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带着两人进入道观，在问火云讨来一处静室后，三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李继虽然表现的大义凛然，可心中那根紧张心弦始终绷着，就怕突然暗处冲出一伙刀斧手把他斩杀当场。

毕竟今天的偶遇，处处都充满了诡异，使得他丝毫不敢放松。只见他右手手腕始终都扣在剑柄处，随时做好了挟持方诺的准备。毕竟此刻的方诺在他面前毫不设防，他就算是死，也能拉他垫背。

可直到三人来到静室后坐定，一切他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才让他心绪稍稍放松下来。

三人围坐在一张案几前，方诺居主位亲手给两人倒上了一杯香茗。

“方某也是客居在此，因此只能借花献佛，请两位喝杯素茶了。”方诺举杯笑道。说完后便率先一饮而尽。

李继见状也没有犹豫，仰头便把茶水喝干。穆晶晶则是浅尝即止，小小的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方诺面色一肃，直接对李继问道：“你想杀我？”

李继闻言心中一凛，但看着方诺那认真的眼神他表情坚毅的点了点头：“不错。自从我离开岚山阁后，我就没放弃过这个念头。”

方诺闻言莞尔一笑，这李继有意思。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犹豫的展露自己的心迹。但从这一点看，这人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话说，方某没有得罪过你吧。更没有得罪过你昊国。你要杀我这又从何说起啊？难道怀王殿下也想赴项家的后尘？”方诺语气平淡的说道。但话语中的威胁之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李继轻叹一声，出言道：“本王要杀你，并非是因为私怨。”

“哦？说来听听。难道方某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方诺笑道。

李继摇了摇头：“先生此言差矣。非是本王不待见先生，相反，本王对先生还是非常敬佩的。但也正是如此，本王才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说罢，他立身而起：“如今这天下，看似平和。但实则时刻都处在间不容发的状态。八国相争数百年，如今也都到了瓶颈期。彼此羁绊彼此胶着。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平衡没有被打破。”

“而先生的出现，却给整个天下带来了最大的一个变数。这个变数，是本王不想看到的，也承受不起。若说之前本王杀你之心还只是构想之中，可经过乐国项家，大恒天子一事，就让本王更加笃定先生乃是整个天下的取乱之道了。”

“既然先生今日诚心相问，本王也不打算瞒你。自从先生出山开始，天下四极都隐隐有被先生整合的迹象出现。先生手法虽然做的隐蔽，但依旧逃不过本王的眼睛。或许本王知道今日必死。但请先生相信。就算没有本王，先生很难做到寿终正寝。一旦八国中其他人反应过来，纵然先生有天纵之才，也难以对抗天下大势。不知本王说的可对？”

方诺听后微微点头：“那么请问殿下，如果我死了。这个天下就太平了吗？还是说，当今这个乱世，是我造成的？”

李继闻言一滞，但很快说道：“乱世虽说不是先生造成的，可先生的出现，会让这个乱世变得更加不堪。更加生灵涂炭。”

“呵呵，我这人呢，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那么冠冕堂皇的话也就不用在我面前卖弄了。抛开那些虚伪的东西，我问，你答。”方诺正色道。

李继点了点头：“先生请说。”

“我的存在，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适应？尤其是八国论上写的那些直白彻骨的内容，让你看见了自己的虚伪和脆弱？”

李继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想不到对方的话语竟然如此犀利，直指本心。压根不跟你玩一点套路，直接把华丽的外壳扒了个干净，只留下内核。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方诺厉声问道。

李继咬了咬牙，很想否认，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方诺莞尔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的存在，没有按照你们的既定规则来？”

李继再次点头。

“你是不是又看见我对权贵的蔑视和对百姓的怜悯？是不是看见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其实只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蛀虫？所以你怕了。但你怕的并非是我，而是怕有朝一日民智觉醒，民权复兴。届时，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也好，王室也罢，统统都抵不过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吗？”

此言一出，李继和穆晶晶同时打了个冷颤。尤其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接让他们两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和恐慌。

“李继。我就问你一句。你们李家凭什么生生世世就应该是昊国的王？你李继又凭什么生来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天下百姓生而为人，他们是比你少条腿还是比你少只胳膊？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做出一副为天下计的虚伪做派谈什么生灵涂炭？”

“你要的，依然是权势。你求的，无非是更大的权势。无论你说的再冠冕堂皇。但这一切和普天之下的生灵有关系吗？纵然是我死了。你李继能一统八国。你们李家可会去多看那些泥腿子一眼？”

“不会，在你们心中，他们只是一些长得像人的牲口罢了。你就算装着再怎么爱民如子，可终究也只是把他们当成工具罢了。在你心中。你们这些权贵就该生来高贵，就该唯我独尊。但老子在这里问一句。凭什么？就凭你投了个好胎吗？”

方诺也不装了。反正李继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怕和他说这些。

“王权神授，道统天赐。此乃亘古不变之至理。我李家法理法统具在，如何驾驭不得万民？”李继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方诺的说法自然不敢苟同。

可方诺一听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见他手指着李继来回点了几下。

“李继啊李继，你刚才这句话，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王权神授？啧啧啧。下个月老子就要拍卖一个你所谓的神授王权了。听你这么一说，老子还特么的没发现自己竟然成神了。好一个王权神授，好一个王权神授啊。”

“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明说。还特么的王权神授。呸。老子最看不起你这样敢做不敢当的废物。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口中说的全是主义，心中想的却全是利益。和你一比。乐国的那些窑姐都显得无比纯洁和高贵。拜托你做个人吧。别以为其他人都会像你这般虚伪不堪。”

方诺一番话，说的李继浑身发抖，两股颤颤。正所谓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只有赤裸裸的面对事情本质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自己其实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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