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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福客栈(二)


宁安将周湖的亲笔信交给杏文,让她送去周家在湖阴城县的驿站。驿站在地亩街,张家所住的小巷对面。

下午,宁朗的副将带了一批人来,各个着铠甲配剑戟。副将叫十三郎,他家中十五个兄弟,他排十三,便被叫做十三郎。

小院一瞬间被围住,同一小巷的人家也在第一时间被请出。肃宁走出,看着十三郎,“安排好了?”

十三郎行了一个作揖行军礼,“按将军吩咐,均已安排好了,请王爷王妃移驾。”

他们来时路程多变,旁人摸不清,便早早派人等在了湖阴城县。一对夫妻,带着两女一子以及两个姑姑,几个侍女,便是定国公主男装,有心之人也能猜得出。早在进入湖阴城县,见到水亭轩的门人,他戒心便更甚了,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水亭轩有弟子历练一传统不假,可若无目的,谁人会来这种穷困潦倒的偏远之城历练。并且,他虽非江湖中人,却也知江湖之事。水亭轩明面上是武行剑门,实则私下也接暗杀、刺杀的活。这几年,没少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竫也”抢生意。竫也教又被称为活死人,这活死人的名号,便是水亭轩所取所传。

江湖上这些事,他同宁安与孩子们说起过,孩子们听得乐,宁安则觉得江湖派别纷争比朝中更怖,不乐意听,只想取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静。

人活一世,哪里不是江湖,不过是她出身世家贵族,不知不曾见过草莽民间。她听着江湖人事害怕,却不知京城之中,朝廷之上,人事纷争、谋算阴鸷甚于江湖人事。不过是他们这些钟鼎世家、豪绅皇亲爱面子,装模做样,粉饰了肮脏污秽罢了。

如同落在石头城打铁的师傅、师伯,曾经在江湖之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还不是被他娘与元杞冉玩弄于股掌之间。临终之时,都不曾发现她们真面目。

宁安听闻两位老人去世,惊呼问,“何时的事?”

肃宁道,“有段时间了。”师姐心中虽然埋怨,却也是个孝顺之人,专门回去了一趟,厚葬了他们。至此,以往的恩恩怨怨,便全了了。

宁安又道,“一个杀手组织取名‘竫也’,过于风雅了。”

肃宁笑道,“杀手组织便不能风雅些了?”

宁安摇头,“风雅与否,与我有无关,我只是觉得念起来不够顺口。”她心中所想却是,杀手组织,要如此风雅的名字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提高些价格吗?

肃宁进房中对宁安道,“咱们在这里多呆几日再走可好?”

午睡刚醒来,宁安坐在妆台前梳头。女子梳头为防碎发,总是要涂抹一层发油或用刨花水,涂了发油、刨花水虽可制头发整齐,却不是很好洗,又总是容易沾了尘土。若非重大节庆,需要朝服正衣示人,她一贯是不用的。不用发油,头发容易松散,每每睡下后醒来便要重梳。

“可是有事?”

肃宁点头,“水亭轩的人来这里,不知是不是冲着咱们,我想多呆几日摸一摸。”

对于他的决定,宁安极少反对。“知道了。”她回头看着他,“是不是不安全了?那我不让禾苗出去了。”

肃宁笑道,“待会儿我们去县衙住。”

“嗯?”县衙便比这里安全吗?

“县衙刑房有条密道,通向我的一处宅院。”宅院少有人知晓,套建在一栋废弃闹鬼的宅子里。虽多年未有人打扫,但总归他们需要的房间不多,现清扫出来几间便是了。“待会儿你同孩子们去露个脸,便从密道去宅子里。阿朱她们留下,尽欢与蓝姑姑跟着你,青儿那边也送了两个人来,你放心用。”均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为人又机灵。

他拿过梳子,给宁安梳头,“我想着,你娘既然对燕家姐妹高看,并非一心为你,我们总要提防着一些。”为了外人害了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并非没有,满天下数起来,只怕还不少。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适合当母亲,也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杏文与范姑姑总归是她的人,如今又瞒了事,不得不防。”事关他的妻儿,他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

宁安点头,“待会儿我将杏文叫来,试探试探,也好寻个由头,将她派出去,省的她与范姑姑疑心。”

肃宁又道,“你娘将她们送来你身边,我本是不愿意的。”

“为何?”

肃宁直言道,“她们出身总归不够清白。”虽然这并非是她们的错。他唤来尽欢为她挽发。“若是日后有人拿着她们这点说话,多少回牵连到你。”他需要身份、功勋、名声,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宁安也需要身份、功勋、名声册封为后。应州一战使他名声有损,宁安为祖母女的曾经让她身份有亏。天下人不会看他们是否不得已,更不会看他们的对错,他们甚至不会看他们所带来的十年边境平稳,不会管何种出身与他们生活利益并无任何关联,他们只会拿着他们的有损、有魁,不停的、不断地指责、质疑,甚至攻击。他们会站在伦理道德地至高点,打着正义、见义勇为地名义,去攻击别人,以此或得虚荣与优越。

宁安透过铜镜看着他。

她明白。

“爹呢?”宁安问他。

肃宁挑着珠钗,拿起一支金桑丝年年富贵簪插在她的发髻上。“想想要吃桃酥,爹带她与禾苗去买了。”虽然只有一日,但想想似乎发现外公比爹娘好说话,一上午都缠着宁朗,对他亲热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外公,把宁朗哄得一上午笑就没断过。

宁安拿着兰花簪比量着,闻言忙道,“你同爹说了不能给想想吃点心了吗?”不知是不是小时候被人所害,身体虽然调理的不错了,胃口依然大,特别喜欢一些甜腻的酥饼、桃酥之类的点心。阎大夫同他们说了,想想的身体便是余毒消了,也会比禾苗更容易长胖,让他们注意着。

肃宁见她急了,忙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同爹说了,你放心,爹不会给她吃的。”只是见不得想想眼巴巴的模样,说是买回来放着,也能让她安心。

尽欢捧着钗饰盒站在一旁,宁安拿起一枚金镶二龙细珠细口,让他帮着插在发后。她轻叹一声,眉头微蹙,不甘又恨恨道,“谁人要害想想,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一二,每每想起,我心中总是恨恼难消。”还有那个曾在大长公主身边的谋士,意图害皇上、娘、王爷与她,以及他们儿女的女人,始终找不到。

越想越是恼恨,宁安将一根点翠条仍在妆台上。“查了快十年了,只知晓是个女人,其余一概不知。”不怕敌人在明,就怕敌人在暗。

肃宁扫了一眼尽欢,尽欢退下。他在宁安身边坐下,揽着她,与她额头贴着额头。“凭她机关算计,不还是均失败了。”父皇很好,娘很好,他与小安以及孩子们也越来越好。“她如今按兵不动,不正是怕了我们。”怕他们找到蛛丝马迹,怕他们发现她的身份,怕他们找出她。他哄着她,“我和孩子们有你这个小福星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宁安听着心中舒服,笑道,“你竟哄我。”

“不是哄你,真心诚意。”他举手便起誓。

宁安握住他的手,眉开眼笑调侃,“你的真心诚意便是熄了灯叫小妖精,点了灯便成小福星了吗?”

肃宁张开手臂抱住她,对着她的唇轻咬了一口。“你不是小妖精,我今日早起腿都发软。”给他咬的,脖子上的牙印根本遮不住,今早宁朗看着他脸色都不对了。似乎是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宁安抗议,“分明就是你自己不知节制。”她伸手推了推他,青天白日的,孩子们随时会回来。“对了,这边的事了了后,我想去宁州住一段时间。”

“嗯?”他贴在宁安脖颈处,轻嗅她身上的味道。这些日子她换以积雪草制成的润肤油膏,身上带着淡淡的积雪草味,十分好闻。

“我这边有消息,说是王氏一族的楚姨娘在凉州的娘家来人了。”楚姨娘何时突然冒出了娘家兄嫂舅伯,又因何不惜千里迢迢寻到京中?“我差人查了下,她娘家人入京的日子,差不多便是咱们归京的日子。”

肃宁正色道,“你怀疑是他们害了咱们想想?”

“他们从凉州入京,无须经过钱塘,偏偏绕道去了钱塘,又是在我生想想前后,我不得不多想。”会害他们的人,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四大家族,其次便是有野心有异心,将王爷视为拦路虎的人。“大长公主生前不是同康王也有来往。”

肃宁想了想,“这样,今年若是西凉主动挑衅、发兵,过年我便带你与孩子们去宁州小住一月。”他看着宁安笑,“你也许久未曾见青儿了,宁州是青儿的封地,也算是你的家。”走水道,千二百里,朝发暮至,便是西凉有动,也能及时赶回。

宁安闻言欢喜,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他两口。胭脂唇印因在脸上,一边一个。

肃宁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出,蓝姑姑看着他深深的笑了。

同福客栈的老板姓童,老板娘姓甚名何无人知晓,人人见她丈夫称童老板,见她则称童掌柜。客栈中一个厨子,一个账房,一个跑堂,一个打杂。

厨子是外地人,似北边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生的高高壮壮的,说是家乡大雪,妻儿都没了,一个人看着旧事务伤心,便离开家乡了。账房与跑堂都是附近的人。账房是应州人,屡考不中的穷酸秀才,为人迂腐懦弱,应州的祖宅被他买了赶考,回来后无处可去,便来做了账房先生。跑堂与打杂均是童老板家亲戚,跑堂二十上下,打杂十四五岁的小子,两人均是活络、能说会道之人。

宁朗带着三个孙儿来同福客栈吃下午茶,童掌柜认识他,见他忙提着裙摆上前。“将军,您怎么来了?”应州城守城将军,少有人不知。

宁朗道,“带我这几个外孙来吃茶。”他抱着想想,找了张桌子坐下,“我这小孙女想吃桃酥了,上盘桃酥,上盘牛乳糕,琥珀核桃、盐炒杏仁花生都上些,再来壶茶,煮壶羊奶。”

童掌柜看着这几个孩子惊讶道,“他们是将军的孙儿?”当时见他们一家气质出众,心知他们身份不简单,却不知那女子竟是夏侯将军的女儿。

宁朗点头,童掌柜原先还想问两句,见他不愿多说,便笑着下去准备茶点去了。

这个点,客栈里的人不多。宁朗坐在一楼靠窗的一个角落,这里进可攻,退可守,也能将客栈的一切尽收眼底。驻守边境多年,警惕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这里长着一种山果,紫黑色,甜脆甜脆的,过些日子熟了,外公带你们去采。”各地有各地的特色,如同不同地区的人,身形五官均有不同,有些明显些,有些则不太看得出来。

湖阴城县,这些日子来了不少外地人。

想想坐在宁朗腿上,宁安不给她吃的东西,她也不敢吃,只是拿着一块柿子干慢慢磨着。宁朗笑道,“你们爹幼年时比你们还壮实。”皇上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宠着,皇后甚至因为不放心乳母,亲自喂奶喂到他一岁。“有一次我回家,你们祖奶奶同我说想给你们爹娘定亲,我把小安叫来,问她对肃宁印象如何,她说,白白胖胖的,看着挺好。”他听后又去问了肃宁,肃宁也是一样的话,说喜欢小安,问他喜欢什么,他便说小安白白胖胖,看着便欢喜。

禾禾问他,“那爹怎么瘦下去的?”

宁朗想了想,“长大就瘦了。”孩子胖些也是正常。他拿了一块桃酥给禾禾,“你们小时候与想想差不多,现在不是瘦了不少。”骑射拳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日练武要一个多时辰,骑射也要一个多时辰,余下的时间不是上课便是学棋练字,如何能不瘦。他低头看了看肉嘟嘟的想想,再说了,他们爹娘都是圆身子、大骨架,幼时都胖,他们又能瘦到哪去。他对禾禾道,“胖些好,姑娘家珠圆玉润才漂亮。”

他们的斜对面,坐着两个人,看装扮似本地的商户,均着丝绸。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着什么,不时有一两句行情不好,江南潮湿,桑蚕吐丝质量不好冒出。

客栈大堂,坐了一桌,不晌不晚竟然没人点了一晚面,脚下放着放着两个大木箱,似卖艺的班子。他们旁边的一桌,谭剑与蔡兰兰对面而坐,面露忧愁。

水亭轩。

宁朗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噙了笑拿着碗喂想想喝奶。

没一会儿,一个着短打,却是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同小二说了两句话后,便开始搬酒。他体型较瘦弱,酒坛大、沉,他搬着走几步便要放下喘息会儿,然后继续。酒坛腹大,无法环绕,若非力气极大,很难搬起,他便用两根麻神,结成渔网状,兜住坛腹,以肩为支撑抱起。

想想仰头问宁朗,“为什么不背着?”尽欢姑姑抱不动她的时候就会背着她,说是更省力。

宁朗看着禾苗,“你们告诉妹妹为何不背着。”他捏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甜的腻人,随即又放下。他记得同福客栈的桃酥,肃宁最喜欢。他比姑娘们更喜甜。有一次他用这点嘲笑他,他还恼火了,大半夜同他打了一架,输了后还口口声声道,是看在小安的面子上,尊重他手下留情。如今想想,他对小安没尽过的父亲职责,全给了肃宁。

苗苗道,“他体型单薄,脚下不稳,酒坛又大又重,若是背着,一个踉跄便会将他带倒,洒了政坛酒。若是弯腰背负,他也受不住酒坛的重量,酒亦会洒出。”抱着虽不太好走,却能保证坛中酒不洒。

禾禾看着搬酒人一会儿,“他看着像是读书人。”

宁朗道,“他是宋秀才,文采不错,原该中举。”

禾禾追问,“那为何未中。”

“因为他将身份卖给了旁人。”宋秀才家中穷,他没银子买书,也没银子进学堂,便是他坚持了下去,中了举人,也拿不出入京科考的盘缠。“你们要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没银子读书也难。”开蒙不难,找个识些字的人便能教,可后来的童声考试,秀才考试,举人考试呢?便是经过种种困难,中了举,无人赏识,无人举荐,又能如何?绝大多数只能在偏远州县蹉跎。

苗苗道,“可每当门阀士族多了,帝王便又需要这些寒门贵子分权。所以才会有寒门出贵子一说。许多时候,学识能力只能排第二,运势才是第一。”

宁朗问他,“谁人告诉你的?”

苗苗偏了偏头,“娘。”有一次,白舅母说朝堂之上,本就不公,天下之间,有学识有能力的学子无数,却偏偏不能入仕,而像他们这般生来便显贵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最好的一切。他们听不明白,娘便同他们说,他们生来显贵,是他们运势好,会选爹娘,会投胎。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是爹娘以及爷爷奶奶的努力,谁得到权势金钱都不容易,想要守住也很难,他们无须因为可怜任何人,便将祖祖辈辈打拼来的金钱权势分出去。“娘说,做人不能太善良,人活一世,自私点不是错。”

宁朗眉头微蹙,随后道,“你们娘说的对。”他擦去苗苗唇角的酥皮,“富贵之家也好,寒门贵子也罢,谁也不能拿大了,一方大了,定会出乱子,可若想做到平衡,又很难。”国之重臣,说白点,一心为民的又有多少。帝王之道,便是懂得制衡,在百姓与贵族之间制衡,在国家与个人之间制衡,在权势与民心间制衡。

肃宁与他的孩子均深谙此道。

白铮铮的许多想法很好,但她显然不知制衡二字。

白铮铮想要平权,想要人人平等,她做不到,可是他的女儿可以。或者说,他的女儿聪明,知道如何给大多数百姓一个美好的期望,一个向往,一个奋发向上的动力,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要身份地位,也要名声拥护。她可以给他们一些便利,一些福利,换来他们的拥护,为肃宁,为夏侯一门,公羊一族,为她的儿女们,也为自己。

昨夜他同肃宁聊过后,既震惊小安的胆大妄为,也万分钦佩她的能力。如肃宁所言,谁人尝过金钱权力的滋味都不会愿意放手,哪怕是一直简简单单的小安也是如此。

这是利用吗?不,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换得天下安宁,长治久安。牺牲一小部分人,换得大多数人的和乐。

“小邓哥,银子还是记着,月底我们掌柜的去跟你们掌柜的结。”小二清点了酒,对邓款扬声道。

“宋秀才就是湖阴城县人,街坊四邻,彼此都相熟,可你看现在,他们喊他小邓哥喊的多顺嘴。”并非指责他们,而是各人有各人的为难。“宋秀才的娘得了慢性病,要长久服药,其中有一味药价格不低。邓氏医馆的掌柜的有一独子,为人倒是机灵聪明,学识也不差,偏偏秀才久考不中,他便为子买了宋秀才的身份。”除了长久供应宋秀才母亲汤药外,他还给了他们一套小宅以及五十两。自此,宋秀才成了小邓哥,邓公子成了宋秀才。“他们或许感到可惜,也或许觉得宋秀才可怜,可谁会说什么呢?便是有心相帮又能帮多久呢?”救急不救穷。他们更不会给宋秀才任何建议,无论是让他专心读书考取功名,还是劝他卖了身份,在日后都会成为宋秀才埋怨他们的理由。

这些,县衙便不知道吗?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许多事,便是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必要,谁愿意介入旁人的因果呢?

禾禾不解,他只是卖了身份,怎么像是他没有了未来一样。“他可以用现在的身份重考啊。”

“不可以。”宁朗摇头,“邓光曾犯过罪。”国法有定,祖父、父、自己三代内有犯罪者,终身不可科举。

苗苗越发不解了,“可邓家独子不是童生吗?”

宁朗看向离开的宋秀才,轻轻哼了一声。“宋秀才答应卖了身份,签了协议后,改户籍考生画像前,邓光去犯罪了。”抢了蒋大娘家的肉铺,并将蒋大娘的儿子打成了重伤。邓家清楚,蒋家有着京城贵客的关系,县丞定不会轻纵了他,便是赔了蒋家银子,也定会留下罪行档案。

禾苗明白了,禾禾惊呼,“邓家如此奸诈?”

宁朗对她笑了笑,“比邓家更奸诈之人多了去了,日后你们总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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