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飞到了凉县最近的机场，然后乘坐三个半小时的火车到达了凉县的县城，又坐了五个多小时的中巴到了最后拍摄的镇上。

许芝吐得天翻地覆，感觉最后她自己只有一口气吊着了。

中巴停下来的时候，许芝第一个跳了下去，却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司机是本地人，一边帮他们卸行李，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妹子，我其实已经开得挺慢的了，没想到你还能难受成这样。你要是坐大巴，这一路都不够你吐的。”

许芝无力地摆了摆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姜茉，这儿呢！”大老远的陈天扬就在吆喝了。

梁明誉站在陈天扬身边，自然而然地拿走了姜茉腿边放着的行李箱。

“没事，我自己可以来。”

“坐了这么长时间车累了吧？我搬就好。”梁明誉将她的背包一并接了去，说，“我还以为你得过段时间才能过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总不能让全组等我一个吧。”姜茉笑了笑说。

电影的拍摄周期都是制定好的，器材、场地的租借也早就定好了时间，多耽误一天，就是巨额的开销，姜茉不想因为自己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他们的拍摄地就在镇上，棚子搭在郊外，坐车过去就十几分钟。

宾馆在镇上比较繁华的地带，但是这镇小，说繁华无非就是路边多了几个摆摊的小贩。一个卖苹果的小贩背后竟然是个小小的寺庙，只不过门上的漆已经斑驳掉落，还挂着一把生了锈的老式黑色铁锁，看着这庙也没什么香火。

虽然是镇上最好的宾馆了，但是这条件还是让人有些无法言说。姜茉进门之后先洗手，水冷一阵热一阵的。洗完刚想拽架子上的毛巾，却看见了白毛巾上的两道浅黄色不明污渍。于是出去拿纸擦，环视一圈也没看见纸盒在哪里。

她打开随身的背包，从里边拿出纸抽、毛巾还有装了床上用品的压缩袋。

梁明誉默默地看着她和许芝一起铺床，放置一些生活必需品。她似乎从来都不会抱怨环境，环境不好，她就自己准备东西自己适应，从来不会说什么。

她一直都是这样，生活是，做人也是。

一直等她们将房间整理好，梁明誉才问：“去吃点东西？坐了这么久的车饿了吧？”

姜茉摇头：“坐太久了，倒是没什么胃口。时间还早，我想去片场看看。”

棚子虽然是搭的，但是好在现在是夏天，气候不错，无风也无雨，倒没有什么不方便。

陈天扬正在给两个配角讲戏，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

姜茉等他说完，才道：“错了，陈导。”

“咦，你这么快就过来了？不睡一会儿？”陈天扬将屁股下边的凳子抽出来推给她，自己转身坐在了苹果箱上，“哪里错了？”

“你讲得表现形式不合适，太内敛了，放在这一段不合适，不会让观众想去猜这里是什么深意，只会让人觉得好无聊。”

梁明誉接着姜茉的话说：“陈导刚才讲的表演方式更适合放在后半部分，因为那里有一段纯音乐的留白，才有了思考空间。这里有对话，虽然只有两句，但是也应该保持连续。”

要是一个人说，陈天扬可能还要辩一辩，但是人家影帝影后都这么说，他当然没什么好争的了。

而且陈天扬还有些尴尬，姜茉以来，就看见了他的问题，会不会觉得他不专业啊？

……听听他这话说的，别说姜茉了，世界上也没其它人觉得他会是个专业的导演。

“那就改吧。”陈。

听戏的两位配角有些惊异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以前就和陈天扬合作过，直到这位陈导心比天高能力比纸薄，几乎就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一门心思按照自己的方法来。所以他导的电影一部比一部失败，他自己都快成了电影圈的笑话了。

听说这次陈导是真的打算“改过自新”，想好好拍一部了，而且是想仿照《哭河》来的，毕竟连男女主都请的和人家一样的。

看到陈天扬现在的态度，他们觉得，这位陈导是真的自我反省了。

导演做了让步，给了演员很大的选择空间，梁明誉又是一位演技非常精湛的男演员，所以拍摄很顺利地就展开了。

《赤空》虽然模仿《哭河》，但故事结构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在《哭河》里，姜茉演的阿棠是一个被生活磨去了淳朴和天真的纯情少女，但是在《赤空》里，姜茉要扮演的是一个和生活抗争，在隐忍中爆发的女性角色。

情节也是有相同之处的，比如女主角都杀掉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在《哭河》中是无意的，在《赤空》中是蓄意的。

所以《赤空》中的女主角，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恶女。

恶女是姜茉从未挑战过的角色，所以她才答应来拍这部戏。

出乎梁明誉意料的是，姜茉演得非常好。

尤其是在蓄谋想要杀掉她丈夫是时候，她那种忧心忡忡、心惊胆战和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生怕被人发现端倪的矛盾感，演得特别好。

甚至她有时候会出不了戏，摄影机已经关了，她还在紧促着眉头发呆。

“姜茉？”梁明誉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最后他不得不拔高声调，“姜茉！”

姜茉“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总回来了吗？”

梁明誉一愣：“你说什么？”

清风扬起摄影棚的帘子，露出外边若隐若现的夏日光景，却空无一人。

“没什么。”姜茉重新慢慢坐了回去。

这是她从金惜那个庄园逃出来的第十三天。

而顾季臣依然杳无音信。

这个晚上，姜茉又做了一个梦。

在漆黑的夜空下，顾季臣黑漆漆的眼睛死寂一片，盯着她质问：“你的新年愿望里，最后一盏孔明灯上写的不是希望我出国，离得远远的吗？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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