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棠朵在寝室收拾东西。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就要从寝室彻底搬出去。

  916曾说让她高考后立刻离开。可现在它没提，自己自然也不提。

  念头刚一出，久违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宿主，我们该回去啦。准备好了吗？我倒数三个数，立刻启程。三、二、……”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她急忙打断施法。

  “怎么了宿主？”

  棠朵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始装傻：“怎么这么突然呀，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人家。”

  916无语：“咱俩一个月前就商量好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离开。”

  “哎呀…你就让我再待几天吧。”棠朵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它撒娇。

  “棠朵！”916被她的态度气到直呼她大名：“再不回去你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你要是死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它一顿河东狮吼，成功把她吼得没了动静。

  心里有个猜测。希望是，怕不是。

  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像熄灭的烛火：“可是…可是我们才刚在一起呀。”

  “方云也不会发现的，你把心放肚子里。”

  “可是…”

  “别可是了。再可是命都没了。”

  “…我现在觉得我挺好呀，腰不疼腿不酸。”

  “那是我给你的药没过劲，不然有你受的。”

  916态度很强硬，没有以前可爱了。

  棠朵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如同沉浸在冰冷幽暗的湖底，充满未知的恐惧。

  “那…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和他道个别总行吧？”

  916沉默会说：“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晚上8点，我会强迫你离开。”

  给她两天？居然多给她一天时间。

  *

  可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会多给一天时间了。

  一觉过去，窗外天色昏黄。

  再次睁眼时，棠朵觉得自己的脑浆子好像被人搅和了。

  头很疼、很沉，身上更使不上力气，一睁眼就是天旋地转。

  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窗外景色居然是校园的傍晚。

  睡了一天？难怪多给她一天时间，这一天是让她睡觉的。

  方云也给她打了好多电话，也发了好多信息。总的来说是想问她有没有地方住，没有可以去他家。

  他家大门常打开。

  因为没接电话，男生让宿管阿姨偷偷来瞧一眼。发现她睡得很沉，干脆没搬寝室等她醒了一起搬。

  她把电话回过去，几乎是秒接。

  “睡醒啦？”方云也语调轻快。

  “嗯。”躺在床上连举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仅一个字，男生就察觉不对：“怎么感觉你很难受？生病了？”

  “你买杯咖啡让宿管阿姨送上来呗？我…这几天一直没怎么睡，现在补觉呢。”

  “那你先睡吧。等睡好了再搬家。”

  “我…我现在就想搬，先搬去你家吧。”

  “好呀，你在寝室等会吧。”隔着电话都能察觉出他的开心。

  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没过多长时间，宿管阿姨拎着杯咖啡进来，“你那个小男朋友真关心你。你不接电话，在楼下急得团团转。这不，又给你买杯咖啡。”

  “谢谢阿姨，真是太麻烦你了。”她将两桶没用过的洗衣液送给阿姨。

  阿姨离开后，棠朵将咖啡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喝咖啡，已经不觉得有多苦了。

  但是这杯咖啡…巨苦无比。苦得让人想哭，是从心底涌上来的苦。

  她东西不多，有些生活品干脆扔掉。推着皮箱从女寝大门出去，被天边的金色云浪美到。

  云浪下，方云也一身干净的白衬衣，笑着张开双臂。身后金光绽放，似乎是从他身上发出。

  “你已经一天没看见你的小男朋友了。难道不想他吗？”

  他笑得像一只会摇尾巴的边牧，可爱又机灵。

  棠朵被他感染，也露出大大的笑脸。扔下箱子抱住他，默契得像拥抱过一百次。

  “想，特别想。”

  ……

  当晚。

  两人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正播报新一代人造卫星即将发射升空，承载人类的期望去探索宇宙。

  “你说…白灏以后是不是就发明这玩意？”

  修长的手指在女生发间穿过，动作轻柔又依恋。

  “…可能会吧。”棠朵用他的大腿当枕头，侧卧着看电视：“…怎么感觉好几天没看见白灏了？”

  “他妈妈住院了，陪护呢。”

  “啊？”棠朵坐直身体，“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探……”

  坐起来的动作有点猛，她差点晕过去。

  “你怎么了？”方云也蹙起眉心，把她重新按回腿上，“头晕？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脑袋里有股力量在横冲直撞，疼得她想敲开脑袋看看。

  “不用，高考太紧张了，一直没休息好。”

  他改变动作，给女生按太阳穴，“明天上午我出去一趟。下午我们一起去看阿姨，怎么样？”

  “…你要去哪？”

  “去商场。”男生解释：“给你买了个小礼物。本来想昨天给你，可惜昨天没做好，只能明天给你喽。”

  “那我和你一起去。”棠朵握住他的手。

  “好，明天叫你。”

  ……

  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一起望天花板。

  “棠朵，你知不知道…和一个成年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很危险？”

  方云也突然侧过身，眼神幽暗地看她。

  她也转过来，目光平静：“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你的脚要是再蹭我的小腿，我真有可能吃了你。”

  “…骚瑞，我只是觉得你腿毛好多。”

  “……”

  男生揽过她，在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睡觉吧。感觉你很累。”

  “嗯，晚安。”

  月光笼罩，呼吸浅浅。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翌日。

  棠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房间空荡荡的，不见男生影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今天比昨天精神不少。桌上放着早餐，她边吃边给男生发信息。

  质问他为什么不叫自己起床。

  方云也回给她一张图片，马路上堵车堵得死死的照片。

  【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去好啦。不然堵车一定会让你心情糟透。】

  【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12点吧，等我回来哦。】

  【嗯，等你。】

  放下手机。也不知道方云也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

  她是不是得回个礼？皮带？手表？鞋？

  躺沙发上刷会小淘，看上面各种各样的礼物。

  吃饱喝足刷手机，哈欠一个接一个。知道自己是又上困劲儿了，在睡着前定个11：30的闹钟，声音调到最大。

  刚睡着不大会，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可惜棠朵浑然不知。

  ……

  越接近中午，太阳越大。跳跃着落在窗前，破碎在地上。

  闹钟效果不错，成功把棠朵吓醒。

  她按揉发胀的脑袋，在屋里扫视一圈。场景和睡着前一样，没人进来过。

  他怎么还没回来？取经也该回来了。

  找到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到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刚睡醒的缘故，声音虚弱无力。

  “…棠朵？你在哪？”

  “？？？”声音不是方云也。

  她看一眼屏幕，又放在耳边：“你是……白灏？你怎么接方云也电话？他去医院了？”猜测男生去看白灏妈妈。

  电话那头似在犹豫，“我们…在警局。”

  “你们去警局干嘛？见义勇为？还是打击犯罪？”

  白灏似乎在大喘气，在压制着什么：“云也他…出事了。”

  “出事？”棠朵皱起眉头。随后想到什么，忍俊不禁：“你们俩不会联合起来骗我吧？他是不是在旁边偷听呢？让他接电话。”

  她想骗自己，可回应她的是白灏的沉默。

  一种已经告诉她答案的沉默。

  白灏再次开口，声线哽咽：“…棠朵，我说了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云也他……死了。”

  ……

  听到消息的一刻，棠朵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周遭的一切她都听不见了，只有白灏的话在脑袋中回响。

  方云也…死了？

  怎么可能，刚才他俩还聊天呢。她打开聊天记录，在10：21分男生发来一条语音。

  “东西取到了，你男朋友在回家的路上。”语调雀跃，一听心情就不错。

  他真的好臭屁，时刻提醒他是她的男朋友。

  想去警局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却在站起来的瞬间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身体仿佛被浸在冰冷的海洋，心口疼得如被生生刺穿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人无法承受。

  曾把眼泪视为软弱的她，被泪水模糊了眼眶。她揪着自己胸襟，试图告诉自己这些不是真的。

  方云也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他们才刚在一起。还有礼物没给自己，怎么会舍得死…

  ……

  眼泪在地上形成一小摊湖泊，被阳光蒸发成悲伤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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