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睡魔
那一夜过去,两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该暗夜前来照来不误,该打探摸索的也没有闲着,只是那一个拥抱,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忘记。
要想再到栾嫣那里去,就要再等七日才能轮到自己了,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幻芜决定从剩下的几个舞姬处入手。
昨天她去了茹娘那里拜访,两人也算是认识了,今天她决定再去一次。
“茹娘,今日感觉如何?”
“不过是老样子。”茹娘年纪比其他舞姬大些,为人十分和善。
幻芜看她脸色十分不好:“你的身体是一直都这样吗?”
茹娘摇摇头,“小时候体弱多病,长大了倒是好了,也是入宫之后才开始这般的,大夫来瞧,只说是早年的病没有调理好,埋下了病根,如今复发了。”
“如此。”幻芜想亲自给她摸摸脉,便说道:“你总是这样躺着,身上难免不爽利,我会些推拿手法,不如我给你按按?”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幻芜把茹娘扶起来半靠在枕上,倒是真的替她按摩起来。
茹娘很瘦,但是常年跳舞,筋骨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幻芜一边推拿,借机替她把脉。
脉象迟滞,看着像是常年沉疴之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茹娘根本不可跳舞。
“咦?茹娘你手上怎么有些伤口?”幻芜发现茹娘的小臂、手指还有掌心都有些小划伤,不过都已经结痂了。
茹娘眉眼发沉,面上带着倦意:“我也不知道呢,也许是跳舞的时候磕碰到的吧。”
“是吗……”磕到的怎么可能都是划伤呢?可幻芜也不能把人扒光了看吧,只好作罢。
按着按着,茹娘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像是及困倦的样子。
幻芜无法,替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幻芜心中有些想法,她顺便去看了阿秀她们几个的手上,也看到了差不多的伤口,只是她们的比较少。
阿秀几人也不知道伤口是怎么弄的,都没有很在意。
一个人这样就算了,怎么可能几个人都如此?幻芜很忧愁,可是又没个知情人可以给她解答,早知道她当初就应该直接去戳戳那个遨的脑壳,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可这世上就是没有“早知道”这种神奇的设定。
还剩一个人没有问,就是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樊晓月。
可那个樊晓月却无比难缠,基本上就是“嗯、哦、好”回答一切,什么都问不出来。
幻芜注意到,她的手很干净,只有一道比较大的伤口,她说是自己不小心割到的。
嗯……油盐不进。
事情的转机还是长绝带来的:“樊晓昙说樊晓月是她的姐姐。”
“嗯?你怎么问出来的?”这么容易就交代了,不想樊晓昙的风格啊。
长绝眨眼:“我就问她认不认识个叫樊晓月的,她就说了。”
幻芜:……确定没用美人计么?
“她还说,让你帮忙把这封信给樊晓月。”长绝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幻芜。
“哦。”幻芜举起薄薄的信,对着月光眯眼。
“你这样是偷看不到的。”长绝憋笑。
幻芜:“谁说我要偷看的!”
长绝发现了,幻芜越是没底气的时候就越是理直气壮:“笨。”
幻芜瞪眼:“之前你不是还说我非常聪明么?”重音咬在“非常”这两个字上。
长绝一本正经严肃脸说:“……刚刚那是风声。”
幻芜:“……”
翌日,幻芜将信交给樊晓月。
“你认识晓昙?”幻芜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一丝波澜。
幻芜颔首:“她托我把信交给你。”
樊晓月也不顾及幻芜还在,径自把信拆了看。
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你不写封回信么?”
樊晓月把信收起来,摇了摇头:“信就不写了,要是可以的话,就帮我带一句‘一切安好’给她吧。”
“就这样?”幻芜看着她的表情,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妹妹还是很想念的,“好吧。”
幻芜刚想离开,就听见樊晓月叫住她:“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幻芜转头:“真的可以问?”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哎哟哟,这敲门砖还真的有用诶!
“公主的病是怎么回事?跟祭司殿有关系吗?”
樊晓月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所谓的祝祷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是用那些女子的血来画符。”
怪不得,她们都有那么多小伤口,画符的话确实不需要很多血。
幻芜盯着她的手:“你是第一个来的,为什么反而伤口最少?”
樊晓月自嘲地笑了下:“我不过是个噱头而已。举办这个乐舞大会,本来就是为了找合适的献祭者而已,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轻易参加,这个时候我就被推出来的。大家看到我入宫了也没什么事,才敢相信这真的只是为公主祝祷设立的大会。”
“还是祭司殿的人?”
“不错,我跟晓昙都是祭司殿的人,不过众人只知道她的存在,而我就是隐在暗处的棋子。”
樊晓月面色平静,似乎对自己这样的处境一点都不感到难过。
樊晓昙性格活泼,有些骄横,而樊晓月则冷静内敛,这两姐妹还真的很不同。
“他们选人的条件是什么?”
“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最好,如果不能满足,有一阴或者二阴也可。”
“你并不符合条件,所以他们不用你的血?”
“对,”樊晓月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伤疤,“即便我愿意,国主都不肯。”
幻芜看着她垂下眼睫,还是掩盖不住她脸上的苦涩,突然说道:“你喜欢国主?”
“啊?”樊晓月抬起头来,有些被看破的窘迫。
“额,这个问题不算,你可以不用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事是祭司殿主导的还是国主的主意?”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知道国主是真心想要唤醒公主殿下的。”
幻芜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转身就要走,樊晓月突然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受人所托,做些我能做到的事罢了。”
“无论你要做什么,能不能不要牵扯到晓昙?”
幻芜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是祈支人,还是祭司殿的人,不用我拉,她早就已经在这泥潭里了。”
樊晓月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她不如你沉稳,做的也都是些表面的事,知道的都不如你多。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自己,你才是那个身心都已经泥足深陷的人吧。”
樊晓月有些激动地说:“我已经回不去了,但是她还可以!这些事都跟她没关系!”
“这些事?”幻芜肃了脸:“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问一句,祈支梦魇作祟,还有人被挖掉眼珠这件事,跟祭司殿有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樊晓月一直很镇定,甚至还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此时她却垂下眼,面带惊惶。
幻芜了然地笑了下:“那些被没了眼珠的人呢?你们祭司殿把人带走真的是治疗吗?这你总是知道的吧?”
樊晓月愣愣的,跌坐在椅子上:“辉羽城出现第一个没了眼珠的人的时候,大祭司就让人把他带回祭司殿了。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这跟做噩梦有什么关系,可大祭司却非常肯定地说,这是睡魔作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
“睡魔?”
“没错,不是梦魇,梦魇是因噩梦而生,本质上就是因为人的恶而生的,靠吸食噩梦壮大自己的能量。而睡魔是魔物,让人沉睡,制造大范围噩梦的能力都不必梦魇弱,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没有实体,但睡魔更邪恶,在吸食了足够多的噩梦后,它还会在人沉迷梦境时吃掉人的眼珠。”
“这都是你们大祭司说的?”说实话,她本能上就不太相信那个大祭司。
“这些都是我从祭司殿的古书上看到的。大祭司说的没错,果然过了几天,就有更多的人没了眼珠。而第一个被吃掉眼珠的人,却突然醒了,可是却变成野兽一般,狂暴不已,大祭司就命人拿生肉给他吃,他只要有肉吃有血饮,就能安静下来。”
樊晓月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带着恐惧和厌恶的神情。
“这么说你们大祭司其实是知道如何处理的?”
“不,这是他试验出来的。把接下来几个人带到祭司殿以后,他们……他们就开始互相撕咬……一旦有人被咬死,就会被分吃干净。”樊晓月捂着脸,看起来非常不想回忆。
“那你们把人集中到一起关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残杀?”幻芜感到不可置信,如果是这样,那简直是人间地狱,那个陆离简直比恶魔还恶魔。
“大祭司说,与其让他们伤害别人,不如让他们自己……自己消亡。”
“可笑,既然是互相残杀,那一定会有一个最厉害的人被剩下来……”幻芜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她看着樊晓月,樊晓月也正看着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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