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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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淮瑾想法子筹集后面三日的存粮时,却发现这滤出来的沙子与石子有所蹊跷。忽想起一人来,便拿了些沙子石子放进布袋子里,又叫来载义道:“跟我去一趟大牢。”
“殿下,您是要去找藁皋仓的仓督算账吗?也确实该去找他算账,监守自盗,流放都不为过。”
淮瑾见载义嫉恶如仇,摇头道,:“非也,我是要去会会那周哲。你先去叫府衙的厨房备一桌小宴来,不必丰盛,两三个菜即可,如今城中饥荒,咱们切不可糜费。我先过去,你好了便也跟过去。”
“是,殿下万事小心,我稍后就来。”
载义自去吩咐,淮瑾装好沙子石子后便径自去往大牢。
待到了狱中,却见周哲浑身干净,发丝齐整,不见丝毫窘迫,更看不出挨饿的模样。
明明之前淮瑾还吩咐狱卒,称如今城中百姓挨饿,周县令自然也要同甘共苦,每日只给两餐饭也就罢了。可如今见到却发现周哲不但没有受搓磨,反而休养地更好了。
果然是个膘肥体壮的地头蛇,上上下下俱都同他沆瀣一气。
淮瑾也不生气,淡淡吩咐狱卒打开门,周哲便起身给淮瑾见礼。淮瑾道免,他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淮瑾对此却不甚在意,淡淡笑着坐到周哲对面。此时载义回来了,给二人斟上酒便退守到外面侍立。
他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又给周哲也斟上,道:“说来还要感谢圣宗时所建的藁皋仓,若不是有这么个流转仓,此次庐州粮荒危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决的。”
见淮瑾如此说,周哲却不慌,气定神闲地呷一口酒道:“殿下好本事,圣宗在时便立下规矩,不见许可令不开仓门。殿下倒是好魄力,竟说开就开了,仓督那帮人还真是没有规矩,待属下出去了必然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淮瑾却笑着摇头道:“大可不必,若非是旬仓督配合我们,我们怎会如此顺利地拿到粮食又发给城中百姓呢?这次可是多亏了他,我们已于日落前将所有粮食尽数发放给百姓们了,想来必是能够顺利撑到四日后扬州流转仓的粮食到的。只是……”
淮瑾此时却是话锋一转,周哲停住手,复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淮瑾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这藁皋仓的粮食似乎是有些问题啊……”
淮瑾把玩起酒杯来。周哲笑笑道:“哦?这流转仓里的粮食怎会有问题?每次打开都得由州级长官与许可令共同在场的,想来是不可能有问题的吧。”
“那么,周县令的意思是,这藁皋仓的粮食出了问题,就该去追究发放许可令的高节度使,对吗?”
周哲闻言,脸上笑意差点挂不住,急忙道:“属下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说……”
周哲话没说完就被淮瑾猛地打断。
“放肆!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说着便将布袋子里的石子和沙子扔到桌上,沙子飞溅了几粒到周哲脸上,他似是有些慌张,跪下道:“殿下息怒,属下……属下不知啊!”
“我看你不如改叫周哲,字‘不知’好了,你可不只是一问三不知啊。”
淮瑾凉凉说道,周哲倒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淮瑾这么快就开了藁皋仓,还把粮食发了下去,更发现了粮食里头的沙子。若是扯出什么人来,那他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万一淮瑾是虚张声势呢,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咬死旬幽。
打定主意后,周哲就抱着淮瑾的大腿哭了起来:“属下真的不知啊殿下,定是旬幽那家伙监守自盗,和属下无关啊,请殿下明察!”
“周县令的意思是,粮食掺假这件事是旬幽一人之责,与你、与高节度使皆无关是吗?”
周哲见淮瑾提到高节度使,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他点头如捣蒜道:“必然是!还请殿下务必从重治旬幽的罪,也好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淮瑾却不说话。这时厨房送来了一桌酒菜,周哲却始终跪着不敢动。淮瑾自顾自地吃起来,这个时节的野菜自有一股天然风味,用来下酒最适宜。
淮瑾忽想起一句诗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哲,果见其冷汗涔涔,口不能言。又见他始终不开窍,终于还是撂了筷子道:“这沙子是从扬州过来的吧?乌塔沟,我说的对吗,周县令?乌塔沟的土壤和别处有所不同,土质和沙质都偏硬因此沙子不易碎,火烧更坚硬。这批沙子就是这样,为了不让这批掺了沙子的粮食受潮发霉,所有掺进去的沙子都被火烧过。只有乌塔沟那边的沙子经得住火烧。你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周哲此刻才明白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这个县衙处处都是那人的眼线,若被他知道淮瑾已经查到粮荒的蛛丝马迹,那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强作镇静道:“殿下说笑了,属下真的……”
淮瑾见他依旧不着道便又打断他:“我再问你一遍,你要知道我问你是给你机会,我若不问你,那你便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了,你明白吗?”
周哲此刻豆大的汗珠汇于下巴处,要落不落。身后似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若是说错一句话,便死无葬身之地。他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淮瑾见状也不勉强,只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可要想仔细了,若你畏罪自杀,那这桩罪责可就落到了你一人头上。按律,当判亲眷砍头、九族流放。可你若是想清楚了愿意交代,那饶你家人不死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仔细考虑吧,明日这个时辰我再来。”
说完淮瑾便出了牢房离开。
周哲跌坐在地上,那沙子洒在地上硌得他手疼,那把火可是他亲手放的。至于扬州,他根本不敢想。
是自己去死,还是被眼线杀死,周哲下巴处的汗珠滚了下来砸在手背上。可他为什么要死?若是投靠淮瑾能有一条活路呢?周哲开始认真思考倒戈的可能性,却不知此刻正有个人在暗处紧盯他的一举一动,似乎他但凡说错一句话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如今的境地可谓是骑虎难下、群狼环伺。一着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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