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变形记
幻芜这回就聪明了,她直接拎着筐子走,看到合适的刚玉就往里装,不过装了半筐就再拎不动了,只能回归老办法抱着刚玉往里装。
“咱们先送这半筐吧,不用全部装完。”长绝满是不忍,他总觉着自己护得好好的宝贝被人视若敝履,即便他明白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疼。
这些事自己去做他是毫不在意的,可是他不想看见幻芜受一点苦。长绝觉得让他在一边看着,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刑罚,让自己心头这般苦楚,就是琢口中她所稀罕的代价吗?
“对哦,装满了我也背不动。”幻芜蹲下身,穿好背带再站起身子。
还好,也不是很重。幻芜心下一喜,她只是没看见,长绝一直在她身后偷偷地帮她托着背篓。
幻芜来回跑了好几趟,虽然带回来的刚玉多,但琢挑挑拣拣,一筐里她能用上的最多也就一两块。
“就这么点还想铸刀呢,打把剪刀都不够。”
幻芜听了这话倍感心塞,瞥了一眼一旁没有入琢的眼的“次品”们堆成了个小山包,瘫倒在地。
这一天下来幻芜简直觉得自己重生了,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其他的部位都跟不存在一样,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自己屋躺着去了。
长绝跟霖淇燠住在冶的院子,分一个屋,幻芜独自一人跟琢住在一起。
幻芜刚躺下就觉得后背一阵刺痛,褪了衣服才发现两肩连着后背一大片又红又肿,肩膀还磨破皮了。这会子松下劲来,才发觉真是火辣辣的疼。
幻芜挺无语的,现在是真心羡慕起那些铁打的肉体了。羡慕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拖着自己这格外没用的肉体去打盆水来擦一擦。
肩膀还好,后背要清理起来很难控制力道,幻芜咬着唇坚定地对自己进行二次折磨,一番擦洗下来,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啪”地一声,幻芜吓得抖了一抖,转头见窗边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差点直接给她吓瘫。
“是你啊,吓死我了。”看清楚这“白影”是琢,幻芜拍拍胸口,后背又是一阵疼。
琢翻了个白眼:“药放这了,自己擦。”
幻芜抖抖索索地挪过去,拿起药瓶来闻了闻,都是些止血化瘀的伤药,这才放了心,忙对琢说:“谢谢你啊。”别看这姑娘喜怒无常的,人还是挺好的嘛。谁刚才下意识的觉得这是瓶毒药来着?
“你这动静大得吵到我了,擦完药给我安静点睡觉!”琢瞪着眼,音调也高了一度。怎么致谢还惹怒她了?她这难道是不好意思?幻芜按下脑内活动,十分乖觉地点头。
“那个……”琢刚转身就被幻芜叫住了,她转过身来以眼神问她:干嘛?
“后面我够不着,能帮个忙不?”幻芜指指后背,扬起讨好脸。
琢瞪她瞪她再瞪她然后一把拿过药瓶,嘴上念叨着“蠢死了”,手上一边不停地帮幻芜擦药。
药膏敷在背上凉凉的,痛感减轻不少,幻芜觉得舒服了,心情就格外好:“你手上功夫这么好,是因为铸刀打磨的缘故吗?”
琢:……你当我是给你按摩呢?!
看琢虎着脸不说话,幻芜继续:“其实你多笑笑应该会更美的。”
琢:“你精神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活干得太轻松了?”
幻芜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精神不好,我累毙了。”
琢:……
上完了药,幻芜简直快睡着了,她眯着眼说:“谢谢你啊。”
这次到没有等到琢调门高的回答,她沉默了一瞬,特别平静地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叫长绝的,还是趁早说明白让他死了心吧。”
幻芜睡意都飞走了:“……啊?”
琢看着她那犯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暗恼自己脑袋发热多管闲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白痴。”甩甩手就直接走了,留下幻芜在原地发愣。
啥意思?她的意思是说长绝对我有什么意思?!
这下幻芜何止是睡意全无,她简直被琢的一句话给搅得心烦意乱。她是说长绝喜……喜欢我?
即便是心里想这句话,幻芜都忍不住磕巴。这下好了,幻芜又回到了在荼梦谷那种犯愁的状态,搞清楚自己都不容易,怎么搞清楚别人的心思呢?总不能偷偷去看人家的梦境吧,不行不行,她还是有职业道德的。那直接去问,得了吧,多不好意思啊,要是人家对你没那个意思,这么问不是很丢脸么……
她一向只关注自己的心思,对自己的心思犯愁,可是对长绝这样的异性的心思,她想都没想过,跟别说揣摩了。
可被琢这么一挑,不搞清楚问题,怎么解决呢?问霖淇燠,不不不,这主意更烂,自己会被他嘲笑一辈子不说,那个大嘴巴没个把门的,第二天估计连村里的黄狗都知道自己跟人打听少男心事了。
幻芜想得一阵阵恶寒。可是……即便真的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长绝真的喜欢自己,那真的应该说清楚才对吧,可是……要怎么说才好呢……
幻芜因为一句话纠结了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起床!干活去!”幻芜感觉自己才睡着就被揪起来了,看着镜子里眼底青黑面色苍白的自己,幻芜流泪感叹:这哪里是铸刀来着,这分明就是我的变形记啊!
幻芜因着吃了昨天的亏,终于是动了点心眼,跑去问了冶什么样的刚玉才是好的,特地认真学习了一番,完了还担心铸刀跟铸剑会用不同,又去偷窥琢用了有什么特质的材料。这般努力的样子,要是让荟明瞧见了估计能惊掉眼珠子。
满怀信心的幻芜这回拿到了一个扁担,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用扁担挑刚玉啊?”
琢:“今天去淘铁砂。”
幻芜:……
冶炼需要大量的铁砂,并且为了保证陨铁本身不被铁砂中的杂质破坏,需要的铁砂必须含铁量极高,幻芜连着在河水里淘了两天铁砂,再渴水的草妖也得泡肿了,幻芜只感叹第一天背刚玉的工作真是轻松。
到了第三天,她已经熟练掌握了长绝给她的吸铁石淘砂技能,却又被告知要去背木炭。
幻芜:……格老子的!
背木炭倒是比淘铁砂轻松,但是……“哇哈哈哈!哪来的黑毛球!”霖淇燠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幻芜黑得与夜色融为一体,露出一口产生悬浮效果的白牙,转头对长绝说:“阿绝,打他。”
将所有材料并着铁砂和木炭一同在超高的火炉内煅烧,铁砂包裹着杂质下沉,极为坚硬的陨铁和柔软的生铁融合成兼具韧性和硬度的双金属刀刃。铸刀师需要通过经验,靠火床的颜色及火炉内的声音来辨别煅烧的程度,还要保证铁块上已经吸附了微量的碳,来保证刀身具有极高的吸震性以抵挡对战时对方进攻的力道。
第六天,幻芜非常自觉的背上背篓,刚要迈步就被叫住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那堆高岭石,加水搅拌成黏土。”琢一身短打,头上包着头巾,因为锻造室温度高,脸也红扑扑的。
幻芜都习惯了,卸下背篓就去搅土去了。
长绝也被拉着干了几天的活,不过就是做饭挑水这类的,不到饭点的话他基本上都跟在幻芜身边。
幻芜嘴上没叫过苦,可越是这样,长绝越心疼。幻芜肉身脆弱得紧,平常没事就喊痛喊累,但真的痛了反而自己忍着。
这几天幻芜的手上都起了好几个大血泡,长绝看了恨不得吃饭穿衣的活都帮她做了。
可现在她还要去拌什么土,长绝的脸可比昨天在木炭里滚了一天的幻芜还黑。
可黑归黑,幻芜要做的事,他从来不会阻止。
身边跟了个低气压的影子,幻芜也很无奈啊。拌土这事算是轻松了,她还有精神头聊个天什么的。
“阿绝,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幻芜琢磨了几天,觉得随意的聊聊天打探一下的这种方式比较好。
长绝被突然这么一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有。”
还真有啊……进谷之前他要忙着照顾母亲,没什么机会去喜欢哪个姑娘吧?而且年纪也小应该不会的,那就是进谷后……
“谁啊?”不会是青猗吧?葛生?霖淇燠?她没那么死板的两情相悦就好啊……应该可能大概不会真的是我吧?
幻芜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轻松姿态,可一脸的纠结将忐忑的心情表达了个彻底。长绝看在眼里,垂了眼睫,苦笑道:“没有,我开玩笑的。”
幻芜眨了眨眼,心里既轻松又有那么一丝丝……失落?一定是因为没办法看到谷里办喜事失落了啊,没错!
“阿绝学坏了啊,捉弄人还。”轻松是真的,还是无牵无挂的最好,幻芜笑得真切,长绝也跟着笑了,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没办法真的像霖淇燠说的那样,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意,如果自己的喜欢对她而言是个困扰,仅凭着自己的心意去说去做,似乎太自私了。
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太弱了吧,连带着心也成了懦夫。
长绝偷着帮幻芜干了不少活,身上也沾了泥浆,只得将衣服褪下来清洗。
“世事无常啊,连那个恐怖的女人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霖淇燠看着院中的长绝,摇头称奇。
长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她以前比现在还小心眼呢?”
“可不是,”霖淇燠忍不住叹道:“要是以前的她,早把黏土扔你俩一脸叫你俩滚蛋了。她最烦别人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过现在嘛,倒好像是真的无所谓了,只是嘴巴硬而已。”
长绝对这个状况也很无奈,因为琢这个所谓的“坑”,到真不是什么能给人实际伤害的,但对付幻芜这种性情这类体格的人,却又很到点子上。完全体力劳动,可又说不上过分,让一直严阵以待的长绝也没有什么爆发的点。
“她跟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长绝这话一出,霖淇燠就觉得找到了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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