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凫书院，讲演堂。

  三株硕大禾穗如破土竹笋，齐齐朝天。

  禾穗有枝无叶，左右摇晃。

  禾穗周围清气浮动，萦绕于禾穗之间。

  上浮于天，下沉于地。

  清气淼淼如水，逶迤如墨，化出诸多气象。

  有两军对垒，旗甲将兵相当；

  有头戴王冠大人，身形巍峨不见面貌，拾级而上，恭敬拜天；

  还有神人持巨斧，横削为一……

  清气自苏东山周围出现，盘旋而上，状如旋涡。

  旋涡初成时，便如水龙卷，不住旋转。

  与此同时，戴过竟受这股清气牵引，身上竟也出现一道清气旋涡。

  且旋涡出现之后，便自行朝苏东山头顶的漩涡汇聚。

  从旁看去，可以轻松看出苏东山的清气旋涡在吸戴过的。

  讲演堂内众人惊疑不定：“这，这是怎么回事？”

  戴过身子颤抖，道心不稳：“这，这……”

  他能感受到，原本在其识海内清晰无比，如小岛的“齐”字竟然开始变淡，看着就要消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戴过喃喃。

  本命字可以被修出，也可以被夺走，此事他自然知道，却从未见过。

  哪知今日……

  他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

  戴过虽是九品半圣，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他身心如熬油，备受折磨。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本命字被夺？

  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在他心底冒起——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了苏东山，其危立解。

  此后再按照苏东山刚才所讲，一步一步慢修，不仅能修回“齐”字，还能更进一步。

  适时证明，不是“齐”字气象小，神通少，而是自己还未完全领悟“齐”字妙用。

  “不行，不行！”

  另一个声音在戴过心底响起。

  自己是儒家半圣，为了儒道就不顾一切，那自己就不配称“儒”。

  若人人都像自己，这世间将不再有“儒”。

  儒生修儒，修身齐家……

  修的什么，齐的什么？

  先修己身己德，再以己德治家，使一家之德如一……

  “齐，齐，见贤思齐……今日我字毁，道不毁，后世之人见我……我……”

  “杀了他，杀了他，不能让他夺走‘齐’字……”

  “不！”

  戴过猛然醒转，长久以来未能发掘出“齐”字神通，已然让他滋生另类心魔！

  他怒吼一声，猛然瞪大眼睛，连连后退，咬破舌尖，让自己维持片刻清明，而后他再无犹豫，并指戳向自己气海。

  “我死，儒家将多出一个二字儒生，我儒家将再多一圣人！”

  “唉！”

  一道青光忽然在戴过身前亮起，不等他反应过来，他身边依次亮起七点绿芒。

  绿芒亮起的瞬间，戴过忽然原地定住，一动不动。

  白芷身形随即出现在苏东山身边，推了他一把，喝了一声：“贤婿！”

  同时分出一道心神射入苏东山眉心。

  苏东山瞬间清醒，看到头顶清气旋涡，又感受到了体内三花正摇头摆尾，欢快吞食清气时，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待听到白芷心声，他没有丝毫犹豫，两手并指，一指点在气海，一指点在天灵。

  下一刻，头顶气旋瞬间溃散，身后禾穗、甲兵、神人巨斧等异象也随之消失。

  “呼——”

  苏东山重重呼出一口磅沛浩然气，如龙吐息。

  随后他气息萎靡，踉跄倒退。

  最后堪堪扶墙才站稳。

  体内三花十分不满，吐着泡泡抱怨。

  苏东山强提心神，安抚三花。

  白芷这才收了勾陈七星术，看向神色更为萎靡，却神色复杂的戴过，呵呵笑道：“你这啰里吧嗦的话痨子，不想心胸如此开阔。”

  顿了顿，她又嘲笑道，“让你瞎问，现在知道我贤婿的厉害了吧？”

  戴过满脸羞惭，最终长叹一声，躬身朝苏东山行礼。

  他知道，若非眼前女子出现，再加上苏东山主动“斩断”与天象联系，再过一会，“齐”字就要易主了。

  让他奇怪的事，女子出手，苏东山让字，竟无一丝犹豫。

  可笑自己还小人之心，差点行灭杀之举……

  但戴过猛地又反应过来二人的真正目的，不由瞪大眼睛，再次躬身一礼。

  苏东山沉吟片刻，躬身回礼：“戴夫子心胸坦荡，让学生见贤思齐。

  我若夺字，有辱‘齐’字。”

  戴过感佩不已，长叹一声：“如此一来，你也错过‘齐’字，我儒家也错失第五位双字圣人……我戴过愧为儒生……”

  苏东山皱眉，不知该如何作答。

  哪知白芷却笑道：“我家贤婿才十七，还差了你这一个字？

  将来说不准修出十个八个，说不定还能匀你一个呢。”

  “这……”

  戴过神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众人却是神色一惊，是啊，他才十七就修出了本命字。

  修出第一个本命字就比四圣还年轻，谁能保证他修不出第二个？

  甚至有一天想通了，再把“齐”字拿回去？

  苏东山也点头道：“戴夫子放心，学生修‘平’字也是一样的。”

  “啊这……”

  戴过第一反应不是谢苏东山安慰，而是转脸看向张姓夫子。

  “简之兄……”

  张姓夫子坦然道：“改之兄看我做什么，‘平’字又不是我的，谁能修出，大可修去。

  果真是苏小夫子修出，也是一段佳话。”

  顿了顿，他笑道，“苏小夫子，事先言明，若我先修出，可否也让我一让？”

  众人哄笑。

  苏东山笑道：“那就看张夫子能否拿出跟风雷扇一样让我动心的灵器了。”

  张姓夫子脸色一苦，“他是院长，学宫给的月例钱比我高，我如何跟他比。”

  众人再次哄笑。

  戴过猛然醒悟，急急双手奉上风雷扇。

  似觉得不够，他又一股脑儿地取出两三样灵器，只有一样能与风雷扇媲美，其余皆不如。

  苏东山已然明白，戴过先前求教，已然拿出巨大诚意。

  他悄然松了口气，又冲白芷报以感激目光。

  若非白芷阻止，现在的他肯定就成了儒家明面上第五个拥有两个本命字的人了。

  如此一来，他的处境就会变得无比危险。

  要知道，除了亚圣跟礼圣，当年的文圣跟字圣，即便修出第二个本命字都是十品、十一品的修为，都几次九死一生！

  苏东山不过四品，若当着这些人的面夺了戴过的“齐”字，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别说回临海书院了，便是在学宫有圣人保护，也未必绝对安全！

  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关键是讲演堂里一二十号夫子，怎么保证他们不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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