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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失望


程怡激动坏了,她上台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当颁奖嘉宾将那个沉甸甸的小金月亮奖杯递给她的时候,她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切感。

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获奖了!

她真的成为视后了!

她下意识看向顾季臣。他不是说不愿意帮她吗?不是说不愿意使用手段破坏公平吗?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啊,他还是帮她拿到这个奖项了啊。

他果然在乎她!

程怡热泪盈眶。

她走到立麦前,颤抖着声音发表获奖感言。

“首先,拿到这个奖项,我要感谢我的老板,顾季臣先生……”

下边不知道谁“切”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因为现在太安静了,便显得格外突兀。

顿时,一群人哄笑了起来。

台上的程怡不明所以,一时间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镜头这时候给到了顾季臣,他冷淡到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哄笑声莫名小了下去。

当他看向镜头的时候,会场内彻底鸦雀无声。

因为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顾季臣那冷漠清傲的眼神,透过镜头,盯着自己,像是在说:你们再笑一声试试。

一片问号的弹幕中终于有了其它的言论:“靠,大佬一看过来,我呼吸好像停了一下。”

“啊啊啊大佬是在维护自己的艺人吗?磕到了磕到了。”

“前边的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靠,到底为什么拿奖的是程怡啊?我以为齐姗拿定了,《中国结》都演得封神了。”

“嗐,资本的力量呗。”

“只恨齐老师没有一个这么牛逼的老板。”

“好可惜啊,以为齐老师一定能大满贯了呢……”

程怡继续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她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幸好台下也没多少人在听她的话。

姜茉一直握着齐姗的手,只不过她的手心已经从刚才的湿热,变为现在的冰凉。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姗,这位大前辈,自己的偶像。

虽然齐姗一直在微笑,但是姜茉知道她很难过,因为她的眼角有泪花。

齐姗低头揩了一下眼角,拍了拍姜茉的手背:“别难过,没事的。”

姜茉微微抿唇,轻声说:“您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拿到大满贯的。”

齐姗环视了一圈灯光璀璨的颁奖大厅,眼里的光芒说不清是留恋还是怀念。她脸上露出一抹稍显复杂的笑容来,看向姜茉:“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准备息影了。”

姜茉一怔:“为什么?”

“因为身体不允许了,《中国结》的后半部分我就是强撑着拍的,已经无法再拍下去了。不如就到这里,也算给观众们留下个好印象。”

大厅明明是安静的,可是姜茉却觉得好似有一万种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以至于她的大脑混乱无比。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看齐姗的剧了。

齐姗演过鲜衣怒马的少女,刁蛮任性的公主,心怀大义的乱世佳人,坚强温柔的重病患者。

也演过恶毒奸诈的女特务,妩媚妖娆的第三者,蛮不讲理的旧社会老太太,半疯癫逼死儿子的母亲……

姜茉从她诠释的各种角色中懂得了人性的多样性,学到了对待人生的不同态度。

最让她惊叹的是,一个人,怎么可以演出这么多角色,而且每一个都演得这么好。

她还看过许多齐姗的访谈,去学习她的演绎技巧。所以她和齐姗一样,都是“体验派”的演员。

她私心希望齐姗可以一直演下去,因为她还没有看够,她还想看齐姗诠释更多的,更精彩的角色。

就算最后退了,姜茉也希望她可以风光大退,带着属于她的大满贯,在无数掌声与喝彩中退下去。这是一个粉丝对偶像最诚挚的祝愿。

而不是现在这样,空留遗憾。

她不演了,她拿不到下一个奖了,她没有大满贯了。

姜茉好难过。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一直珍视的,尊重的,奉若神明的东西,被亵渎了。

她心里酸涩,整个胸腔都充斥着一团抒发不出来的气。

齐姗温暖干燥的手摸了摸她的眼睛,笑着说:“怎么哭了呢?”

姜茉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

之后还有一些奖项,姜茉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一直盯着程怡,一直一直盯着她。

程怡回了一下头,被吓了个够呛。

因为姜茉的眼神让她又想到了那一次在片场,她骂了她妈妈,姜茉将她摁住,往死里扇的时候。

程怡一个激灵,不敢再看姜茉。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姜茉一直都坐在那里没有动。

她和齐姗一直坐到了所有人离开后。

“有时间陪我走一走吗?”齐姗温柔地问她,“就在这个大厅里。”

姜茉点了点头。

齐姗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颁奖台上。

“我第一次拿奖,就是在这里。那是三十三年前,我二十二岁的时候。”齐姗的目光满是怀恋,“那时候,我意气风发,觉得今后的一切,都是坦途。”

她笑着看向姜茉:“就像你拿到星光奖的时候。”

“之后我演了很多很多剧,却都没有再拿奖。奖项很难拿,每一届都是神仙打架。我焦躁又紧张,生怕没有拿奖是因为自己没有进步,我急需另外一个奖项来证明自己。就在这样的焦虑中,我拿了我的第二个奖,那时我三十六岁。”

姜茉的思维跟着齐姗的话一起发散,蔓延,她好像看到了许多许多年以前,年轻的齐姗站在这个位置,双目炯炯,满是斗志。

而她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样平和的呢?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习惯了吗?

齐姗慢慢地,走过一排一排的座位,直到礼堂的最后。

“姜茉,感谢你替我着想。我心里固然也遗憾,但是人生,就是由一个个遗憾构成的。有时候,许多事情我们不需要去问为什么,因为真相会令我们更难堪。所以,就假装不知道吧,把这次当作一次简单的失败。”

齐姗温柔地朝她笑着:“我也希望以后的你,不管遭遇什么,都能放平心态,不要为难自己,永远都向前看。”

姜茉的唇角微微颤抖。

齐姗看出来了。

她看出自己生气,看出自己难过,看出自己的不甘与怨怼。

今日替别人尚且如此,要是改天她遭遇这样的事情,她该如何自我消化?

齐姗在开解她。

她这样温柔。明明和大满贯失之交臂,她该是最难过的人,却还在安抚自己这个后辈。

姜茉的眼眶更酸了。

“姜茉,无论你以后可能遭遇什么,请永远相信你自己。正如我,即便这次的奖项不是我的,但我仍然相信我是最好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需要有奖项才能相信自己的人了。无论你现在正在遭遇什么,请依然相信你自己,你是个非常有灵气的演员,你会有成就的。”

这是齐姗离开前,对姜茉说的话。

姜茉怔怔站在院中,良久良久。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雨,雨幕斜织,空气都变得潮冷。一阵夜风吹过,带来沁骨的寒,姜茉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往车流络绎不绝,灯光穿透雨幕,别样的璀璨。有一辆豪车的车灯直直朝着她眼中射来,她都觉得,没有程怡手中那个奖杯的光芒来得刺目。

这辆车开近,姜茉终于看见了车头的小天使,和那嚣张的牌号。

是顾季臣的车。

刚刚被齐姗压下去的愤怒和不解,瞬间滋生出来。

她上前几步,冒着雨,挡在了顾季臣的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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