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又不是天上的月亮，天天都能有。”钱妙来“欸”了一声，看向李为先。

“你看我干嘛？”李为先略微慌神，“我虚岁才十一，而且不会那么早娶媳妇，至少也得十八九了再说。”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堂哥表哥，人品好，样貌俊的。”

李为先拍着胸口，后怕道:“吓我一跳。”

钱妙来不高兴道:“我姐长的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别人想娶还娶不到呢。”

李为先看着他，将信将疑，“真的如花似玉？”

“真的，我姐长的可俊了。”

李为先决定再信他一回，“你姐今年多大啊？这么急着嫁人。”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说亲要趁早，不然年纪一大，好姐夫都被别人定走了。”

“那也是你爹娘操心的事，你管什么。”

钱妙来面色忸怩，“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俩的关系近吗，要是成了亲家，好去你家串门。”

李为先思索半晌，说道:“我有几个堂兄表哥，但不知定亲了没，我得回家问问，过两天给你答复。”

钱妙来欲盖弥彰的补充，“也不急，我就是先问问。”

李为先点头。

钱妙头坐在车里，面色沉重。

石头在一旁帮忙扇风，嘴里念叨个不停，多是府里的闲事。

“我姐定亲了没？”

“大小姐的亲事上个月就定下了啊。”

钱妙来皱眉，“我说我二姐。”

“那倒还没有，不过听我爹说，老爷有提过二小姐的婚事。”

“说了谁家的？”

“这就不知道了。”石头问，“少爷，你问这事干嘛？”

钱妙来抿起唇，一言不发。

钱二老爷风流成性，夫人还没进府，就有一对庶出的儿女。

不管换成谁家，这种男人都不是良人。

钱老太太为了给名声烂透的二儿子说门好亲，费劲心思在市井街巷里挑了好几年，才选中家境一般，性子软和的钱二夫人。

钱二夫人没有娘家可靠，性子又软，哪怕钱二老爷带回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都不会说半个不。

至于府里碍眼的庶长子庶长女她只能当做没看到，硬生生忍下那一口气。

钱二夫人这一辈子所有的暖阳和花开，在被爹娘嫁到钱家后都已经死绝。

丈夫风流花心，婆婆厉害强势，她在府里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惴惴不安和小心翼翼。

她日复一日讨好着所有人，但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钱老太太觉得儿媳小门小户出身，只知道在她眼前晃，上不了台面。钱二老爷觉得妻子粗俗，眼皮子浅，可能唯一让他觉得顺心的地方，就是够识趣，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捏酸掐尖。

尽管这般低眉顺眼，但在府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受宠的妾室，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钱二夫人的娘家没本事，哪怕受了委屈，也没人帮她撑腰。

钱二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熬下去。

等婆婆走了，儿女大了，总会好起来的，哪有人苦一辈子呢。

“我以为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妇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是说，好好过日子，总能过下去吗？”

她拉着丫鬟的手，“明月，我该怎么办？”

妇人捶打着胸口，“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识字，不会打算盘，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门口。我一个当娘的，一点本事都没有。”

明月偏头抹去眼泪，勉强笑道:“夫人，过节应当开心些。”

妇人抱着她的手臂，痛哭出声，“人世间的日子太难熬了，我下辈子再也不要来了。”

明月眼中的泪水霎时决堤而出。

世间唯有情字最伤人。

精致闺房内，少女趴在桌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失神不语。良久，她抬起手臂挡在眼前，泪水沾透衣袖。

嘴里轻轻呢喃，“月月圆圆，圆圆月月，岁岁年年，团团圆圆，平平安安呐……”

夜里刮了阵秋风，卷下一树枯叶。

青瘦少年坐在树下打谱，面色比月色还要白上些许，眉眼间虽然有尚未褪去的稚气，但眼角已经带了些许锐利。

青衣小厮抱着一大堆账册，抱怨而来，“三催四请，掌柜才把账册交过来，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一个端碗吃饭的，咬起主人来了。”

元锦看着棋谱，落子清脆，“狗换了主人总要闹几天脾气，多饿饿就没事了。”

小厮笑逐颜开，抱着账册放到书房，然后小跑出门，坐在自家少爷对面，兴奋道:“少爷，听说今年的秋节可热闹了，大溪街一条道都是花灯，还有座大灯山，足足三千盏，可好看了。”

“年年都有花灯，还没看腻？”

“花灯到处都有，但一街的花灯不常见，一年就一回呢。而且今年还有一座大灯山，三千盏，堆在一起多好看啊。少爷，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元锦笑道:“一样的东西，换个说法又稀罕了。明天府里要设宴，我走不开，你替我看看吧。”

他说着说着，掩嘴咳了几声。

小厮起身，刚要去帮他顺气。

元锦已经摆手拒绝。

“少爷，起了秋风，进屋吧。”

元锦眼角冷了下去，轻声说，“我不信柳条会折在风里。”

.

一辆驴车费了半天劲才从街上挤出来。

蓉宝叫嚷着，“爹，走过头了，甜水铺在后面。”

赵老四没好气道:“吃吃吃，牙迟早都被虫啃了。”

蓉宝晃着脑袋，“民以食为天。”

“什么食为天，饿不死就行了。”街道两侧挤满了商贩小摊，赵老四骂骂咧咧，“摆到路中间算什么本事，怎么不摆到衙门里去，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大爷了，路有多宽就占多宽，把大街当自己家了……”

蓉宝钻出个脑袋，闭着嘴巴“嗯”了一声，“爹，你不对劲。”

“我不对个屁。”赵老四勒住绳索，对着刚蹿过去的行人一阵骂骂咧咧，“找死拿根绳子往房梁上面一甩，别往我车上撞，真晦气。”

蓉宝又语调奇怪的“嗯”了一声。

他爹怎么像吃了炮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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