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诤讼
与平阳境内火热的春耕形势相对应的,是平阳城内外的冷清。平阳城周围百里范围是平阳韩国贵族的居地,那里的土地多数被开辟成肆坊、逆旅,甚至是住宅,耕地很少。然而,春季狩猎的习俗还是有的。然而城外烧荒的浓烟却提醒着他们,今年的春狩他们已经无法主宰了。
从城外直到姑射山,那是平阳的传统猎场。这一日,平阳城内外贵族,在平阳君府和韩平阳令的率领下,各各结束整齐,各置弓箭、车乘、兵器,来到猎场狩猎。三日狩猎后,满载而归的平阳贵人,在自己的田亩附近又进行了一次烧荒兼狩猎。兴高采烈的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狩猎范围已经进入了秦人划出的阡陌中。
只过了一天,秦平阳县就派人来到平阳城内,出示了乡邑的一份讼状,起诉平阳城任意践踏乡邑的耕地,给田亩造成严重破坏!“县以城周百里,由平阳城设吏管辖,故命微庶会审此案!”
行书到平阳城,平阳令的吏员见是平阳令的行文,也不敢怠慢,直接送到平阳令面前。平阳令颇感意外,城内的贵族狩猎踩了几处田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他问吏员道:“何人送至?”
那名吏员道:“似为一驿卒!”
平阳令道:“令其归,吾将自报于平阳令!”
那名吏员出来,对来人道:“敝邑令使兄自归,彼将自报于秦令!”
来人从怀中取出一支节符,对吏员道:“烦兄书其上,吾当归也。”
于是吏员在驿卒的指导下,在节符上书上“某年月日时,得平阳令书”,并签上自己的名字。那人即出城而去。
打发走了来人,韩平阳令没有当回事,就把这事置之脑后了。
十天后,又一名驿卒来到平阳城,见过吏员,出示了节符,自称是河东郡的使臣,道:“平阳令有报,昔传于平阳城,而平阳城过期未答,何也?”
平阳令见又是一名驿卒,不屑与之打交道,道:“且令其归,吾当自报于郡也。”
又过了十天,城外来了五乘车马。验过节符,乃是河东郡的廷尉。城卫放过后,这五乘马车直到平阳令府前。
府门前的书吏见有车乘来到,急忙迎出来。来人为首的就是蒙武,吏员对他非常熟悉。见是蒙武到达,小心翼翼地迎接道:“廷尉至,必有所教!”
蒙武毫不客气地举起手中的节符道:“郡有教问平阳城令!”
吏员一听口气不对,心下就是一惊,立即道:“廷尉稍候,容报于令君!”
蒙武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道:“汝为前导,直入后宅!”
吏员更是吓了一跳,道:“恐有不便!”
蒙武毫不让步,道:“未闻不便!”
五乘车共十五人,留下五人守车,其余十人在蒙武的率领下不顾吏员的阻拦,直闯进府门。吏员不知所措,慌乱地跟着,口中不停地絮叨:“愿以略候,何事之急也!”
吏员的纠缠给府内的其他人报了信,他们见蒙武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知道不好,一名吏员立即飞奔进后宅,向平阳令通报。平阳令大惊,急忙起身,顾不得更换朝服,就往大堂而来。刚出后宅门,就与迎面而来的蒙武等人相遇。
平阳令见几人来势汹汹,也吃了一惊,但毕竟世故,急忙上前施礼道:“廷尉至,必有所教!”
蒙武举着节符道:“有教问平阳城令!”
平阳令愣了愣,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的官职已经被秦人暗暗改为了“平阳城令”,加了一个“城”字,表示他的权力只及于平阳一城,平阳城外的事他就不用管了!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他急忙长揖道:“请上堂!”把蒙武一行截回大堂之上。
进入大堂,平阳令请蒙武一行在客位就坐,自己坐在主位。蒙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席次的高低,就在客位坐下。
平阳令问道:“郡何教,臣谨领!”
蒙武道:“郡丞问平阳令:某年月日报书,曰自报。今过期,何无复文?”
平阳令道:“愿闻其公文!”
蒙武即从怀中取出一块节符,交给身边的一人,那人将此节符送到平阳令手中,却不回来,而是立于平阳令身后。这一立给了平阳令巨大的心理压力:这就是要动手的节奏啊!
平阳令表面上镇定地读了这支节符,作势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人用手压了下来。平阳令心里又是一震,但仍然神色不变地又坐下了,对下面叫道:“呼荀吏入见!”
蒙武的人站起来,走到大堂边,叫道:“呼荀吏入见!”
从塾房内走出一人,匆匆趋入堂下,报道:“臣荀青入见!”秦人一揖,将他请上堂来。荀青进入堂内,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平阳令虽然坐在主位,但身后立着一人,明显是在监视他。但平阳令没有其他动作,荀青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对着平阳令敬礼,又向蒙武一揖。
平阳令将手中的节符递给他,问道:“郡文书何在?”
荀青稍微一愣神,就表白了平阳令的意思,那是要让自己背起这只锅来!他立即道:“臣置于公案上!……容臣觅之……”
他走到案前,在一堆文书中寻找,终于找到了这件文书。文书虽然依然被捆扎着,但上面的封印已经没有了,显然已经被打开过。但平阳令不管这些,装模作样地拆开文书,阅毕,喝道:“尔等实实大胆,上司来书,焉得不报,累吾不得回。今上司见罪,如之奈何?”
荀青道:“臣无状,报事不明,惟令君罪之!”
平阳令道:“汝且监下,稍后议罪!”荀青遂摘下冠,披散开头发,下了堂,回到塾房。
平阳令问道:“守君有教,平阳县中来书,却为何故?”
蒙武又从怀中掏出一支节符,递给身边一人,那人将节符交给平阳令,平阳令略一阅过,作出惊醒的神情来,道:“臣得其书,即令人往查之,未得其报,故未及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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