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忘记，黄巢站在帝国皇座之上，穿着他那一身破烂盔甲和草鞋，向底下几十万的农民军说，他要让所有人吃饱穿暖的画面........尽管这种话，每个帝国最开始的皇帝都会说，可我相信黄巢，因为，他是真正从农民走出来的，就像是后世的朱元璋，严苛法制，动不动对官员剥皮充草，可对老百姓是真的好。”

老道像是回忆着最美好的事情。

或许在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出山是对的。

可是历史不会出错，黄巢的大齐帝国，很快就覆灭了。

不尽其数的唐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黄巢抵抗不住，大齐瞬间覆灭，就像是历史从未出现过这个政权一样。

只是，世人都不知道的真相，在老道口中说了出来。

“其实，那天黄巢能打的，他真的还能打的.......”

“我可以助他，他也还有四十万农民军........”

“可刚刚建立的大齐，立在原本的长安城上，粮食很快就完了.........”

“黄巢知道，继续打下去，便是城中四十万农民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他投降了，可就在他投降的时候，他的部将发生叛乱。”

“那个叫朱温的部将，成了压垮黄巢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巢死在长安城里，我背着他离开长安，回到江南，葬在一处百花丛中。”

“随后，我就重新回了紫云观........”

说到这里，秦绝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微微眯眼，发问：“黄巢败了，外面有几十万唐军，里面又有朱温叛乱，你是怎么把他背出去的？而且从长安到江南上千公里路程，一层层关卡，一批批追兵，你又是怎么顶住的？”

老道笑而不语。

秦绝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能活千年的秘密，就在这一次逃亡路上？”

“有得必有失，这是古话，也是真理。”老道苦笑，低头看着自己粗糙至极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在千军万马的追杀之下，带着黄巢尸体走了上千公里，他呢喃着说：“我其实，在紫云观成大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一个法门。”

“这个法门可以让人不再受寿命限制，可以活很久很久。”

“可是付出的代价，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道忽然摘掉自己的发冠，那满头乱糟糟的枯发，因为一直没有打理过，所以没有散开，反而像个鸟窝一样顶在头上。

“代价........代价........”老道嘴角的苦涩笑意更加浓郁。

他用力扯开后脑勺的枯发，尽力露出一个模糊的头顶。

可这头顶，却是让秦绝看得紧皱眉头，一股寒意顿时涌起。

只见老道的后脑勺，有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

可以直接看清楚，里面被薄膜包裹着的红白大脑。

“你这！”秦绝不免感到震惊：“怎么回事！？你给自己开了天窗？”

“这，的确可以叫天窗，可在我们道教，叫........福天洞地。”

轰隆！

老道吐出的一个名词，震得秦绝脑瓜子嗡嗡作响。

福天洞地，指的是给自己后脑勺挖个大洞？

这算哪门子修行法门？

这不是纯纯妖孽邪法？

老道自然能看懂秦绝眼中的震惊和困惑。

他苦笑着放下后脑勺的枯发，呢喃着解释说：

“师父让我光复紫云观，可他错了，紫云观回不去了。”

“不只是紫云观回不去，全世界的道家，都回不去鼎钟仙鹤的日子了。”

“这个世界的道家法门，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老道仰天长叹一声，浑浊的眼睛更加没有了光彩。

“这个法门，是我八岁的时候发现的。”

“所以当初师父惨死回紫云观的时候，我出山门，并不是为了光复紫云观，我只是想要看看，能让师父宁愿死都不愿杀的叛军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那群叛军是恶，那我就为师父鸣辜负，我会出手杀师父不杀的叛军。”

“所以紫云观........”秦绝环顾四周，看着这上千年始终破破烂烂的紫云观，猛然间恍然大悟，回眸质问老道：“所以你回到紫云观后，按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开宗立派，广收弟子，光复宗门，可你没有，你上千年始终一个人的原因就在这里！？”

老道惨然一笑：“明面上仍旧正统的道家，背地里却已经邪祟到这种程度，连一个法门都要人挖后脑勺，我怎么会让后世儿孙进这样的宗门，这份苦，我一人担了。”

“没想到，千年前就已经出现这种事，我还以为只有诡异复苏的时候，道家才有变化，真是没想到........”

秦绝神色凝重地走来走去。

“哈哈，当你发现大坝轰然倒塌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早就有无数蚂蚁潜伏在其中，挖空了内框。”老道笑着说，可他的笑意，更像是绝望的笑：“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死了，你就该知道，在你不知道的时间和角度里，这人早已重病缠身。”

“所以呢！所以你现在什么意思！”

秦绝猛地抓住老道的衣领，怒声质问。

“挖天窗，得长生，你得了这个法门，到现在已经千年了！”

“这么久你都支撑过来了，现在这种关键时期你却撑不住了！？”

老道没有挣脱，而是深深凝望着秦绝，轻声反问一句：“谁告诉你，得的是........长生？”

秦绝浑身猛然一颤，松开老道，踉跄后退，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我不愿再战，也不是我懦弱怕死，而是........我要走到尽头了。”

“这种邪祟的法门，怎么可能会给我长生？”

“我现在，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道路。”

老道忽然笑了起来，这次是轻松的笑。

“秦绝，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继续走下去。”

“刚见你的时候，我隐约知道你命格一分为二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你的另一段命格在哪，在哪个时期。”

“但我知道，若是你哪天真的，成神了。”

“请.......打扫打扫道家这些变邪祟了的法门。”

“这是我的信仰，也曾是，大夏几千年的精神支柱。”

说罢，老道深深弯腰。

此刻，夜幕明月正亮，阵阵夜风如湖海潮信般轻轻涌来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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