位给永琪，自己守在养心殿照顾卫嬿婉。

  病了半个月的卫嬿婉在九月二十的时候，突然精神头来了，和弘历回忆许多年轻的时的场景。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卫嬿婉精神头很好，拉着弘历说了许多的话，他们这几十年也还算和睦，虽然也有争吵，但是总有人不舍得她生气，没一会儿就低头。

  弘历抱着她笑着点头，可眼里却含着泪，“朕知道，这么多年朕从未忘记过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臣妾所求，皆得偿所愿。”卫嬿婉面上带着恬静的笑，弘历伸手帮她擦去掉落的泪水，“嬿婉，别说了……”

  卫嬿婉抬头看他，摸着他的脸颊仔细端详：“臣妾从前总想着，哪日等您老了，臣妾要怎么照顾您，没成想竟是臣妾先去了。”

  卫嬿婉眼神疲惫，只觉得下一瞬就要闭上眼睛去，弘历忍着泪哄她：“别睡，嬿婉，别睡好不好？”

  然而卫嬿婉却已经累得撑不住自己的手，从他脸上滑落下来，卫嬿婉低低笑着说：“皇上是不是一直想问臣妾是否爱您，臣妾想是爱的。臣妾去后，皇上不必挂念，一切丧仪皆按照礼制，莫要铺张浪费……”

  她转头看向门口，她的孩子都没有过来，想是见不到了……

  “额娘！”

  卫嬿婉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倒在弘历怀中，永琪扑倒在床边牵住她的手。

  “额娘——儿子来了，儿子来了，您醒醒额娘……”

  永琪嚎哭不能自已，弘历亦泪如雨下。

  卫嬿婉陷入混沌，是谁在哭呢？是她的孩子和伴侣……

  乾隆五十六年，皇后章佳氏卫嬿婉崩逝，帝乾隆哀痛嚎哭，擗踊无数，哭无停声。

  皇后丧仪皆远超规制，丧礼极为盛大，弘历守在灵前，日不进米，终于在第二天将自己累倒了。

  皇后谥号本该由礼部商议，弘历召集大臣，亲自给她指了谥号，为孝仪皇后。

  次年四月，太上皇弘历崩逝，死前殷切嘱咐当今皇上，将他和卫嬿婉的牌位放在一处供奉，怕他不记得弘历前后嘱咐多次。

  天乾地仪，你永远是朕的皇后。

  永琪强撑着带着人送走了弘历，养心殿被他封存起来，自己住进乾清宫，他时常回去看着养心殿内的一草一木。

  好似自己还小，额娘和阿玛就坐在那儿等着他回家，望着这熟悉的地方，永琪一遍遍走过，后殿里还摆着额娘最爱的琴，院中也放着她最爱的花，可人走了，他却觉得这花团锦簇的院子，都冷清的可怕。

  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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