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嗣跪地，行了大礼，“养育之恩，杀母之仇，自此恩怨相抵。”

  “儿臣拜别母后！”重重一扣，李承嗣掀袍而起，转身离去。

  “走吧。”李凤鸾拉着陈鸣和，跟在李承嗣身后。

  “鸾儿。”

  身后，胡昭静出声唤住她，“别怪我，我没得选择。”

  李凤鸾未回头，抬脚向殿门走去。

  胡昭静压着哭声喊道：“换做是你，你也会这般做的！”

  李凤鸾驻足，站在殿门处，回道：“我不会。”

  “你会的，你会明白的。”胡昭静的声音很小，没人听见。

  殿门合上，陈鸣和将横木放好，牵起李凤鸾的手，“可有受伤？”

  她摇摇头，“没有受伤。”

  李承嗣在不远处看着二人，“阿月。”

  陈鸣和想松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握住，“不必瞒着皇兄。”

  她拉着他走到李承嗣身前，“皇兄，叶家并未衰微，当年叶家瞒过皇帝，留下了一些田地铺子。如今这些铺子生意很好，足以护叶家世代大富大贵”

  她将颈项上的红线拽出，红线下方坠着一个叶子形状的绿色翡翠。

  陈鸣和将她颈后的绳结解开，李凤鸾将翡翠递给李承嗣，红线滑落。

  “这是叶家祖传的玉佩，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李承嗣看着她手心的翡翠，“我不配，不该是我的。”

  李凤鸾伸手抬起他的手，将翡翠放在他手心，“以后叶家由我们两个人守护。叶家的铺子庄子都是由家奴掌管的，虽说他们的身契都在我手里，怎么也没有皇兄看着安心。这些年基本都是枝上青茶馆的萧伯在操劳这些事，他岁数大了，一个人顾不过来的，皇兄去了刚好。”

  李承嗣握着小小的翡翠，有些哽咽，“阿月……”

  她笑道：“萧伯看了这个，自会明白的。皇兄可要努力赚银子，给阿月买糖吃。”

  圣德四年，叶皇后去世后，李凤鸾整日蹲在坤宁宫门外，李承嗣偷偷塞了一块酥糖给她，她从未忘记。

  “阿兄，害你坠马，是阿月错了。”

  说罢，李凤鸾跪在地上，双手垫额一叩。

  李承嗣扶起她，“时至今日，前尘往事都不重要了，日后我姓叶，只是你的阿兄。”

  他看向一旁的陈鸣和，“日后，还请公子费心。”

  陈鸣和拱手行礼，“殿下言重，分内之事。”

  “阿月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母后说你聪慧，我却不觉得。凡事看得越透，心中也越痛。如今你有了人陪伴，总是好过些。阿兄替你开心。”李承嗣笑了笑，“阿兄走了。”

  李凤鸾是羡慕他的，可是公主与皇子不同，除非出嫁，断然不可能离开皇城。

  陈鸣和知道李凤鸾所想，这世道的规矩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了，她想要的自由，皇子只要犯个错便能获得，而女子有半分不忠只有死路一条。

  他问道，“舍不得？”

  李凤鸾看向他，“离开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皇城看起来金碧辉煌，实际藏污纳垢，最是肮脏。”

  他同她并排走在宫道上，“荣华富贵，对于城外的平民百姓，是梦，才会心生向往。”

  她走得很慢，“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才行，平安二字千金不换。”

  他跟着她的步伐，“那为何不再让我离开？”

  她拉住他的衣袖，“你走，我舍不得，不走，我也舍不得。我不想你抛下我，也不想你因我而涉险。可我让你走了的，是你不走的。李承业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食髓知味。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一天见不到你就难受的厉害。”

  他停下脚步，反手拉住她，“食髓知味，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面上有些红，也不知自己怎么说出这般羞人的话。

  他抱起她，踩着冷宫大门口的石像，三两步跃上树梢。

  他坐在树梢上，靠着树干，李凤鸾坐在他腿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你……你……这里不行的……”

  他笑着反问道：“什么不行？”

  她红着脸，有些赧然，“我要下去。”

  他收紧圈在她腰间的手，靠着树干，闭着眼，“别动，就待一会。”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委屈。

  他垂眸看了眼她，勾起唇角，闭上眼装作没有听见。

  她挺了挺身，仰头看他，他不知何时摘下的面具，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他的长相与陆峥完全不同，陆峥的面容更有棱角，他的眉目却让人分辨不出男女，唯有高高的鼻梁增添了几分英气。薄唇红润，亮晶晶的，好像在引人……

  她鬼使神差的对着他的嘴唇亲了过去，舌尖扫过，对上一双漆黑眼眸。她一颤，想抽离，却被后背的手按回，唇齿之间满是他身上的淡淡香气。

  “妖孽。”心中生出二字来，她好像被勾了魂，脑中再无思绪，只剩下一颗躁动的心。

  春风乍起唇齿间，红霞满天银丝落。

  他看着她红彤彤的面颊，闭着眼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凑到她耳边，“你倒是食髓知味。”

  热气呼在耳尖，心痒痒的，她睁开眼，“在这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说得没来由，他却知晓何意，觉得又气又好笑，弹了下她的脑门，“你整日都在想这些？”

  她抬手捂着脑门，一脸委屈，“疼！”

  袖口滑落，露出臂弯处的一道血痕，是刚刚被胡昭静扑倒在地，被地上石子割伤的小口子。

  他握住她的胳膊，看着刚刚凝固的血迹，皱眉看她，“割伤了也不说？”

  李凤鸾一脸无辜，她确实没有察觉，“我……我没注意……真的……”

  “回去上药。”

  他右手揽过她的腰，直接跳下树梢。

  她抱着他的脖子，双脚腾空，就是不落地，“我腿软……”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笑了笑，拦腰抱起她，语气里满是宠溺。

  她的头拱在他怀中，“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他：“我何时勾引你了？”

  她：“你那时那般看我，我……我……”

  他：“我哪般看你了？”

  她：“你……你就是……就那样……”

  李凤鸾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突然有人闯进她心里，横冲直撞的，自那以后，她一见他心就突突的跳。

  向来伶牙俐齿的她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他故意打趣道：“我看你是见色起意。”

  “那也是你先勾引的。”

  “好，是我勾引的你。”

  二人从后门回了栖梧宫，嬉笑的言语落在树上人的耳朵里。林野折下一根树枝，一节节的折断，落在地上。

  殿内，陈鸣和只是看了一眼院中，继续给李凤鸾上药。他收起药膏放在梳妆台的抽屉内，“该换岗了。”

  李凤鸾坐在床边，“你也可以不走的。”

  他走到她身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可没什么定力，莫要勾引我。好好睡觉。”

  “嗯……好吧。”

  陈鸣和关紧房门，大步离开，顺脚踢开树下的断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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