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书气闷不已。

  徐微尘就是喜欢毛茸茸的小狐狸，至于毛茸茸的小狐狸身体里是怎样一个灵魂，他或许根本就不在意！

  柳亦书越想越气，突兀的从徐微尘怀里跳了出去，在空中几个灵巧的跳跃，消失在徐微尘面前。

  白玉宫殿里到处都是小狐狸或者大狐狸的石刻玉雕，每一只都栩栩如生，身上的皮毛秋毫毕现，足以以假乱真。

  柳亦书跑出徐微尘的视线之后就没有再跑了，而是找了个位置蹲下，收敛了呼吸和心跳，假装自己也是一座玉雕。

  过了片刻，徐微尘走到他面前站定。

  柳亦书蹲在回廊里一座精致的柱灯之上，其视线刚好能和徐微尘视线持平。

  徐微尘看着他不说话，柳亦书也不动不说话，仿佛真的只是一座玉雕。

  过了好半晌，徐微尘才略带困惑的开口问：“小书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

  柳亦书不想理他。

  以他们如今的关系，无论他藏在哪里，徐微尘都能轻而易举找到他，反之亦然，他们两个捉迷藏，和玩过家家有何区别？

  但是徐微尘的话倒是给了柳亦书灵感，他挥了挥爪子，将妖力打进周围的石刻玉雕之中。

  得他一点妖力支撑，那些石刻玉雕瞬间活了过来，一只只小狐狸和大狐狸们纷纷舒展着身体，离开了他们原本的位置，聚集在徐微尘身边。

  柳亦书心念一动，小狐狸们要么往徐微尘身上爬，要么在徐微尘面前打滚卖萌求抚摸，要么蹭着徐微尘的衣裳下摆……总之，所有的小狐狸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讨好着徐微尘。

  这些小狐狸都是照着他不同时期的模样来雕刻的，每一只都是那么可爱，不说徐微尘，柳亦书自己看着心都要萌化了。

  要不是他想试探徐微尘，他自己都想从柱灯上跳下去和它们玩耍。

  反观被狐狸包围的徐微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小狐狸们的讨好，看起来似乎一点不为所动。

  “你不喜欢他们吗？”柳亦书好奇的问。

  以他对徐微尘的了解，被如此多的毛茸茸包围，每一只的颜值还都那么高，他不得高兴的晕过去？

  “有真的在面前，我为什么要去喜欢假的？”徐微尘疑惑的反问。

  柳亦书：……

  “你不高兴了？”徐微尘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些雕像？”

  徐微尘一拂袖，那些石刻玉雕瞬间归位，回廊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你为什么要雕刻这些？”柳亦书问。

  “打发时间罢了。”徐微尘不甚在意的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将它们都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柳亦书更气闷了。

  “徐微尘，你喜欢我吗？”他直视着徐微尘的眼睛，问。

  他可以确定师尊是喜欢他的，且毫不怀疑师尊对他的喜欢，这些喜欢是他们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可徐微尘的本尊呢？

  本尊有什么理由喜欢他？

  不说他们从前糟糕至极的过往，单就重逢之后，本尊虽然偶尔会占据分身的躯壳，但那都是在床上，在翻云覆雨之际，难不成做着做着就做出感情来了？

  世上并无毫无由来的爱，柳亦书想不通。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等到去了我的寝殿，我再回答。”徐微尘说着，伸手就将柳亦书捞到了怀里，并且略微用了几分力气，防止小狐狸再一声不吭就跑走了。

  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很复杂吗？

  柳亦书不解。

  他被徐微尘抱着，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越是往深处，气温便越低，到后来，砖瓦墙柱上都开始结霜。

  再往深处，连柳亦书都感觉到了凉意。

  等最后到了徐微尘的寝宫，虽然这寝宫和心魔幻境之中的也一模一样，但温度却不一样，与其说是寝宫，不如说是一座冰窟。

  而最中央的那张大床，则是一整块万年寒冰。

  柳亦书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触碰徐微尘的嘴唇会那么冰了，整天待在冰窟里，躺在万年寒冰之上，能不冰吗？

  只怕徐微尘不止是嘴唇，身上也都是冰的，只是被衣裳裹住了，柳亦书才察觉不到。

  蜉蝣进入成年期以后，发情期也随之而来，且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蜉蝣的生命之所以短暂，正是因为它们在成年之后就进入发情期，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交配之中，直到力竭而亡。

  柳亦书不想来见徐微尘，正是因为不想成为那个有可能会让徐微尘死去的凶手。

  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徐微尘在他面前死去两次了，绝对不想再有第三次。

  而且和从前徐微尘的转世之身替他挡雷劫而死不同，本尊若是在交配之中力竭而死，那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蜉蝣的宿命。

  柳亦书虽然修因果道，却不信命。

  徐微尘也不信命，他一直都在自救，以万年寒冰的寒气对抗体内的燥热。

  柳亦书其实也想过，徐微尘早已成年，日日受情欲折磨，他会不会向本能屈服，找寻别的大妖疏解。

  就算徐微尘这么做了，也无可厚非，毕竟被情欲折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他每年只有那么几天就觉得难捱，徐微尘却是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交配的欲望，繁衍的本能，这些原本都是无法抗拒的，可是徐微尘他做到了。

  正因为如此，柳亦书不觉得徐微尘会为他动心，因为动心的代价太大了，会让他这两万年的坚持前功尽弃。

  “其实，当年在建木下，我送予你体内的，除了有一截建木残枝，还有我的情根。”

  柳亦书本还沉浸在本尊是否真的喜欢他的自我怀疑之中，陡然听到这句话，身体僵住了，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他是该生气还是该松口气，是该哭，还是该笑。

  和人族一样，妖也有七情六欲，而感知这七情六欲的，便是情根。

  没有情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具活着的躯壳而已。

  柳亦书曾经也疑惑过，徐微尘啃食建木之后就会自动进入成年期，开始发情，建木附近又有催情效果极强的伴生灵草，啃食建木还会有天罚降临，在三重杀招之下，徐微尘是如何避开这次死劫的？

  原来，是他承担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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