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4章  察探之于幻域（八十一）

所以波扎克早就看穿了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冲伊莱恩而来的。之前那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看似是说给洛里安等人听的，而实际都是说给伊莱恩听的。

一旦察觉到波扎克真正的目标是伊莱恩，鹿人德鲁伊洛里安马上就保护性地凑过来，挡在伊莱恩身前，并板着脸对老马说：＂你在干什么，波扎克？这事和这孩子完全无关。他是我的病患，在我的诊所里是治病和休养的。你休想对我的病患出手，教唆他去干危险的事情！＂

＂我没有教唆任何人。我只是想要他掌握的电磁脉冲技术而已。＂波扎克却说，＂我们手上有的电磁脉冲弹，威力和他的电磁脉冲差的远了。覆盖范围连半公里都不到，也很难击穿有电磁脉冲屏障保护的战车，烧毁里面的电子元件。但这孩子……他拥有的电磁脉冲技术是规格外的产物。它轻松地覆盖了半径至少两公里的范围，不仅把在集会场所屠杀老兵的军用无人机全部销毁，还让部署在首都郊外的两个装甲车团报废了。

根据我们在场的人报告，虽然当时他们没看清楚着孩子的脸，却能确认到这孩子手上并没有拿着重型装备。也就是说他是拿着非常轻巧的电磁脉冲发生装置，去制造了比我们手上沉重电磁脉冲炸.弹威力还大数倍的电磁脉冲。

在不久的将来，如果我们想要和迈克亚萨元帅硬碰，这孩子掌握的电磁脉冲技术是绝对必须的。它一定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吧。＂

所以老马波扎克果然和铁腕强尼他们是一伙的。虽然波扎克没有明说当时在场看到伊莱恩的是铁腕强尼和银锤斯汀，但要说当时有人目击到了在高空中的伊莱恩，除了那两人之外还能有谁？

＂没、没有用的。＂伊莱恩于是说，＂那、那不是你们能够掌握的电磁脉冲技术。它、它没法复制，恐怕只有我一个能使用出来。＂

那是圣剑雷神之锤发出的电磁脉冲，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可以拥有的技术。古代神人族曾经疯狂地偷学各种圣剑的技术，试图复刻圣剑，却只能制造出圣剑的劣化复制品。

所有圣剑都是[星之旅者]一族的造物，是来自更高纬度宇宙的产物。而低纬度世界的生物永远不可能完全理解高纬度世界的东西，哪怕再过一百万年，古代神人族也没可能复制出功能完全一样的圣剑。

波扎克这伙人更加没有古代人那种技术，就不用妄想复刻圣剑雷神之锤产生的电磁脉冲了。

＂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果然还是需要你亲身来帮助我们。＂波扎克脸色一转：＂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说服你呢，孩子？比如说，付你一笔非常可观的报酬？——＂

＂波扎克！＂洛里安再次打断老马，而且这次的低吼之中明显带上了敌意：＂不准把伊莱恩牵扯进危险的事情之中！＂

＂不用这么生气嘛，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以身犯险。我要的只是他的电磁脉冲技术。而且他的电磁脉冲技术覆盖范围那么大，他完全可以在大后方施放这个电磁脉冲，让远处的机械敌人报废。然后就没他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我让佣兵们去办妥就好。＂

＂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你终究还是会让伊莱恩身处险境，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洛里安生气地板着脸，＂你这人就总喜欢把身边的人卷入麻烦事中。而且你从来不会收拾好自己带来的麻烦，你这个自私鬼。＂

＂说得好像你就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是的。不就是你教唆这个孩子去黑宫门口释放电磁脉冲的吗。为了满足你那泛滥的同情心，你让别人为你代劳了这件事。＂

＂我——＂

＂这、这事和洛里安无关。＂没等鹿人德鲁伊自辩，伊莱恩抢先一步答应道，因为他相当不满波扎克给洛里安扣的帽子：＂洛里安才没有教唆我去救人。是、是我自己说要去的，是我自己凭借自己的意志去做的这件事。因、因为我很清楚我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老马波扎克一笑：＂所以你是同情那群退伍老兵，才去救人的？＂

＂是、是的，为什么不可以是。＂

＂噢，拜托！＂洛里安看着伊莱恩，一脸＂你中了波扎克的诡计＂的无奈表情。

＂既然那就是你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是你纯粹同情老兵们才出手相助的，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再帮我们一把吧？＂波扎克笑道，＂你知道迈克亚萨元帅是不会放过那群老兵的。我们现在姑且是帮助老兵们撤离，把他们藏在安全的地方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迈克亚萨总会找到并杀掉他们。你出手帮助老兵们，却只帮了一半，给予他们虚假的希望，让他们随后在更大的绝望之中死去。这样做可比没有出手帮助人还要恶毒，你知道吗。＂

帮人只帮一半，等于没帮。

给予别人虚假的希望，比直接毁掉他们的希望还要残酷。

虽然伊莱恩也深知道这些道理，但为什么呢，同样的道理从老马波扎克口中说出，总觉得特别气人。

＂稍等一下。＂一直没有怎么插话的小羊艾斯利尔，终于开口了：＂波扎克，我们早知道你是个公私不分的混球，你就不用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大善人了。

你和迈克亚萨对着干，绝对不是因为你怜悯那群退伍老兵，或者同情你的佣兵手下们。

你本来就是个大富翁。生活在上流社会中的你，绝不可能理解到底层人民的痛苦。让你这个自私鬼去同情那些社会底层的人民、同情退伍的老兵们，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就对我们坦白好了。你这次又想利用你得到的棋子，搞些什么大事情？＂

＂嗯，人是会变的哦，艾斯利尔大哥。＂波扎克模棱两可地答道，搞得好像他真的会洗心革面，一改性情。

＂你知道的，凯迪欧就在我们身边，你在麒麟面前没法撒谎。＂艾斯利尔又给老马更多的压力。

＂……好吧。我就说实话好了。虽然我说的实话你们可能并不爱听，说出来只会让你们感到尴尬。＂

＂该感到尴尬的是你，老傻瓜。＂泰罗接上一句。

＂而且我一开始就有在说实话，我说我和迈克亚萨之间有私人恩怨，那是真事。凯迪欧已经知道了我没在说谎，不是吗。＂

他当初这样说的时候，麒麟也确实没有指控他说谎。伊莱恩就带着麒麟化成的碧玉，和麒麟保持着传心术水平的联系，他最清楚了。

＂别卖关子，把该说的说出来。＂小羊哼道，＂你所说的东西全是事实，但你总是把最关键的事实隐瞒着不说。你这样做谁敢相信你。＂

波扎克沉默了片刻，然后喝了一口酒，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说不过大哥你呢。也罢。那我就说实话好了。迈克亚萨那家伙抢了我的女人——＂

＂噢，该死，又是为了这种事情！＂泰罗马上吐槽道。

＂什么[又是]，我的罗莎莉亚可是近半个世纪来最让我倾慕的女人了。只有她真正地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她的好。

可惜了。一边是年迈体衰、男女通吃、除了有钱就没有任何优点的变.态老头；

另一边是年轻力壮、有权又有势、事业如入中天的年轻小伙。

如此一比较，任谁都知道怎么选择。我的罗莎莉亚当然是跟着迈克亚萨那个龟孙子跑了。＂

＂哦呵。＂小羊挂着看戏的表情哼笑了一下。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如果她跟着他一起能得到幸福，我也不会深究。问题是迈克亚萨这个龟孙子在和罗莎莉亚好上之前就已经是有妇之夫，他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他根本没有打算给她任何名分。她和他在一起，注定不可能得到幸福。

我试过去警告她，但她就是不听。她以为我是出于嫉妒才说出那种话。

结果显而易见，她最后还是被他害死了。

我不知道她具体是因什么而死的。也许是迈克亚萨对她厌倦了，把她当垃圾那样处理掉；

又或者是她这个情妇的存在让他的立场很不妙，他不得不把她杀了；

也可能是他的妻子发现了他们偷情，怒而把罗莎莉亚杀掉。

不管怎样，她迎来了她的末路，死在她爱着的那个男人的手中。她看人从来就只会看表面，她看不透迈克亚萨是怎样一个烂人。这就是她的悲哀之处。＂

＂所以你才想杀了迈克亚萨，替罗莎莉亚报仇？＂

＂我只想还那个女孩一个公道。＂老马把杯中的酒喝完，又闷哼了一声，＂单纯地杀了那个混蛋是不够的。一枪打爆他的脑袋并不解恨。我的复仇可是比这个要复杂得多，高级得多。我要他变得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最后落得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等他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哀求我杀了他，我才一枪一枪地慢慢把他打死。他失血而死之前，我要在他身上尽可能地多开些窟窿。这就是我的复仇，是为罗莎莉亚献上的安魂曲。＂

＂哼嗯……＂伊莱恩听完这一切之后，闷哼了一声。他在等待着麒麟凯迪欧给他答案。

[他没说谎。]  然后充当测谎机的麒麟还真的给予了答案。

[但他很奇怪。这个人好像根本没有感情。当他说他想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的时候，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感情起伏。]

[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什么都没有。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爱着那个女人。]

[又或者，他根本谁都不爱？]

＂所以，你的妻子怎么了？＂洛里安突然一针见血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走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和那个女人结婚不到一年，她就提出和我离婚了。那个女人根本不爱我，她爱的只是我的财产。结果她自然是分走了我一半的财产，到南方的温暖国度逍遥去了。＂波扎克发出一连串自嘲式的轻笑，

＂不过也罢。那时候我并不怎么富有。玩摇滚赚到的钱实在太少，和我日后经营唱片公司赚到的钱完全没法比。那个愚蠢的女人只骗走了我玩摇滚赚到的一半财产，却没能骗走我真正的财产。她只是个下.贱的蠢货。

而且，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不再在乎那个女人了，我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这些年来我真正爱着的，只有罗莎莉亚而已。＂

[他在说谎。]  麒麟依然在用传心术跟伊莱恩说着。

[他爱着的，另有其人。]

这就很诡异。伊莱恩实在是没有看懂。那头老马明明为了那个女人而去找一国的元帅复仇了，他却并不爱她？波扎克到底想干什么？

不。也许他原本是爱她的，但那份爱逐渐就淡薄了。他对迈克亚萨的恨意却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减。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是有这样的人呢，所爱之人只维持三日鲜，恨一个人却可以恨一辈子。

伊莱恩已经可以多少了解到，这个波扎克是怎样一个人了。

＂所以，你觉得怎样？＂老马又转过来问伊莱恩，＂我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你们问了一些非常私人的问题，我本来是不需要回答的。但为了表示诚意，我还是如实回答了。也许你也应该表示一下诚意，至少告诉我答案，要不要帮助我们？＂

＂我……＂

[帮助他。]  麒麟在伊莱恩脑子里唆使道。

[他不可信。但你们的目标一致。]

[如果想杀掉迈克亚萨，你会需要他的力量，他的人脉，他的资源。]

[他一定只是想要利用你。但你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

人与人终究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吗……

＂我、我可以帮你，只限于使用电磁脉冲这件事。＂伊莱恩于是答道。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波扎克满意地笑了：＂看来此行还是有所收获的嘛。＂

他碰触了一下挂在他耳边的通信器，仿佛有谁在跟他通信。

＂洛里安，我的同伴办完事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不介意在这里接待一下他们吧？我们并不会久留，只是让同伴们跟这孩子见个面聊几句，然后就该走了。＂

鹿人德鲁伊板着脸看老马：＂在你的同伴过来之前，我得先和伊莱恩聊两句。单独地。你们可以自己接待自己，别在我的诊所里闹事就行。哦对。也别在这里吸烟。＂

＂我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波克比他们讨厌烟味，对不对。＂

＂啾！＂小天堂鸟落在波扎克的头顶上，得意地蹦跳了几下。

洛里安摇了摇头，仿佛认为波克比不应该向波扎克示好。然后他推着伊莱恩的轮椅，准备把他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去。

＂你们放心聊吧，我会盯着他们的哦。绝对不会有人偷听你们啦。＂小羊坏笑着，脸上挂着的看戏的表情越发明显。也许波扎克这次的来访，对艾斯利尔而言就是年度大戏。

于是鹿人青年又一摇头，默默地带着伊莱恩走了。

到了房间之后，洛里安赶紧带上门，然后才一脸担心地看着伊莱恩：＂你真的要跟波扎克合作吗？他不是什么真正的坏人，但他绝对是个麻烦鬼，会把你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

＂你、你有一点理解错了，洛里安。＂白狮人少年却说，＂不、不是他把我带入麻烦之中，而是我们本来就在巨大的麻烦之中。＂

＂嗯？＂

＂巴迪恩议员、迈克亚萨元帅，他们虽然不、不是一伙的，但他们都是这个国家腐朽的根源。而、而巴迪恩已经盯上了你，你以为迈克亚萨还会离你很远吗？＂

洛里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听着。

＂这、这个国家如果真的如此腐朽，我们应该想办法对这些腐朽的东西斩草除根。即、即使没有办法根除，也至少要打压它们、让它们短时间内不会继续腐朽下去。而、而波扎克先生刚好是和我们在同一阵线上的。现在不是他在利用我们，而是我们在利用他。也、也许在对付迈克亚萨元帅的同时，我们可以顺道干掉巴迪恩议员呢？＂

＂我不会这样乐观的。你这样做只会给你树立更多的敌人而已——＂

＂这、这个腐朽国家上头全都是你的敌人，洛里安！＂伊莱恩反驳道：＂醒醒！他们都那样屠杀无辜的平民了！你还认为这个国家的军队会干正事吗？＂

再一次，鹿人德鲁伊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更、更何况，这是我和凯迪欧早就说好了的。＂伊莱恩又说，＂凯迪欧帮助我的附带条件，就、就是要我去杀掉迈克亚萨。我、我终究得兑现和凯迪欧之间的承诺。当、当我们必须得兑现承诺的时候，身边是多一个盟友比较好，还是孤军作战比较好？＂

哪怕波扎克这个盟友不怎么靠谱。伊莱恩心里如是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如果是麒麟让你这样做，确实……＂鹿人青年露出难为的表情：＂唉，凯迪欧怎么这样难人……＂

[吾从不强人所难。]  麒麟的声音在伊莱恩脑海里响起。

[吾向人提出的要求，都是他们能力以内之事。]

凯迪欧是不是有点高估了伊莱恩的实力，让伊莱恩一个人去和一整个国家的军队对抗？

[没有高估。]

好吧，伊莱恩在心里想的东西，都被麒麟听着呢。他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比较好。

＂但、但我确实觉得奇怪。＂白狮人少年继续追问鹿人德鲁伊，＂你、你们似乎相当厌恶……不对，是戒备着波扎克先生。仿、仿佛他曾经做过什么特别坏的事情，让你们必须如此戒备似的。有、有什么是我必须提前知道的吗，洛里安？也、也许我应该事先知道他是怎样一个麻烦人，好有个心理准备？＂

被如此质问，洛里安突然就变得面如土色，甚至浮现出既尴尬又纠结的表情。

＂……洛里安？＂

＂是的，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我应该对你坦白的。如果你不知道波扎克的本性就和他打交道，绝对会被他占便宜的。＂

＂嗯？？？＂

＂呼…怎么说好呢……＂鹿人青年长叹一口气：＂你也许已经知道了，他是个自私自利、男女通吃、毫无节操、下流又任性的家伙。而且他……曾经追求过我。＂

＂哦天！＂伊莱恩惊呼道。尽管他的惊呼之中并不带着太多的惊讶。他其实多少预感到是这样子。

因为，谁不喜欢洛里安呢？如果波扎克有那方面的取向的话，年轻时期的他肯定会痴迷于洛里安吧。

＂而且他被我拒绝之后还死缠不休，有一次借着喝醉，差一点就对我霸.王.硬.上.弓.了。＂

＂……哦天！！！＂伊莱恩再次惊呼道，这次是真的惊讶，以至于惊呼的时候声音都变尖了：＂你、你被他……那个了？！＂

＂笨蛋！当然没有！＂鹿人德鲁伊涨红着脸答道，＂哪怕全盛时期非常强壮的他，也绝对打不赢我的。我是说，他也许可以靠着蛮力让我就范，但我是德鲁伊，随随便便就能用森灵魔术吊打他。＂

他所说的吊打可是字面意义上的吊打，伊莱恩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洛里安召唤出树藤把波扎克倒吊起来一顿抽打的画面。

＂所以…你已经知道波扎克是个怎样的混蛋了。＂洛里安依然红着脸说道，＂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甚至会对你的下.半.身打坏主意。你绝对不能在这混蛋面前放松警惕。＂

＂他、他已经两百多岁了吧……还行吗？＂伊莱恩纳闷道。

＂他是马人，马人可是以精力旺盛著称的，我敢打赌他即使年纪老迈腿脚不便，他的身体依然精壮。＂洛里安摇了摇头：＂天啊，我都在说什么。总之你小心一点。＂

＂好、好吧，我会提防着他的。＂伊莱恩红着脸道，＂虽、虽然我很怀疑他会对我这个全身瘫痪的废人有兴趣。＂

＂你比你想象之中更具吸引力。＂鹿人青年用满带深意的眼神看着伊莱恩，＂总之不要被波扎克那个老混蛋的花言巧语骗了。他这个人来者不拒，恶劣得很。＂

＂你、你之前说他不是真正的坏人……＂

＂他确实不是坏心肠的人。但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坏。＂洛里安苦笑。

他们能听见诊所外面的动静，有谁驾驶着载具靠近了诊所，很有可能是那群佣兵们。

＂你要去见见他们吗？＂鹿人德鲁伊最后问道，＂我是说，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如果你见过他们，和他们谈好条件了，再反悔就比较难了。以波扎克的性格，他应该会不惜一切地把你拖下水，让你成为他们的犯.罪同伙吧。＂

伊莱恩打了个冷战。＂犯.罪同伙＂这个词用得真够贴切的。

＂我、我会去见他们的。我终究是需要波扎克先生的人脉。＂

＂你叫他波扎克就好，不要加[先生]。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可敬的人，他只是个老混蛋。＂洛里安有点不高兴地说，再次推着轮椅送伊莱恩出去。

他们到一楼的客厅时，发现果然来了两名佣兵。这两人伊莱恩都认识，就是他之前见过的[铁腕强尼]和[银锤斯汀]。

真有意思，[赤红赛博武士（Red  Hot  Cybord  Warriors）]乐队的成员都集中在洛里安的诊所了，而刚好[绿色赎罪日]乐队的前成员也全在这里。这是什么音乐交流会吗？

＂请不要在我的诊所里吸烟，这里有很多受保护动物，它们不能吸二手烟。＂洛里安看到铁腕强尼拿着一根香烟，马上警告道。

＂我知道。我没在吸。＂强尼答道，却把香烟从指间转移到嘴唇边，就那样叼着。虽然他叼着烟，那根香烟却是处于未点燃的状态。

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烟鬼，即使没有在抽烟，也习惯性地想拿着或者叼着烟。不这样做他们就会觉得不自在。

＂啊，是你。＂强尼看到伊莱恩，马上又说，＂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之前有艾斯利尔的魔术道具在妨碍认知，铁腕强尼等人根本看不清楚伊莱恩的脸，看到的只是一张被虚饰过的大众路人脸。现在的伊莱恩没有妨碍认知魔术保护，他的真面目自然就出现在强尼等人面前了。

＂是的、是我。＂伊莱恩低调地答道。

＂哼，之前看着厉害，实际看到真人嘛，居然是还穿着尿.布的臭小鬼。＂铁腕强尼继续说，用着他特有的超慢的语速。

那种语速慢得比伊莱恩认识的大不列颠贵族们装模作样地说话的语速还要慢。但强尼说起话来不是大不列颠上流人士那种就像嘴里含着鸡蛋的腔调，更像是嘴里含着一口烟。他说话的速度又慢、鼻音又重，就像是他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吸烟之后伴随着烟气呼出的。

伊莱恩甚至有这种错觉，觉得强尼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在吞云吐雾，隐约地把肺里一部分的烟气排出来了。那家伙明明没有在抽烟，空气中却有微弱的香烟的臭味，估计他的肺里就全是香烟留下的焦油和尼古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肺癌香烟佬。

＂穿、穿着尿布可真是失礼你了呢。＂伊莱恩涨红着脸回道，他全身瘫痪行动不便又不是他的错。而且他再过不久就恢复到能够自己站起来去上洗手间了。

＂嗯，且不说这个。＂强尼好像是在故意逗伊莱恩玩儿，逗完就放着不管了，＂既然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了，日后可以慢慢聊。但现在先做正事要紧。＂

正事？

铁腕强尼取出一只纳物口袋，然后伸手往里面掏出一个长型的东西。

伊莱恩等人最初还以为强尼掏出来的东西是武器，毕竟它的形状无限接近于一把斧子。但是他们充满警惕地定睛一看，看到的居然是一把电吉他。

＂噢天。＂小羊刚看到它一眼就哼道，＂这不就是雷鸣SRT-2吗，那把传说中的斧子！＂

等等，斧子(Axe)？

＂摇滚小子的黑话，说的就是吉他。＂洛里安用很小的声音在伊莱恩耳边解释道。

好吧，电吉他的形状也确实像斧子，伊莱恩刚才乍一看还真以为强尼掏出来一把斧子了。

＂这个不就是[哲贝洛飞空船]乐队的吉他手，佩吉大师的斧子吗？怎么在你们手上了？＂泰罗也惊讶地质问道。

＂让我这样说，我和佩吉大师有点个人的交情，而他在退役之前把斧子赠送给我了。＂老马波扎克解释道。

＂佩吉大师才没退役，人家是黑暗精灵，长寿得很，现在还保持着一副年轻潇洒的样子。＂小羊吐槽道：＂你这吉他该不会是从佩吉大师那里偷来的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佩吉大师确实还健壮得很，但他的前乐队成员可没他那么长寿，[哲贝诺飞空船]乐队早就解散了。佩吉大师自己都不玩摇滚了，这不就和退役差不多嘛。＂

洛里安等人的表情不是很信服。

＂这斧子是我以正当手段得来的，而且我已经把它送给了强尼。＂波扎克又说，＂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你们想干什么？＂洛里安板着脸问，他知道波扎克总是充满坏主意。

＂让我们来一场[摇滚对决]，赌注就是这把斧子。＂铁腕强尼哼笑道，＂难得[绿色救赎日]的前成员都在这里，又难得[赤红赛博武士]的成员都在这里，不来对决一场吗？

你们赢了，这把斧子就送你们。

你们要是输了，那么[绿色救赎日]乐队就得听我们的，在我们的下一场演唱会里出场客串。＂

鹿人青年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强尼，又用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波扎克：＂……你们，认真的？＂

＂嘛，我只是看戏，这群年轻人自己想要这样玩的，我就帮他们制造一个机会。＂老马坏笑道，＂只可惜我太老了，即使能勉强拿得动吉他来演奏，我僵硬的手指也无法如愿地灵活弹奏。你们恐怕要在没有我帮忙的情况下跟他们对决了。＂

＂没有波扎克的[绿色救赎日]，便不是[绿色救赎日]。＂小羊艾斯利尔却说，＂我们上哪里去找到一个能弹出你那独特音色的吉他手？＂

＂这里不是有吗？让洛里安代替我弹就好了。＂

＂我是贝斯手，不是吉他手。＂鹿人德鲁伊不满地哼道：＂假设我能当吉他手补上你的空缺，这不还是有贝斯手的位置空出来了吗？＂

＂嘿嘿，我们都知道的，摇滚乐队里贝斯手的位置本来就可有可无，特别是我们能用十二弦吉他同时演奏出和弦的时候。＂老马笑得更坏了。

＂不准说贝斯手可有可无啊老混蛋！给天下间的贝斯手们道歉去啊老混蛋！＂洛里安少有地冲人发火。洛里安生起气来的样子特别可爱，特别是在他嘟起嘴骂人的时候。

一旁的金枪摩根想插嘴：＂咳咳…我也是贝斯——＂

＂我可、可以帮忙弹贝斯的。＂伊莱恩开口道，搞得摩根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你怎么帮忙，你不是全身瘫痪着吗。＂泰罗轻蔑一笑。

＂我、我的手可以稍微动一下了。实在不行的话，我、我可以用念动力来演奏。我是说，如果用念动力不算犯规的话。＂

＂我没意见，用魔术调拨琴弦演奏也需要非常强的专注力和极高的演奏技巧，和用手演奏没啥差别。偏要说的话，我们演奏用的也是义肢，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双手。计较公不公平可就没完没了了。＂铁腕强尼耸肩道，＂且不管你们是用魔术演奏还是用脚演奏，尽管放马过来吧。＂

＂最好不要。用脚演奏还是很不卫生的。＂一直保持沉默的银锤斯汀低哼道。

＂闭嘴，你这个不懂幽默的家伙！＂铁腕强尼怒骂道。

你们到底是摇滚小子还是谐星？

＂就这样决定吧。＂强尼转过来说，＂准备好就可以开始对决了。＂

＂等等！等等啊喂！＂洛里安满头大汗一脸无奈：＂我们还什么都没有答应呢，你们怎么就决定下来了？再说，这里也不适合搞什么摇滚演奏啊，哪来的舞台？＂

＂哈，怎么可能没有舞台。这是你的诊所，你的家。你家里不可能没有一个像样的隔音室吧。＂

可不可以不要把这种离谱的东西说得像是常识似的？正常谁会在家里建一个隔音室啊？伊莱恩心里吐槽道。

然而洛里安沉默了几秒：＂……好吧。你们可以在我的地下室演奏，那里有隔音壁。＂

所以他的诊所还真有隔音室啊？！

＂你们同意摇滚对决了？＂

＂反正你们就是一群极度不听人劝的家伙，即使反对也无效吧。＂洛里安纳闷得眯起眼：＂而且我猜，这又是波扎克的阴谋诡计？＂

＂哪来的阴谋诡计，我单纯是想看热闹罢了。＂那头老马阴险地狞笑着。

＂所以这支乐队是你一手培养的咯？＂艾斯利尔也问。

＂嗯？完全不是。他们是自己走到一起的，我从来没有插手过他们这支乐队的任何事情。有天赋的人就是会主动凑到一起组成乐队。摇滚小子是会相互吸引的，啊哈哈哈哈。＂

＂收起你的屁话。我们当年就没有被你吸引过，是你厚颜无耻地跑过来说要组队玩摇滚。＂艾斯利尔嘴上毫不留情，＂要不是真的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吉他手，我们早就把你开除了。＂

所以[绿色赎罪日]的成员基本都讨厌波扎克这个自私鬼和麻烦精，但就是没有办法把波扎克开除。可见老马的演奏技术是多么的不可替代。

伊莱恩也早就注意到了波扎克的手，特别是他的左手。老马的左手中指和食指缺了一截，仿佛是被谁用刀砍掉了。某种意义上说，波扎克也是个残疾人士，但他身残志坚，用缺了一截手指的双手，弹奏出无可替代的音色。

伊莱恩以前在哪里听过说这件事，听说过[绿色赎罪日]乐队的吉他手因为残疾反而能演奏出独特音色这件事。具体在哪里听说过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也许是他母亲作为这支乐队的忠实歌迷，对还是小孩的伊莱恩提到过吧。

洛里安对艾斯利尔和泰罗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人似乎也没有反对参加＂摇滚对决＂这件事，于是众人就朝地下室移动。

择日不如撞日？波扎克有意安排的？是哪个都不重要。所谓的摇滚就是放荡不羁，率性而为。如果必须有精密的安排才能去玩音乐，那就没意思了。

伊莱恩倒是有点担心洛里安，鹿人德鲁伊应该很久没有练习演奏了，也就最近才重新拿起琴，为了给伊莱恩解闷才演奏的。洛里安长久没有排练，演奏技术终究会比以前生疏很多。艾斯利尔也许有天天练习，泰罗就难说了。

而另一边，他们的对手可是当红的[赤红赛博武士]乐队。他们是那种天天玩音乐、甚至经历过无数次巡回演出的音乐人。

这样的[绿色赎罪日]，真的有可能赢过[赤红赛博武士]吗？

一行人到达了地下室。和伊莱恩想象的不一样，这个地下室没有那种难闻的霉味，洛里安把这里打理得十分干净。又或者说路卡和他的小蜘蛛伙伴们把这里打理得十分干净。这地下室的墙壁上布置厚实的隔音材料，它确实是个像样的隔音室。

洛里安隐居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诊所里，按道理说是不用担心吵到邻居，可以随便玩音乐的。但他的诊所里有不少小动物，而洛里安的演奏有可能会对小动物们的作息造成滋扰，所以这地下隔音室就有了存在意义。

伊莱恩以为洛里安一直疏于练习，这事也许是错的。洛里安只是说自己疏于练习吉他，他可没说自己疏于练习其他乐器。这隔音室里整齐地摆放着很多乐器，钢琴，萨克斯风，竖琴，架子鼓，大中小提琴，甚至连很稀有的尤克里里都有。

这些乐器并不只是摆在这里好看而已，它们虽然保养得极好，但都有长年累月使用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洛里安特别偏好玩大提琴和钢琴，这两件乐器演奏时经常碰触到的部位几乎都＂包浆＂了，变得如镜面般光滑。

＂我不是告诫过你只练习吉他和贝斯就好了吗？你是得有多无聊。＂看到这个，小羊反而很不高兴，开始训诫他的弟弟。

＂哈哈哈……＂洛里安只报以连串苦笑。

即使是背负骂名、蒙受冤屈，洛里安这些年来还是热爱着音乐吧。只是，他只是热爱音乐本身，而不是热爱在别人面前演奏。

总觉得有点悲哀。

＂虽然这里有乐器，但我们习惯用自己的。＂铁腕强尼冲他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

于是金枪摩根从纳物口袋之中取出一把天蓝色的贝斯，而银锤斯汀更离谱，取出了爵士鼓的零件，开始组装起来。他使用的爵士鼓似乎和普通的爵士鼓不太一样，是全金属结构，就连军鼓小鼓都是有自带空腔的金属构成。

＂这鼓能敲得响吗？音色不会很怪？＂牛人德鲁伊泰罗凑过去问道，似乎同是鼓手的他，对这组金属鼓相当感兴趣。

＂调整过，能敲响。＂银锤斯汀答道，一边忙着组装：＂我的义肢能发挥常人更大的力气，普通爵士鼓会被我敲坏，只能用特制的金属鼓。＂

他的两条手臂就像是银色的大猩猩手臂，用这种强化过的义肢敲鼓，普通的爵士鼓能受得了才怪。

＂就不能把义肢换掉吗？比如说，换成更轻便耐用的非军用义肢。＂

＂不能。这是军队的技术。在他们切掉我们的人类手臂，换上这种义肢之后，我们的身体神经就逐渐和义肢融为一体。军用义肢已经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无法换掉。即使强行换成别的义肢，神经系统也会无法适应。＂

＂他们就那样……切掉你们的手脚，换上义肢？你们不反抗？？＂

＂表面上是自愿的。加入计划换上军用义肢的人会得到一笔伤残津贴。当然，津贴从未发下来过，所有人都被政.府骗了。＂

伊莱恩多少能理解到在集会场抗议的那群老兵的愤怒。

他们的国家用花言巧语骗他们切掉自己的手脚，换上所谓的军用义肢，推他们上前线送死。这些原本想要报效祖国、尽守忠义的老兵，得到的却是他们祖国的背叛和遗弃。

＂你知道最混账的是什么吗？＂强尼在一旁摆弄着他的吉他，给吉他精细地调音，＂最混账的还不是他们切掉我们的手脚换上军用义肢，然后不给伤残津贴。

最混账的是他们在战后想回收安装在我们身上的义肢，让我们变成无手无脚的废人。

为了打赢战争，当初砍掉我们的手脚的就是他们。后来想要再次夺走我们的手脚的，还是他们。他们甚至都不打算补偿我们，真就把我们这些出身自穷苦阶层的老兵当作用完即弃的工具了。＂

＂该死。那真是混账到了极致……＂

＂所以我们选择了当逃兵。在他们再次夺走我们的手脚之前，从那混账的军队里逃出来，当起了佣兵。＂铁腕强尼继续说，＂而你们在那个集会场里看到的退伍老兵们则属于没能逃出来、没敢逃出来的蠢蛋，他们的义肢已经被军队回收，所以他们几乎个个都缺手缺脚。我有点同情他们的，然而可怜的人也有可恨之处。

他们被政.府利用完还傻傻地不跑，等着被宰、被夺走手脚变成废人，就为了守住所谓的军纪。真够蠢的。＂

＂逃跑的代价也不小。＂

＂哦，当然不小。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逃出来的，隐姓埋名，伪造身份，整容让人生重来，抹掉义肢上的追踪代码。做这一切都非常花钱。而且我们永远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家乡。＂

＂就算回去也没有用。＂金枪摩根低声哼道。他家乡贫民窟中的妻儿已经死在了政.府刻意投放的瘟疫之中。变成孑然一身的他，也许反而乐得轻松。

＂你帮他们掏的钱？＂洛里安听到佣兵们提起钱的时候，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老马波扎克身上。

＂哦，我把这个称为初期投资。＂波扎克咧嘴笑道，＂而且我也赚回来了。＂

＂你救了每一个逃兵？！＂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有闲钱拯救每一个人。我只救那些值得拯救的。这之后我也有让他们好好工作来偿还他们亏欠我的钱。我称这为公平交易。＂

结果他不就是在利用人而已吗……然后尽忠于波扎克的佣兵团有了，甚至给他淘金的摇滚乐队都有了。这头老马虽然狡猾得很，但他看人的眼光真够准的。

＂所、所以，你们是老战友吗？在同一个部队里的？＂伊莱恩好气地问强尼等人。

＂啥？＂强尼皱了皱眉，＂不。相反。我和摩根曾经是敌人，我是瑞典的军人而他是诺威的军人，我们曾经战斗个你死我活。＂

＂欸？！＂

＂啊，当年这家伙真的强啊。我们互相带领的部队在前线打了三天三夜，我们都各自杀掉对方部队里其他人，最终就剩我们两个了，弹尽粮绝都依然分不出胜负。枪法是他更强一些，义肢的使用是我更强一些，也许这就是我们始终拉不开差距的原因吧。＂

伊莱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许洛里安也是同样的表情了。

＂说来惭愧。虽然在战场上我们是相互厮杀的死敌，但当我决定背弃那个背叛了我的祖国，当一名逃兵的时候，反而是受到了强尼的照顾。＂金枪摩根接话道，＂是强尼把我介绍给波扎克先生的。要不是有他来找我，说不定我就会被追兵杀死在诺威边境的山林里了。＂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银锤斯汀，似乎在期待那个壮汉说一下自己的故事。

＂别看我，我只是强尼的小跟班。＂斯汀却轻描淡写地答道，还在专注于组装他的爵士鼓。

＂尼德兰铁血佣兵团的[银臂巨猩]，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小跟班了。＂铁腕强尼反驳道。

＂嘿！你答应过不要提那个名字的。你不懂[隐姓埋名]这个词的意思？＂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必要隐藏身份了吧。＂

＂天知道是否还会有人继续追杀我。＂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直到[赤红赛博武士]乐队把乐器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演奏了。

＂赛博武士（Cybord  Warriors）……＂洛里安饶有兴趣地推敲着这个名字，＂是因为装着义肢，所以称为赛博（改造人）吗？＂

＂确实如此。＂强尼略带自嘲语气地答应道，＂但我们已经不是武士，更不是士兵。我们远离了战场，不再效忠那个背叛了我们的祖国。

被背叛的我们也成为了背叛者。

我们是叛客(Punk)，反叛一切，桀骜不驯，只为自.由而活着。

我们是——  赛博叛客（Cyborg  Punk）佣兵团。＂

三名佣兵站在一起，拿好乐器，开始了演奏。随着金属鼓发出铿锵的敲击声，随着电吉他迸射出尖锐而流畅的电音，整个空间被一种火焰燃烧般的氛围渲染成赤红色。

＂好好听着吧，我们的得意之作——[炽天使]！＂铁腕强尼开始伴随着演奏，有节奏地怒吼。

他们演奏得极其出色，就连不怎么懂得摇滚乐的伊莱恩也能感觉出他们演奏的精妙之处。他们的歌曲上来就有着激烈至极的节奏，如同烈火般侵略一切，充满了攻击性。

铁腕强尼的怒吼更把这种攻击性升华到了极致，用歌声在表达着他对这个社会、这个国度、这个世界深深的不满。

与他们有着类似境遇的人们，肯定会被这份愤怒的感情感染，触动，并引发共鸣吧。

而恰好，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混账，会被这份愤怒感染、引发共鸣的人，肯定很多。

这就是  [赤红赛博武士]  乐队的成功之处：他们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唱出来，就能得到世上绝大部分人的认同。

一曲终去，伊莱恩被震撼得几乎麻木的耳膜，才开始隐隐发疼。而他心中那种因愤怒而产生共鸣的情感，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知道，就这样下去，[绿色赎罪日]乐队绝对没有胜算。

＂我把话先挑明了，＂强尼拿着麦克风，挑衅性的对洛里安诉说道，＂我很敬重你们[绿色赎罪日]，你们是重金属流派的开山祖师，是创造了一整个时代的伟大人物。

但你们已经过气，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你们的音乐毫无激情可言。你们唱出来的悲恸和迷惘，只是在无病呻.吟。处于中产阶级的你们，根本就无法理解处于最底层的人们所承受的痛楚。

你们体会不到那份深不见底的绝望，也无法产生那份突破天元的愤怒。

所以我敢断言，你们的歌不可能让这个时代的人产生共鸣。你们只是一群旧时代的老朽罢了！＂

＂噢，他又磕嗨了。＂波扎克在一旁说道，＂别在意他。他就没有一天不磕嗨了的，该死的瘾君子。＂

＂说得好像你年轻时不是这样是的。＂艾斯利尔嘲讽了老马一句，走到钢琴前。这不是他惯用的电子琴，但他能凑合弹奏。

＂洛里安，我、我们得谈谈。＂伊莱恩凑过去，跟鹿人德鲁伊低声说了几句。

＂你确定要这样做？＂

＂是、是的。只有这样能赢过他们，不是吗。＂

＂我的吉他演奏也确实比不上波扎克，即使现在临急抱佛脚，也不可能拿出最优秀的表现。＂鹿人德鲁伊思索了一下：＂那就交给你处理吧。我专心弹我的贝斯就好。我们会配合你的。＂

＂谢、谢谢。＂伊莱恩苦笑道，在洛里安的帮助下，坐在轮椅上到达舞台的中心。

＂喂喂，让一个瘫痪的小鬼上场比赛？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铁腕强尼表示强烈的不满。

伊莱恩懒得理他，开始发动[第五奇迹——境界创造]。

[相对领域——吞食天地]，发动！

一个领域以伊莱恩的身体为中心扩展开来，它就是伊莱恩身体的延伸。在这个领域之内，相当在伊莱恩体内。

然后他把圣灵火焰之环也召唤出来了，召唤圣灵的瞬间就把圣灵转换成他熟悉的外形——一把电吉他。

那把有着豹纹的白色电吉他，正是之前奎格的圣灵付托给伊莱恩的东西。他曾用这个解决过黄金乡的重大危机。

那把电吉他刚出现，在场众人就用惊讶无比的目光看着它，仿佛看到了鬼魂是的。

＂[万斧之王]，该隐.零式！＂波扎克呢喃道：＂失落于五千年前，传说中的电吉他……！怎么会……！它怎么可能在你小子手上？！＂

然而准确地说，这东西并不在伊莱恩手上，它是由圣灵变成的仿造品。

但为什么圣灵能变成这个模样，没有人知晓，连伊莱恩自己都不知道。那应该是继承了奎格的记忆的圣灵——赫斯顿——化成的电吉他，然后再由伊莱恩的咒术之火继承了这些记忆。

难道奎格曾经接触过这把传说中的电吉他？在什么时候？怎么接触到的？

又圣灵化成的电吉他没有重量，弹奏起来也完全不需要费力。它只会发出伊莱恩想要的音色，那大概就是一种让人梦想成真的绝对力量。

伊莱恩挪动自己几乎麻木的手指，轻轻弹奏了一下。

电吉他发出的声音如同大海般深邃，如同天空般澄澈，如同宇宙般浩瀚无穷。轻轻弹拨发出的单纯的一个颤音，已经如同成千上万的星煌在齐声和唱，壮丽得难以置信。

＂……我们开始吧。＂伊莱恩淡然一笑，开始了演奏。他演奏的正是[绿色赎罪日]乐队其中一首成名之作，[星海之子（Children  of  the  Star  Ocean）]  。

[在薄暮的晨曦，在时间的边缘，我们隔绝了最后一缕阳光。]

伊莱恩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唱出如同老男人般的歌喉。

[当迷雾消散，我们仰望寂寥星辰，迷失于深空之中。]

他怒吼，低沉地怒吼，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带着绝对绝望的愤怒。

[我们在学会飞行之前，就在这星空中遨游，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于是，我们的时代走向终结。]

而洛里安等人的程度也很高，居然毫无障碍地跟上了伊莱恩的演奏。

[噢，你说这是必然的消亡，命中注定如此。

没有任何物事，可以持续到永恒。

而我们只是星海的孩子，时间洪流中的藻屑。

当我们愉悦，群星也笑得前仰后翻。

当我们与天国共舞，遁入虚无飘渺。

我们曾是时代的宠儿，但我们注定要消亡。

没有任何物事，可以持续到永恒。

而我们只是星海的孩子，时间洪流中的藻屑。

在薄暮的晨曦，在时间的边缘，我们隔绝了最后一缕阳光。

当迷雾消散，我们仰望寂寥星辰，迷失于深空之中。

噢，你说这就是消亡，命中注定如此。

没有任何物事，可以持续到永久！

当太阳变成了黑色，当世界天翻地覆，

注意了，注意了，注意了！

天空即将沦陷，一切不再复返！

注意了，注意了，注意了！

没有任何物事，可以持续到永恒！]

那是一首歌颂毁灭的曲子。它也是诉说逝去的曲子。

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劝导人们珍惜眼前拥有的美好，活在当下的曲子。

只有亲眼见证过毁灭和消逝，才会懂得光明的短暂和可贵。

而伊莱恩已经见过太多的毁灭，太多的失去，太多的别离。

——在  [失去]  这一点上，他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一曲终去，如同灿烂星空逐渐消逝，遁入黑暗。这副景象深深地印入在场之人的脑海之中，那在毁灭边缘但又华丽至极的景象。

[你们可以愤怒，可以不甘，可以盲目地朝着世界开火。]

[让子.弹穿梭，敲响丧钟。]

[但复仇不会为你带来任何意义。]

伊莱恩想传达的意思，不知道对方是否能理解。通过音乐传达一个理念，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有时候把话明说出来，对方反而会无法接受吧。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地告诉他的对手。

[绿色赎罪日]并非只是在无病呻.吟。

他们在音乐理念之中表现出来的那份豁达，并非普通人能企及的高度。

一边是看透一切的豁达，另一边是执着的怒吼，谁的境界更高，可想而知。

＂……呼嗯。＂铁腕强尼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不坏。一点都不坏。＂

＂音乐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好与坏全是听众的主观想法。＂洛里安说。

＂噢，拜托，我们大家都是玩音乐的人，你可以收起[没有好坏]那一套说辞。我们都知道那是纯粹的鬼话。＂强尼却说，＂演奏技术的好坏，靠耳朵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鹿人青年一阵沉默。

＂今天就算是我们输了吧。＂金枪摩根也说，＂你们有厉害的外援。尽管我很怀疑这小子是否真的隶属于你们[绿色赎罪日]。＂

铁腕强尼把那柄传说中的电吉他——雷鸣SRT-2，递到洛里安手中：＂我们说话算话，你的奖品拿好。比起[该隐.零式]，[雷鸣]终究是逊色不少。但它依然是把好斧子。愿它对你有所帮助。＂

洛里安小心接过那把贵重的电吉他：＂真的可以吗？＂

＂少罗嗦！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然后强尼直接把电吉他塞到洛里安手中。他也注意到伊莱恩这边，那把[该隐.零式]正化成光芒消逝。

＂那是假货？用魔术变出来的东西？＂铁腕强尼问了一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疑：＂哼，我都在说什么。用魔术怎么可能凭空变出传说中的斧子，并精确地还原出传说中的绝世音色。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做到的，但你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我们今天就先撤了。改天见咯。＂

然后那三名佣兵就潇洒地走了。

……应该说是铁腕强尼和金枪摩根潇洒地走了，留下银锤斯汀在那里慌慌忙忙地拆解他的爵士鼓。看得其他人额角冒汗。

＂你这是故意的吧，波扎克？＂趁老马拄着拐杖慢慢离开的时机，小羊问道，＂这所谓的[摇滚对决]，不管是怎样的结果，都是你稳赢。

如果你们的乐队赢了我们，你们就有了一个和我们同台演出的机会，把我们[绿色赎罪日]当作[赤红赛博武士]乐队变得更有名的踏脚石；

如果我们赢了，那也不错，你们[赤红赛博武士]得到了一次锻炼的机会。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你都是最大的获益者。真是狡猾啊，波扎克。＂

＂噢，你不需要想这么复杂的，艾斯利尔大哥。＂老马坏笑，＂我的初衷明明是让你们和当代的年轻人多多交流。这事可是双赢啊，双赢。你们不也玩得挺尽兴吗？＂

伊莱恩还以为洛里安等人会一起怒骂波扎克，结果鹿人青年他们却默不作声了。

如果说他们没有玩的尽兴，那绝对是在撒谎。虽然波扎克没有加入演奏，但[绿色赎罪日]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一起合奏了？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了，老伙计们。＂波扎克自嘲一笑，改口道：＂不对。垂垂老矣的只有我一个。而你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真让人羡慕。＂

＂我们德鲁伊也不可能永远活着的，波扎克。＂洛里安纠正道。

＂但你一定会活得比我久。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不可能见到你衰老的样子。＂老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鹿人青年，＂那样就好。请你一直以这副英俊年轻的模样活在我的记忆里，直到永远。

总有一天，我走不动路了，躺病床上插着尿管等死，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的脑海之中肯定还有你，在那里闪闪发光。对我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噢，波扎克……＂鹿人德鲁伊嘟哝着，眼中闪烁着悲伤与缅怀，缅怀那些一去不返的美好日子。

波扎克没有再说什么，在银锤斯汀的陪同下拄着拐杖离去。那背影带着无尽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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