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爷爷曾是个特别喜欢孩子的人。

  可自从知道最该疼爱的孙女就是因为他和老爷子偏疼女娃而被设计弄走之后，他对孩子的态度就变得不咸不淡了。

  只有凌父知道，凌爷爷书房的隔间里有两个小玻璃柜和两个大玻璃柜。

  两个小玻璃柜里摆着的，分别是凌依婕从小到大的照片和俩宝出生到现在的照片。

  两个大玻璃柜里放着的，是凌爷爷给凌依婕母子仨每年每个重要节日准备的，但没送出的礼物。

  除此以外，隔间最角落还有一个小桌子，桌上放着凌家一大家子的合照。

  简而言之就是，凌爷爷并非不爱孩子了，而是因心中有愧，于明面上不敢再爱了。

  凌爷爷的愧疚，源于凌依婕。

  因为在遇到与凌老爷子相同的选择时，他做出了一样的决定——弃凌依婕，选凌家一大家子。

  他俩以为，子孙后代迟早会明白，只有大家团结一致，才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可惜……到底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有些人要的不止是钱财，还有权力。

  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那些人口口声声称赶走凌依婕是为凌家着想，殊不知真正与凌家相克的其实是他们。

  能弃新生儿于不顾的人，必然是自私的人。

  而自私之人，道路只会越走越窄。

  可惜他们都不肯承认自己自私。

  **

  做出了决定后，凌爷爷对凌依婕的愧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越愧疚，越想补偿。

  可是除了物质方面，他给不了其他，偏偏陈家最不缺的就是物质。

  愧疚又弥补不了之下，凌爷爷不敢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孙女和小外曾孙。

  以至于此时此刻，站在凌依婕家客厅的凌爷爷，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凌父安抚地拍了拍感伤的老父亲，对站在凌依婕身边，正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凌爷爷的俩宝招呼道：“大宝二宝，来见见你们的外曾祖父。”

  俩宝闻言一愣，收回看凌爷爷的视线，抬头看妈妈。

  大宝问：“妈妈，那是我们的外曾祖吗？”

  二宝摇头，“妈妈，二宝觉得他是要偷小孩的坏蛋。”

  凌爷爷等人：“……”

  凌依婕哭笑不得，摸着俩宝的小脑袋说道：“大宝二宝，那是外公的父亲，也就是妈妈的爷爷，确实是你们的外曾祖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爷爷”，尽管不是对着他喊，凌爷爷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孙女承认他是爷爷了呢！

  俩宝对视一眼，妈妈的爷爷？外公的父亲？

  他俩转头看凌父，后者冲他俩点了点头。

  于是有礼貌的俩宝立即鞠躬齐声喊道：“外曾祖晚上好。”

  “哎好。”应完，凌爷爷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俩宝见一句话把人喊哭了，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不知所措，握住了妈妈的手，向妈妈求助。

  凌依婕低头给了俩宝一个鼓励的微笑，“去吧，去看看你们的外曾祖。”

  收到指令，两个小家伙立即松开妈妈的手，撒开小短腿朝凌爷爷跑去。

  他俩在凌爷爷面前一米处停下，腆着小肚子仰头看凌爷爷。

  大宝小心翼翼问道：“外曾祖是生病了吗？”

  二宝挥舞着小拳头，“外曾祖不怕，二宝帮你打跑病毒～！”

  孩子们关切的眼神和稚气的话语，差点再次令凌爷爷破防。

  他拿手帕擦去眼泪，蹲下来看着两个奶团子，“外曾祖没事了，谢谢大宝二宝啊。”

  俩宝嘿嘿直笑，“不谢/不谢哒。”

  凌爷爷摸了摸他俩的头，打开自己带来的大箱子，双手齐用，献宝一样拿出各种礼物。

  “大宝二宝，这些是外曾祖给你们的礼物喔，看看喜不喜欢。这是小奶龙，软软香香的噢，这是……”

  两个小家伙每接过一个礼物，都十分配合地说：“喜欢的，谢谢外曾祖！”

  凌爷爷含着眼泪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凌父看了看爷孙仨，走到凌依婕身边感叹道：“你小时候，你爷爷也给你买了很多礼物，可都不敢送，怕你给扔了。”

  凌依婕听着，目光落在凌爷爷全白的发丝与慈爱的笑容上，“你们没告诉他？”

  “没。”凌父回道。

  凌依婕无奈摇头，“没必要，我不恨凌家。”

  凌父却眼眶微红，“爸恨啊！不是他们，我们一家人哪会分开！”

  “爸，都过去了。”凌依婕安慰凌父，“说实话，比起凌家，我更喜欢待在陈家。”

  听到这话，凌父脑海里浮现出陈外公和陈外婆给他们发的、小凌依婕各种淘气的视频和照片，神情一下就软了下来，“爸明白了。”

  小时候的凌依婕，长着一张洋娃娃的脸，却比男孩子还活泼，每天不是爬树摘果，就是翻墙爬屋顶，再不就是下水抓鱼，和男孩子打架……

  总之就是野得不像个女孩。

  偏偏陈外公和陈外婆对她这些行为毫不约束，甚至喜闻乐见。

  凌父以前不理解，直到看到视频和照片上笑得特别开心的闺女才恍然大悟，把闺女养在凌家，哪里还能看到她这么开怀的笑容。

  凌父不再纠结，撩起袖子对凌依婕说：“依依啊，爸最近新学了一道菜，给你露两手啊？”

  凌依婕挽住走过来的凌母的手臂，笑着应道：“好啊。”

  凌母握着女儿的手，等凌父走后才面色古怪地问她：“依依啊，你爸说你二，说凌谦的事是大宝二宝的爸爸告诉你的？”

  “嗯，他找过来了。”凌依婕点头，领着母亲坐到沙发上，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俩宝身上，见他俩毫无反应才往下说。

  “他找我的时候查了我的身世，发现事情不对劲，顺着线索往下查，就查到了凌谦走私和贩毒的事。”

  提起凌谦，凌母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想到凌谦居然是那样的人，差点毁了你爸。”

  “知人知面不知心。”凌依婕拍了拍凌母的手，转移话题道：“妈，凌家真要分家了？”

  “是啊，你爸说挑个日子跟大家说这件事。”

  “凌爷爷能同意？”

  听到这话，凌母下意识看向跟俩宝玩作一团的凌爷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要再想不通，估计连你爸都要失去了。”

  凌依婕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自己偏重的东西，外人不好评价，转而问道：“那他们以后？”

  凌母说：“你爷爷以后跟我们一起过。”

  凌依婕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就凌爷爷一个？那人呢？”

  “你爷爷和那人离婚了。”

  “啊？”凌依婕倍感惊讶，“怎么离婚了？”

  凌母毫不隐瞒道：“凌美婷不是你小姑。”

  啥？！凌依婕整个人都呆住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

  “那凌奶奶死得挺冤。”凌依婕叹道。

  凌母也叹息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长辈的事，小辈还是少议论得好，干脆聊起陈家先祖墓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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