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首一笑，眸光明澈，“怎见得我去，便是增加你的负担，而不是增加你的筹码呢？”

南宫澈显然吃了一惊，“你，你的意思是……”

我挥了挥衣袖，微抬首望天，“权力，帝位，于你们男子而言就真的那般重要么？你们的一生，为了追逐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舍弃一切不顾，亲情，爱人，甚至于性命。可于我而言，心里真正看重的，只是身边在意的人安好无事。我不愿他有事，同样不愿你有事。沐昕，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有苦衷也好，有难言之隐也罢。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会眼看着你杀了他，也不会眼看着他杀了你。你能体谅我的苦心么？”

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径自转身向前，淡淡扔回一句，“跟来吧。”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到底，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们二人带着三小姐随我来。”说完这句，我加紧步子追上去。

“参见侯爷。”

大帐外，已站满了人，见了南宫澈到来，齐齐拜倒。却不知，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心臣服，又有多少是阳奉阴违。想着自己此刻容颜有异，怕会多生事端，是以我只静静站在南宫澈身后，并不言语。

“诸位请起。”

丽妃已越众奔来，“澈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大家一直在等你。”

南宫澈略略退开几步，面带微笑，却已落了几分生疏，“臣见过娘娘。”

丽妃错愕的眸眼落在我的眼底，是那样的凄然，然而，却没能入那一人的眼。

南宫澈环扫一圈，淡淡的口吻中自透着一股威严，“本侯不过离席片刻，诸位大人为何不坐在里头，却都到外头来了呢？如此阵势，请恕澈愚钝，不知是何用意？”

“是本王的意思。”

话音刚落，大臣们皆整齐有致地让开一条道来，那道青衫儒雅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汝夏王慕容辰逸。

“本王特领着诸位大臣在此等候侯爷呢。”

一面说，一面慢条斯理地信步走来，意态娴雅，仿若是夜间闲来无事时漫步庭中赏花弄月般悠然自得。到了跟前，汝夏王微笑站定，与南宫澈对望，个中的硝烟烽火，自不是旁人所能参透的。

南宫澈略拱了拱手，浮着一抹流于表面的笑，“王爷，久违了。先前王爷无故失踪，澈还担心得紧，如今见着王爷平安归来，澈便放心了。”

“劳侯爷操心，本王实在是受宠若惊。”汝夏王亦是笑，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的笑里无一丝真心的感激之意。

我在一旁看着，内心唏嘘不已。原来身陷权利漩涡之中，无论是多么淡然的男子，也会变了心性，换上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模样。南宫澈如是，就连我引为知己的汝夏王，也不例外。

一来一往，是不露刀锋的交战，男子间的唇枪舌战，更甚女子百倍。

“只不知，王爷领着诸位大臣在此等候澈，所为何事？”

“自然，是大事。”

目光一移，他见着了南宫澈身后的我，脸上浮起一抹教人捉摸不定的微笑，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单膝点地行礼：“臣弟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语激起千层浪，亦将在场众人的目光皆投落到了我的身上。

“王爷，这……”在场的诸位大人中，终有人忍不住发问。

汝夏王维持行礼的姿势不变，只略略抬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眼前这位，是皇上金口册封的皇后。尔等还不快向皇后行礼？”

皇后与帝同体，统御六宫，母仪天下，乃是国母，此事自然容不得丝毫玩笑轻怠。

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汝夏王都毕恭毕敬地行礼了，其余诸人自是不敢轻怠，一时间，齐哗哗倒了一地。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无法忽视南宫澈眼底的那抹惊色，如何一丝丝收回，化作晦暗不明的墨色没入那双星眸中，屈膝随众人跪下去，“臣，参见皇后。”

众人皆跪，独我站立，承受膜拜。那种滋味，即便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依旧教我记忆犹新。

山呼声一阵阵响彻在耳畔，我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半天，方吐出一句：“本宫何时，竟成了皇后？”

不消说，这话自是引起了方才便心存疑惑的诸大臣与丽妃等妃嫔的质疑声。

“咦，听这语气，莫非是假冒的？”

“是呀，瞧这女子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虽说有几分肖似先前皇上的宠妃云氏，可到底云氏也仅在妃位上，何时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呢？”

“谁说不是呢？汝夏王该不会是无计可施，为了设法阻止侯爷登位，便胡诌出来的吧？”

“嘘，小声些。此刻局势未明，还是少说为妙。若一不小心被治一个藐视皇后之罪，咱们可担当不起啊。”

……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入耳，我只保持着沉默，目光却与众人一般望向汝夏王，等待着他的答复。

然，有人怕死，怕得罪汝夏王与我，有人却是不怕的。

丽妃率先起身发难，“九弟，你说这名女子是皇上御口金封的皇后，可有何凭证？须知立后一事，关乎国之根本，可容不得任何人儿戏！如若有人假传圣旨，冒充皇后，便是尊贵如九弟，只怕轻易也担当不起。”

一句“九弟”，便无疑是昭示众人，她可也是他的皇嫂，别人说他不得，可长嫂如母，却是说得他的。这个丽妃，莫看她平日嚣张跋扈，娇纵任性，却远比我想象中的济事。

汝夏王笑了笑，并不甚将丽妃的话放在心上，望向我，淡然无波的眸光里却分明传递了某种隐晦的信息，“皇嫂，还请您金口赐臣弟及诸位大人起身，也好答话。”

如此，倒真有几分像是要将这道凭空编出来的圣旨坐实之意。如若我不承认自己是皇后，自然无权赦众人起身，但如若我唤众人起身，便等于默认了汝夏王的方才所言。而他明知，我不会任由众人长跪不起。辰逸，你又何苦如此逼我？

“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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