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死后，当地主官大怒，以不守婚约的罪过把甄家全家下狱。甄有钱为求性命存活，不得不奉上全部家产。”鸟人蹲在墙上，一边吃樱桃一边讲话，“大概是嫉恨女儿害苦全家，甄员外将甄稻梅的尸骨扔在野地，任由风吹雨打，豺狼撕扯，惨不忍睹。哎？你从哪弄来的樱桃，好大个呀。”  

                “那她又是怎么变成厉鬼呢？”秋千见乌鸦爹吃完几颗樱桃又来抢，赶紧往旁边躲，“后山有个樱桃树，你想吃自己去摘。”  

                鸟人是个懒人，有现成的怎么会去亲自摘，不要脸地凑到小狐狸身边，从她手里抢来几颗大樱桃。“一方面是鬼差的问题，还有一方面是她自己的问题。甄稻梅死后，鬼差没有及时引导，使其变成野鬼。加之此女有一定的灵气，死后鬼魂因恐惧天阳之光，只能藏在尸身内，于是不自觉地开始吸收尸体的气。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一般来讲，除草木妖灵外，其他生物活着的身体才可以产生灵气，尸体只能把灵气转化为死气、恶气、怨气……甄姑娘没有选择地吸收乱七八糟的‘气’，很快便失去善良本性，而且她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是如何溃烂，如何被野狼撕碎，魂魄肯定不会正常。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哎！你再给我几个，挺好吃的，再给我几个。”  

                “你赶紧说，赶紧说，你说我就给你。”  

                “你给我我才说。”  

                “好吧好吧好吧。你这个家伙，一点没有大人的样子。”  

                “甄稻梅成为厉鬼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在吕贤身上。”鸟人将大樱桃扔进嘴里，狠狠咬一口，果香四溢，“那个吕贤没死，不但没死，而且成功考取功名，在京城混上官职，娶高官之女为妻。吕贤在面对女色时能够把持住自身，以君子自居，但当功名权势摆在他面前，一切的情义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甄稻梅死后几年，吕贤衣锦还乡，得知甄家的惨事，十分感慨，利用自身的官位帮甄有钱夺回家产，并收拢甄稻梅尸骨，给她立碑建墓——那人也算不错。”  

                “可惜甄姑娘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秋千指着院内的一个女厉鬼和一众惊慌失措的凡人，“她真的很厉害，连身披官服、有天子紫气护佑的人都能害，真是强耶。如果活着时能进入修炼路途，说不定能有番作为呢——白瞎个人才。”  

                “是呀是呀。”鸟人说，“白瞎个美女。”  

                ……………………………………  

                其实院子中的“众人”早就看到蹲在墙上看热闹的鸟人和秋千。那女鬼似乎不想伤及无辜，开始时没有搭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旁观群众”，但没想到她不愿多生事端，两个看热闹的却故意找茬，蹲在墙上把她过去的一幕幕故事全都讲出来，解说得那个详细呀，包括一些仅有甄稻梅和吕贤知道的房帏秘事都讲出来。而且这俩家伙一边吃一边说，一点不尊重即将杀人的厉鬼女士。  

                “哎哎哎！继续，继续，别管我们，您继续。”鸟人说，“稻梅姑娘，您继续，下手呀，杀他呀。”  

                “对呀对呀，不用在意我们，您继续您的。”秋千说。  

                “你们！”双眼猩红的甄稻梅怒不可遏，纵身扑向不知死活的乌鸦和狐狸。  

                “哎呀！救命呀，要死啦，要死啦。”鸟人和秋千大惊失色，抱在一块呼喊，“救命呀，快来救命呀，有没有善良的小姑娘救命呀？！”  

                千钧一发之际，女鬼即将杀死两个“无辜（活该）人士”，一道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院外飞来，正好打在甄稻梅魂体上，将她击落在地。  

                “谁！？”甄稻梅大惊，仔细检查魂体，发现并没有任何伤势，“是谁！？快出来！”  

                “吱呀呀~”被女鬼以术法封住的门慢慢打开，一个小姑娘从外面走进院内。这姑娘长得漂亮，十分可人，想来任何人看了都会喜爱，但同时，她身上带着一种特别的气息，喜欢她的人绝对不会心生任何邪念。“甄姐姐，还请息怒，不要杀人。”  

                “是你！何琼！”甄稻梅一眼认出来人。  

                这个小女孩叫何琼，亦是零陵人，是个孤儿，出生不久父母因为一些事故死去，留下她一个婴儿孤苦伶仃地活着。按理说这样的女孩不说饿死吧，至少也得流落街头为乞，不过幸好，本地有个面恶心善的酒楼女老板经常周济她，小姑娘过得还算体面。现在何琼在帮女老板照顾荷花塘的荷花。  

                甄稻梅见过何琼两次。第一次是在自杀当天，孤独绝望的准新娘一个人走在街上，沿途虽无数人看热闹，或是讨论她的婚事，或是叹息她与吕贤的故事，但却没有一个人给她送把伞，说句关心话。直到行至某处，突然一个小女孩冒着倾盆大雨冲出来，跪在泥泞的地面上，抱住甄稻梅的大腿不放，嘴里念念不停：“不要呀，不要，不要想不开，不要呀。”女孩的眼中充满劝阻和哀求——这个女孩就是何琼，那时她才几岁。  

                很遗憾，这唯一的“好意”甄稻梅没有理会，“不，我心已死，谁也阻止不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甄稻梅死后不久。群狼环伺新鲜的尸体，想要每餐一顿，此时突然一个小姑娘跑过来，纵身覆在尸体身上，用幼稚的举动保护已经失去生命的人，小小年纪的她完全不在乎腐臭糜烂尸身。那些野狼也不知为何，竟然不敢动弹，似乎很怕看起来应该毫无威胁的小姑娘。就这样，何琼整整保护尸体一天一夜也不愿意离开。后来大概是有人把消息告诉酒楼老板，她强行把小姑娘拽走，不让他再搭理曝尸荒野的甄稻梅。  

                说实在，虽然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野狼撕扯尸身的厄运，但甄稻梅依旧非常感动于何琼的行动，当时她已经吸收不少邪气，即将化为厉鬼，但就是因为小姑娘的保护，戾气逐渐散去，慢慢恢复神智，否则的话根本不用吕贤回乡，甄稻梅早就成为恶鬼了。  

                “请不要伤害他们。”已经比以前长大不少的何琼对甄稻梅说，“他有负于你，是他的错，但罪不至死，反而是他帮助甄家洗脱冤情，这是大功。你不能杀他。”  

                厉鬼看着眼中饱含良善的何琼，依旧摇摇头：“不，我还是不会听你的。谁也阻止不了我，我要杀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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