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天都黑了，公堂吏点了火把继续，王源动了动坐得僵硬了的后背，第n次看了眼李知府道：

“李知府继续，本官活动活动，今日务必审清楚，争取明日本官动身前严正典刑。”

李知府：“啊？直接杀了？”

王源反问：“这么多罪行，还不够杀头？”

李知府赶紧澄清：“不是，孔移所犯罪行已经够杀他十次不止，可就在这里直接杀了？不押回京城交刑部勾决？”

王源神色冷厉：“够杀就杀了吧，难不成还要浪费米粮养着他到秋后？

李知府别忘了抄了孔家，这些年因为孔移而家破人亡的百姓要做好安抚，多余的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都用到蠡县百姓身上就是了。至于归老庄，李知府准备怎么处置？”

李知府回答：“归老庄确实是威远侯府的产业，按说所有赋税均不归蠡县管，这些年孔移确实对其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必须要赔偿！”

王源点头：“以后归老庄的管理李知府多上些心，里面的人都是曾经守护大魏、为百姓安康而战过的伤兵。

他们流了血，咱们就不能让他们再流泪了。宽宥政策还需等等，但该给的优待一定要给到。之后还有伤兵会住进来，归老庄说不定会是李大人的一个政绩。”

李知府激动了，政绩，没有靠山的官，能靠的就只有政绩两个字。

“王大人放心，下官懂得怎么做。”

王源将尚方宝剑交给了王昌明，王昌明看不够审案子，兴致浓郁，一定要看到孔移这种败类伏法。

王源却有事情离开了，连夜去了趟狮虎寨，据说最适合练兵屯粮的好地方，怎么也得亲自看看。

看过了之后王源放心了，邙山够大，之前京城那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进了大山，分散在大山的几个平缓之处，已经开辟了荒地，种下了粮食。

而这么多人在大山里就如羊群一样，不认真找都找不到，缺口大着呢。

至于袁彪的五千人马已经扩充到七千了，王源交代他一次出兵千万一定不要超过四千，以防被人弹劾。

袁彪知道王源的目的地后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追上下山的王源单膝跪在地上道：

“公子，此行危险，属下护着您？”

王源更加觉的自己的身世的不简单了，想说的话转了个弯道：“你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袁彪眼眶立刻红了，鼻音重重的，沉默了一刻才道：“禀公子，属下已经二十三年零六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王源默然，这么长时间了吗？

王源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住，压抑着心里鼓鼓胀胀的感受低哑着道：“辛苦你们了。”

“只是，本次不是去认亲的，我在大魏的地位还不够稳固，还护不住你们万全。下次会有机会的。”

王源艰难地说着，看着袁彪眼里的期待逐渐暗淡，王源的嗓子里好像噎了块石子，艰难的说不出来话。

许久才补充道：“焦叔叔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此行他一定会开辟出大魏之西疆的商路，咱们来日方长，不要争朝夕之间，急了，就容易出错。”

说完，脚下加快，不敢看袁彪的面色，匆匆离开。

袁彪缓缓起身，看着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的主子默默重复着公子的话。

许久攥紧了拳，掐的手掌心传出了刺痛才松开手，反身回去继续积蓄力量。

公子说：他在大魏的地位还不够稳固。

公子说：他怕护不住自己这些人……

王源回到了归老庄，王昌明几人还没有回来，归老庄也空了一半，当知道魏庄头状告蠡县知县后，归老庄沸腾了，一半以上的人都往保定府而去，天黑后陆陆续续又回来了一些。

听说知府李大人连夜审案子，收集孔移罪证，蠡县四个村子里都张贴了告示，谁有冤情尽快到知府衙门报案，若有举证的可优先受理。

王源点头，看着庄户们送上来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的吃食王源笑笑，也没有客气，忙碌了一天了，肚子正空着着。

被袁彪带起来的那点子沉重也被分量十足的农家饭治愈了。

没有油灯，王源早早睡了，次日也是早早的起了。

趁着晨辉，王源走遍了归老庄。

归老庄依山而建，整个地域极不规则，最宽的居然就是入口处，越走越窄，直到一道小河截断了前路。

小溪逆流而上是山间峭壁上的瀑布，后面是绝壁。

可跨过溪流继续往前，穿过怪石嶙峋、壁立千仞的山石，从远处看好像没路的前方转过几道狭窄的山石缝隙，就又能逐渐开朗。

这就是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源站在山道上来回张望，这还真让姬无良捡了块宝地！

王源不知道该怎么想姬无良的眼光了？

从田地的良莠以及水源、土质来看，这就是个贫瘠异常的庄子，全是沙地和荒地，所有地都是荒地开垦出来的下等田。

也就是春夏之际这条小小的水流从山上汇聚成一条小溪，将将够浇灌田地产出些微薄的庄稼，加一起都没有十亩的中等田的收成高。

王源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地方，背靠着山，却是山阴，靠山吃山？

王源想想那些每个都有伤残的庄户，摇了摇头，而且山正面陡峭异常，天然的屏障，袁彪都不用派人守着，根本不怕有人能靠双手攀上去。

只能靠种地，可不用想就知道自给自足很难。好在姬无良从来没有受过租子。

不过，这地形……

若以自己刚走过的这几处狭窄的石缝为中点，这就是个哑铃型的军事要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能出奇兵！

从宏观的地理位置或军事位置上来看，归老庄正在京城通往西安府和太原府的唯一山路上。

走官道去西安府就要绕过石门，然后就要绕过巨大的邙山到邢台才能转道向西。而走归老庄就省了一半的路程。

走太原府的话官道是不通的，需先到大同府然后一路南下，若是从归老庄取道，那近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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