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人生，他一直都有着一丝不甘。

  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他却是拼尽全力都无法触碰一丝一毫。

  羡慕过别的小孩，尽管都是被当做牲畜圈养，但至少他们都还有亲情。

  嫉妒过别的修士，出生就在富贵名门，修行资源完全不用操心。

  也拼尽全力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过。

  只可惜在得知自己不过棋子一枚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碎了一般。

  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愚弄自己，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的姜肆，心情无比平静，任何修士在死之前都有能力运转灵脉，保住自身一缕意识，将其与残魂链接，好保证自己能够于残魂之上重生。

  但他却无法做到这一点了，他的灵脉已经完全被拉扯撕碎，大部分都被那些黑色结晶吸收融入到了百炼魔君身体里去。

  若非刚才有莫广道在，恐怕对方直接出手，自己连肉身都不可能留下，便会直接灰飞烟灭。

  但其实不挨花落月那一刀，他还能撑得住的。

  可惜花落月那蕴含了恐怖死亡气息的一刀，直接令其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死气腐蚀，本还能残存的神识，一瞬间就彻底碎裂开来。

  就好似镜子，碎裂了却还未脱落，依旧可以映照出人的模样，但彻底破碎脱落，那么镜框的内里就显露出来，破碎的位置则会空缺，不再映照出任何东西。

  大概是感受到要死了，所以姜肆才释然了吧，所有的争斗，此刻好似都与他无关了。

  只是那个人，此刻会在哪儿呢？

  姜肆模糊的双眼看着女孩，一张清晰白净的脸突然浮现，她笑着，眉眼之中带着一丝天真烂漫，浑身上下满是用不完的活力，朝气蓬勃。

  “姜肆，在景祥山上我会保护你的！”

  陆芊尘的声音与那笑容重合。

  姜肆一瞬间的恍惚，才好似突然想起。

  “啊，对啊……”

  我怎么差点忘掉你的名字了呢？陆芊尘！

  谢谢你！我短暂的生命之中出现的那一缕光，未来你一定会照亮更多的人吧。

  只是再也照不到我所在的地方了。

  姜肆想到这里突然又升起一抹恐惧。

  他要死了！会有谁记得他吗？死后身体会怎样呢？他只是开悟境修士，最终恐怕逃不脱腐烂衰败，那样会发臭的吧，但最终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自己一般。

  自己会彻彻底底的消失，连存在过的证明都不会留下。

  我不想死……

  姜肆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只是感觉有什么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别……姜肆……”

  模糊之中，一个女孩的哭声淅淅沥沥。

  对了，我死了她能逃出去吗？

  那个结界，以及追兵……

  不行！我得告诉她！傀儡体内的原核可以炸开结界……

  姜肆破碎的神识开始渐渐消散，就好似一团光球，在慢慢变小。

  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渐渐收缩，成为一颗尘埃，最终覆灭。

  姜肆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就连他的鼻子，嘴，耳朵都感受不到了。

  唯有眼睛，好似能够看到黑暗之中的意识消散。

  越来越模糊，黑色，亦或不是黑色。

  “……救救他……”

  “他不会有事……”

  “可……”

  声音彻底消失了，姜肆刚才明明听到有两个人在争吵的。

  算了，此刻的他只想睡一觉，好困好困，虽然不甘，可意识已经到极限了。

  外界，林烟柔正全力追赶着逃亡的众人，神识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最大，但却只看到了姜肆二人，唯独没有花落月的踪影。

  百炼魔君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花落月，结合那先前与姜肆陆芊尘打的那傀儡，无疑不在说明花落月才是真正的紫薇照命，而百炼魔君想要的正是紫薇真气。

  穿过一片树林，就见前方两道身影正缓慢朝着前方走着。

  这二人正是姜肆和那女孩，二人身形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

  而姜肆显然是重伤昏迷，女孩则扛着姜肆，一步一步的走着。

  对方自然也察觉到了林烟柔的到来，但却并没有回头。

  林烟柔也是生性多疑的人，见对方这么坦然的走着，并没有贸然上前。

  灵力汇聚，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女孩身上灵力极度虚弱，又察觉姜肆气息虽然虚弱，但破碎的神识却稳固了不少，便明白了所以然。

  “花落月在哪儿？”林烟柔开口，此刻对方二人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远处女孩闻声，随即便扭头瞥了一眼，赤色瞳孔里满是冷漠，好似在看渣滓一般。

  随后又转头继续往前走着，仿佛林烟柔不存在一般，无不充满了对其的蔑视。

  “呵！”林烟柔咬牙切齿，一股杀意油然而生，随即便见一道恐怖意境自其手中射出，直直朝姜肆二人打去。

  就在攻击即将打中二人之时，女孩袖袍一甩，白衣猎猎。

  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长剑。

  长剑朴实无华，似乎就是那普通凡铁打造而成，但在其手中，就好似千年寒冰一般，透着一股死亡寒意。

  剑出，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发出一道亮光，待到光芒消散，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再追，死。”女孩留下三个字，随后将剑插在地面，缓缓朝前走去。

  林烟柔却是无比诧异，心中竟感到一丝庆幸。

  刚才女孩的眼神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那恐怖一剑扭曲空间，可却并未给周围带来一丝空间裂开的感觉，只有视觉反应。

  也就是说，恐怕那一剑并非是空间意境，而是寒意。

  寒冷到将任何灵力消亡破碎，待到其化作泡影，在朦胧中被融化消解，连粉末都不曾留下。

  这朴实无华的一剑，她看不出发挥了多少实力，但这人，她绝对应付不了！

  目送二人走远之后，林烟柔心中五味杂陈，下一刻就听见一声咔嚓！

  镜面破碎的声音。

  目光向着那插在地上的长剑看去，此刻剑身竟出现了无数道裂痕，碎成了一片一片。

  嘭！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后，整把剑都化作了粉尘，飘散掉来。

  脑海里闪过百炼魔君的面容，一咬牙，林烟柔猛的朝前而去，此刻她也是逼不得已，若不做些什么的话，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

  女孩再次停下，但这次却没有回头。

  身上恐怖的灵力疯狂翻滚，好似难以遏制。

  若非林烟柔在背后，便能看到女孩赤色双瞳之中流出了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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