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她还在往前走，她一次又一次地超越着自己的极限。

  好像不知道痛苦、不知道疲惫一般，她坚定地向着山下而去。

  在不知道第几次力竭、第几次坚挺之下，终于，她来到一段泥泞的土路。

  她停了下来。

  她的祈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她偏头看向身后，“宝宝，抱紧妈妈，小心不要掉下去哦。”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面容乃至嗓音仍旧柔柔的样子。

  “嗯嗯。”小乔文州先是满口答应，而后才在保证雨伞不会歪扭的情况下打量着四周。

  “泥巴，脏脏。”奶声奶气的小乔文州这么说道，声音中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闻言，叶文心瞬间笑了，眼底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她浅浅地勾着唇角，“是呀，宝宝要是掉下去就成脏宝宝了哦～”

  小乔文州惊呼一声连忙抱紧了叶文心的脖子，“宝宝不要脏脏！”

  “那宝宝一定要抱紧哦～”

  “嗯嗯！”

  确保小乔文州已经抱紧自己之后，叶文心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泥土和雨水的混合物之中。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同时双臂紧紧箍着身后的小人。

  她的速度很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重，因为她要百分百确保自己不会摔倒。

  她的宝宝，讨厌脏脏的泥巴。

  “妈妈。”小乔文州突然出声。

  “嗯，宝宝怎么了？”

  “鞋子，脏了。”他盯着她泥泞的鞋子以及裤腿。

  “没事，妈妈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他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宝宝该不会嫌弃妈妈了吧？”

  这么说着，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受伤的意味，就好像……她知道——

  “没有！”他连忙否认，“不嫌弃妈妈！”

  她的宝宝不会嫌弃她。

  他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处，小声补充：“永远……”

  她笑着，“永远不嫌弃妈妈？”

  他点头，“嗯。”

  “那宝宝要牢牢记住这句话哦。”

  “嗯。”

  “等到妈妈七老八十的时候，也不准嫌弃妈妈。”

  “嗯！”

  “要不然妈妈就……”

  小乔文州连忙掀开眼皮，声音颇有些紧张，“就怎么样？”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蓦然收了回去，叶文心话音一转，“宝宝先猜一猜？”

  小乔文州眨了眨眼睛，“不准我吃糖？”

  “不是哦。”

  “不准我跟狗蛋玩？”

  “也不是哦。”

  “不准我晚上跟你一起睡觉觉？”

  “还不是哦。”

  那还能是什么？

  小乔文州的眼底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骤然大哭起来，“呜呜呜，不要，我不要！”

  叶文心蓦然一慌，“宝宝！宝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死死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妈妈……妈妈！”

  叶文心连忙回应，“嗯嗯，妈妈在呢，宝宝你怎么了，可以跟妈妈说说吗？”

  吸了吸鼻子，小乔文州哭的直打嗝，“妈妈……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

  闻言，叶文心停下脚步，她侧头亲了亲小乔文州的额头。

  “怎么会呢，宝宝怎么会这么想，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最喜欢你了，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真…真的吗？”小乔文州抽抽噎噎的。

  她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小乔文州的额头，就像在安抚着受伤的小兽，“当然是真的。”

  她柔柔地笑着，“就算你嫌弃妈妈，妈妈也依然会让你吃糖，会让你跟狗蛋玩，还会让你晚上跟妈妈睡觉觉，妈妈怎么会不要宝宝呢？”

  是哦，小乔文州懵懵地停止了哭泣。

  “宝宝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宝宝，所以，宝宝永远都不用为了这件事哭泣。”

  柔柔地亲掉小乔文州眼角的泪花，叶文心的眼底闪烁着坚韧的光。

  “那…”小乔文州拧着眉头，“那妈妈刚刚——”

  问题重新绕回来之后，叶文心缓缓将答案道了出来。

  “如果你嫌弃妈妈，那妈妈就……不让你再喊我妈妈。”

  话音刚落，不待小乔文州反应过来，叶文心便接着补充道：“但是，我允许你喊我母亲。”

  “母亲？”

  “嗯。”

  “母亲是什么？”

  “母亲也是妈妈。”

  “妈妈？母亲？”

  “嗯，妈妈是我，母亲也是我。”

  小乔文州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妈妈是你，母亲是你，不让我喊你妈妈，但是可以喊你母亲？”

  “对。”叶文心缓缓点头，“你是妈妈最宝贵的珍宝，妈妈永远舍不得罚你。”

  确认小乔文州的情绪已经和缓下来之后，叶文心转过头去，继续行走在泥泞的土路。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你做错了事情，就不准你喊我妈妈。”

  她盯着脚下，缓缓说道：“让你失去一个对我的称呼就是对你的惩罚。”

  突然，她笑了下，“要知道，你原本是可以拥有两个称呼的。”

  “我不明白。”小乔文州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既然都一样，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对此，叶文心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而后回答道：“区别吗？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不。”他突然变得执拗，“我现在就想知道。”

  他的心底有一个迫切的声音——乔文州，你必须明白，就现在，你必须明白这样的惩罚是为了什么！

  一股难言的恐惧席卷他的心灵，他莫名有一种直觉，如果他弄不明白，他一定会后悔的！

  “妈妈，你告诉我吧～”

  为此，他软软地撒娇。

  “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好。”叶文心有些受不住了，“妈妈告诉你，告诉你。”

  “嗯嗯！”笑得犹如偷腥的小猫咪，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妈妈最好了！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叶文心摇头失笑，“你呀你……”

  她清了清嗓子，“那妈妈就告诉你了。”

  “嗯嗯，你说吧。”小乔文州连忙竖起耳朵。

  “因为啊，当你拥有两个称呼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怎么样，你可以很正常地跟我交流、沟通、生活。”

  “而当你做错了事情，我不允许你再称呼我为妈妈的时候，你的每一声‘母亲’都会让你清晰地认识到——我，乔文州，做错了事情。”

  “如果你还爱着我，如果你还在乎我，你的每一声‘母亲’都在鞭笞着你。”

  “你将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自己做错的事情。”

  “而如果你已经不爱我了，也不在乎我了，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

  “在那个时候，母亲或者妈妈，一样的称呼，对你来说，确实没有区别。”

  心脏猛地一窒，小乔文州蓦然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受。

  母亲……他突然有些恐惧这两个字眼。

  不！不要！他不要喊这两个字！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他急切地喊着，就好像在弥补着什么东西。

  再一次停下脚步，叶文心偏头亲吻着小乔文州的额头，“宝宝，别怕，宝宝。”

  她轻轻说道：“妈妈不会那样惩罚你的，妈妈舍不得。”

  顿了下，她又笑着补充，“就算你嫌弃妈妈，妈妈也不会那样惩罚你。”

  但小乔文州好像真的被吓坏了，他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落，“如果……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事情呢？”

  “emmm”叶文心沉吟了数秒，“如果你做错了事情，只要你跟妈妈道歉，那妈妈就可以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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