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plan B(下) plan B(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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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B(下)乐迷视角
高中的时候,江桐陪同学去看一场民乐演奏会,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燕羽。当时他还是初中生,生得格外干净漂亮,一身黑[se]中山装坐在台上,像古书里出来的人。无论气度、台风还是那一把琵琶奏出的腔调,都极其不凡。
而从小被一群追k-pop追idol的同学包围却毫不动摇的江桐,那一天垂直入了坑。
一贯胆小的她破天荒鼓起勇气去后台。一个男人在跟燕羽讲话。后来她知道是宫政之。教授面容平静,跟他讲解着什么,手指在琵琶上做着勾挑的姿势。燕羽听得认真,乖而认真地点点头。
等燕羽抱着琵琶转身。江桐跑过去,在他旁边踟蹰半天了,斗着胆子问:“你叫什么?”
燕羽刚把琵琶放进琴盒,静静看她一眼。
江桐说:“我很喜欢你的琵琶,下次你演出我还想看。”
“燕羽。”他说。
“能给我签名吗?”
“我没有笔。”
“我去找。”
江桐立马在休息室找其他演员借,可这会儿谁会带笔在身上。她跑出去找了一大圈,好不容易从一个工作人员那儿借了笔,跑回休息室,人全走空了。
她失望极了,转身却见燕羽背着琴盒站在走廊对面。人走光了,但他在等她,表情淡静,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燕羽给她签了名字,正楷的字,很好看:“燕羽。”
她以为是“烟雨”,原来是这两个字,好漂亮的名字啊,像他的人一样。
江桐起先不知道她喜欢这个演奏者什么,只是觉得美。人美,气质美,琵琶美,音乐美,给人一种全身心欣赏感动又享受的感觉。他已经有很多乐迷,她很快认识了他们,男孩女孩都有,有的懂琵琶,有的不懂;但好的音乐你甚至不需要去懂。
江桐跟他们一起讨论分享,渐渐开始了解琵琶,了解民乐,越了解越明白燕羽的厉害。越知晓他的厉害,沉迷就越轻而易举。
她原生家庭很不和谐,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内心很苦闷。
她太多的情感无处安放,却可以在燕羽编织的音乐世界里自由徜徉,寻求平静与震[dang]、宣泄与慰藉。
江桐开始追他的演奏演出和比赛,每场不落。有次,他在帝洲演出,她请假买机票去看。父母知道后,把她臭骂一顿,说她不思进取不务正业,骂她发梦、妄想早恋。
江桐任他们骂,一句话都懒得反驳。她知道,她讲了父母也不会明白,甚至都不会认真听她讲。
她很喜欢很爱燕羽,但那是一种类似于对天上星星的爱。她[ri]常见到的人,贪婪、圆滑、虚伪、轻浮、愚蠢、暴戾;但他不一样,他纯净、善良、沉着、冷静、坚韧、执着、心无旁骛、静水流深。
知道世上有他这种人存在,她就觉得生活里莫名有了一丝希望——世间是可爱的。哪怕她的生活一滩烂泥,但有星星能仰望。就那么看着他一步一步,安静踏实地往上走,越来越好。她开始相信,人可以自主地改变自己,成就未来。
看着他从小独自一人在异乡求学,江桐想,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呢。所以她真的在变好。
更重要的是,因为追逐他,她认识了很多很多的朋友,男孩女孩,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他们围绕着同一个爱的人,像一个家庭,有讲不完的话,分享不完的心情。
有次父母深夜吵架,她受不了离家出走,同城的苏蓝留宿了她。高考那会儿,已经读大学的宋宋专程让家人把他的笔记全寄给她。大学期间,谈恋爱奔现失败,她滞留在陌生的城,临市的白领姐姐开车过来接她去玩……
因为喜欢燕羽,她仿佛同时走上了一条平行于原来苦闷生活的道路。这条路走得活跃而缤纷,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她就该越来越喜欢他啊。
她甚至觉得,她对人生的一部分向往都寄托在他身上。她是个很普通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平凡了,可看着他越来越厉害,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站在越来越高的舞台上,闪闪发光,她好像自己也分享了他的一部分成就。这或许是种可笑的虚无的幻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璀璨的,拥有幻想也无妨,不是吗?
这世上不可能每人都是钻石,所以将希望的愿景寄托于另一颗钻石,看着他闪光,让那光芒温暖照耀自己,很美好不是吗?
在江桐眼里,燕羽就是一颗完美的钻石。
唯一在于,台下的他太安静了。倒不是说他气质中自带忧郁哀愁,没有。只是无论舞台上的他多千变万化,或霸气或肃杀或凄婉或悲绝,下了台后的他太静了,静到无[bo]无澜,没有不快乐,也没有快乐。
乐迷们私下猜测,是不是他所有的情绪都倾注进了琵琶演奏和舞台表演,以至于生活中情绪匮乏到流露不出半点。
有人还开玩笑,说琵琶才是他的本体。
对此,江桐包括很多乐迷都赞同。一路跟随而来的粉丝,清楚地知道,他对琵琶胜过生命般的热爱。知道他的梦想,他的追逐。仿佛他活着就是为了将琵琶将音乐带给更多的人。
弦望杯少年组曾拍过他的纪录片,他从早到晚地练习、练习、再练习,没有半点松懈和偷懒。
他很礼貌,但几乎不笑。粉丝送的信、花儿和小礼物,他总是双手接下,说着谢谢。大家知道他习惯,不送贵重礼物,也不送吃的。他身体不好,肠胃很差,宋宋说他吃东西很困难,很多吃不了。
他并不冷漠,但总有淡淡的距离感。乐迷私下说着碰上他了逗他一下,但真到了他面前,是不敢玩笑的。他好像天生就自带一层薄薄的玻璃罩子,将自己与外界世界隔绝。
但他虽话不多,可问及和琵琶有关的东西,他必然耐心回答,绝不敷衍;他虽不参与他们叽叽喳喳的对话,但他记得很多乐迷的名字,甚至每个人的生活细节……
苏蓝说,她从他小学就喜欢他了,她永远热爱真挚干净的灵魂。
“陈乾商”事件的爆发,无疑是给他们的重重一击。那天,江桐看到燕羽的发文,她拿着手机站在地铁里,泣不成声。粉丝群也哀嚎一片。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他这些年究竟经历着怎样的黑暗折磨,怎么伤痕累累走到如今。
一个老乐迷发了张燕羽小学时比赛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孩笑容腼腆又灿烂。他说:「他以前是会笑的。」
江桐爆哭一晚上,哭到头都晕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条条给他留言支持,投诉举报每一条骂他的言论。
那段时间,她看着那些恶评,都怀疑世界了。大家都很担心重度抑郁的燕羽会承受不住。可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个人独奏会,燕羽呈现出了最完美的演绎。那天,台下很多乐迷在哭,心疼、心酸、骄傲、振奋、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汹涌的眼泪。
他那些灰暗的被有些网友骂作“丑陋丢脸”的经历,却让乐迷更爱他了。他原来不是钻石,是伤痕累累的玻璃。可他竟能带着伤如此璀璨,怎么能不叫人深爱呢?他经历过那么多黑暗与苦难,内心却依然温暖良善,他们追随着爱着最值得爱的人啊。
做燕羽的乐迷是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他有着超强的自驱力和对琵琶最深的热爱,他不断在进步,不断在提高,一次次呈现出更[jing]进的舞台,更美妙的琵琶曲。江桐和所有乐迷一样,只等着一步步看他越来越璀璨。
可那个暑假,就在江桐每天循环着他的数字专辑、他写的那些主题歌时,燕羽的那场直播打碎了一切。
《离离》直播那天,群里有人发消息,江桐立刻去看了。大家都很意外他突然直播,那首曲子实在惊艳,不愧是他写了一个暑假的作品。演奏更是天赋点满。所有人被卷入音乐中,泪雨滂沱。
直播完,她很快发现不对,他们拼命刷着弹幕,祈求那个店长能找到燕羽。但燕羽失踪了。
有人说,他跳江了;还有人说,他在国外跳海身亡。
江桐不太信,但苏蓝她们说,燕羽可能真的没了。他们问了过沙洲的人,问了和燕羽有过合作的人,都说联系不上燕羽了。
苏蓝说,他抑郁那么严重,或许真的没有挺过去。
江桐还是不信。
但之后的一年又一年,燕羽再没回来过。
过沙洲乐队依然在,没了当初的辉煌。不过,唐逸煊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过沙洲更多是种缅怀。他们成立了一个叫玻璃屋的慈善基金,专注青少年[xing]教育和青少年抑郁援助。基金会的标语是:“保护每一块玻璃。”
宣传短片中说:有时候,人的心是这世上最脆弱的玻璃,你要好好捧着,别摔碎了。碎了,就不会复原。
不仅是抑郁症,每个普通人都是一块块的玻璃,每个普通人敏感的心、低沉的情绪都该受到关注和保护。
不论在生活中,在网络上,谨言慎行,呵护友爱,保护身边每一颗玻璃般通透脆弱的心。
江桐和许多乐迷定期给基金会捐钱。
起初她仍关注琵琶圈的消息,陈家在倒台,很慢,以年为单位。陈慕章和章慕晨移民加拿大了。宫蘅仍在弹琵琶,但这圈子没再出现像燕羽那样实力闪耀的人。渐渐,江桐退圈了。
只不过每隔上一段时间,燕羽的各种视频或是音乐都会火一次。他的演奏,生命力感染力太强大了。
每次都是数不清的赞美、惋惜与缅怀——公众已普遍认为他的确死了。
江桐也开始接受。因为,燕羽如果还活着,绝不可能放弃琵琶的。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出现。毕竟,琵琶是他的生命。放弃琵琶就等于死亡。他大概是真的死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点时,就哭了。那一年,她二十八岁了。如果燕羽还活着,是25岁。二十五岁的燕羽,正是风华正茂,本该有多少荣耀啊。
也就是在那一年,江桐注意到国外一个摇滚乐队RiverRoad。过去两三年,RiverRoad以其爆裂的风格,呼吁打破规则重建秩序的音乐主题,在欧美极其火爆,粉丝量呈惊人的指数级增长,摇滚风暴席卷全球。在国内也有不少拥趸。
江桐并不关注摇滚圈,所以从未在意。但那天她无意看到个帖子,说RiverRoad里的鼓手Lili是个中国女生,长得很像以前在综艺比赛上昙花一现的糊糊鼓手黎里。
江桐找到RiverRoad的资料,乐队成员四人。除了Lili,主唱、吉他手、键盘手都是白人男[xing]。乐迷青年少年居多,Lili风格劲烈,很受年轻人喜欢,海外账号粉丝有四千多万。她不仅是乐队鼓手,还出了自己个人的爵士乐专辑,极其吸粉,更有无数专业赞誉。
Lili确实长得像黎里,但时隔六年,且黎里当年留在网络上的视频并不多,还全化了浓妆。加上专业人士称Lili的架子鼓技术极其牛[bi],当年的黎里无法相提并论。所以江桐不太确定。
但绝大部分人认为,她就是黎里。
外网关于每个成员的介绍都非常多。但Lili维基百科页面的背景资料非常简单,中国人,21岁入茱莉亚音乐学院,23岁和三个同学成立了RiverRoad摇滚乐队,一炮而红。剩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演出和获奖记录。
江桐和朋友讨论过,苏蓝说,或许燕羽离开了,对她打击很大,所以去新的地方发展,再不回头了。
江桐开始搜索RiverRoad的演出和采访视频,表演时的黎里非常有感染力和统治力,狂暴如风雨;而离开架子鼓的黎里很轻松自然,看得出生活对她很不错。在所有的影像资料里,黎里右手无名指都戴着枚银[se]戒指——她很早就结婚了。
大概,婚姻很幸福。
江桐英文不太好,对外网论坛也不[shu],发动一堆乐迷朋友一起找,很快发现她丈夫是作曲家G.H.,也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生。G.H.个人风格非常突出,古典乐基础很牢固,在流行乐方向也游刃有余,建树独到。
他为包括RiverRoad在内的很多当今欧美乐团顶级乐队和歌手创作过,数量不算太多,但首首爆火。外网他没有任何个人社[jiao]媒体账号,但很多人喜欢他作的曲。据说,他最近一年的版权费都有几千万美元。
但江桐他们没找到G.H.的任何公开信息,应该是个外国人。
江桐有些难过,她以前挺喜欢黎里,觉得她给燕羽带去了生机。和她在一起,燕羽快乐了很多。她当然明白,活着的人要朝前走,但黎里这么快就结婚而后过得如此明亮幸福,她很心酸。当然,她是希望她幸福的。
那次之后,江桐停止了搜寻,不再去关注黎里和那个火爆半边天的乐队了。
她回归到自己普通又沉闷的生活里,每天早出晚归,做着烦人的工作,应付着讨厌的老板,吃着难吃的外卖,刷着毫无意义的短视频。
可没过多久,粉丝群里在法国定居的丫丫突然说:「RiverRoad刚好巡演来巴黎,我买了看台票,但你们看这个人!!」
她发了张很糊的照片,演唱会第一排全是外国人,但有个娇小的亚裔女[xing],是黎里的女助理谢菡。她旁边有个男人,高而瘦,戴着[bang]球帽和黑[se][kou]罩,完全看不见脸和发[se]。已不是少年时期单薄,可……感觉很像某个人。
群里一下热闹起来:
「怎么感觉……燕羽活到现在就会是这个样子的?」
「莫名觉得气质好像,你这图真的糊!」
「真的有点像!」
「为什么看不见脸,好白啊。是白种人吗?」
「黎里该不会是找了个替代品吧?」
「燕羽也很白的。」
「黎里是找了个很像燕羽的人吗?」
「但万一……」
大家聊了半天,也没聊出个结果。
江桐那段时间每天加班,工作忙碌,没[jing]力去[cao]心这些。但有的乐迷很执着,接二连三往群里搬运更多的消息。
有人注意到,RiverRoad的很多乐迷对中国的乐器很感兴趣。一搜索才发现,G.H.作曲的很多歌曲,CD专辑版与演唱会live版不同。数字专辑会更好听,因为伴奏里增添了很多国风乐器,其中就有琵琶。
有时,RiverRoad演唱会上还有现场的中国民乐团,中西结合,非常酷炫拉风。
而那位乐迷在对比了演唱会版本,和音轨版本的琵琶伴奏后发现,录音室音轨的琵琶功力更深厚。
只可惜,官方CD披露的信息里,琵琶演奏者是个叫M.R.的人。此人几乎毫无信息。
可不论如何,因为琵琶的因素,很多乐迷转去听G.H.写的曲,并进一步深扒黎里的生活。
更多的细枝末节来了。
乐迷A翻找上一年唐逸煊的ins,过沙洲去夏威夷度过假。当时所有成员包括男女朋友共十人。可桌子上有12套餐具。
乐迷B翻找黎里的ins照片,那年[chun]节,她在国外家中吃的全中餐且没有刀叉。桌上6副碗筷。黎里只有母亲,她哥哥是拿不到签证的。那说明G.H.的家属有3人。
这个数字把大家难住了。燕羽是独生子。侦探之路卡了壳。
黎里在社[jiao]平台发的图片或视频绝大多数都是架子鼓相关,无论以乐队成员身份,还是个人鼓手身份,她的乐迷都太多了。
她也发一些生活碎片,比如早餐的水果酸[nai]和煎蛋;公园里飞翔的鸽子;餐馆里的中餐;躺在床上拍的下雨的窗外;她翻书时家里某人弹钢琴的声音;她和G.H.一起遛狗时走在前头的两只狗屁股;软垫上打哈欠的猫;院子里的玫瑰花……
是的,她和G.H.养了两只狗一只猫。狗是萨摩耶和阿拉斯加;猫是中华狸花猫。
她家的猫猫狗狗养得极其漂亮可爱,狗狗总是咧嘴笑,很幸福的样子。能推断出,主人也过得幸福安逸。
而那个月,年轻的RiverRoad拿到了格莱美五项大奖。乐队紧接着参加了一系列的节目通告。有一档节目,黎里因家中有事没参加。
主持人问起黎里时,提到说黎里不像个摇滚人。当然,舞台上的她非常热烈有激情,光芒四[she]。但生活中的她太避世了,不泡吧也不飙车,一点儿花边新闻都没有。
主唱Chester说:“她都结婚好几年了,你希望她有什么花边新闻?”
主持人笑,只是觉得,她台下和台下的反差太大,总让人好奇。
Chester说,她和她丈夫感情非常好。她们家住在山里,青山绿水,很大的房子。种着花,养着猫和狗。家里有很大的游戏室,放映室和泳池;还有很好的音乐工作室,G.H.的工作通常在家里。他喜欢安静,很少出门。Lili和G.H.最喜欢和对方待在一起。所以,Lili演出的时候,G.H.会陪着她飞遍世界。而她不演出的时候,一直陪着G.H.待在家中。
末了,加一句,Lili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G.H.也是个很有才华很有魅力的男人。你不知道,他长得有多好看。
这时,吉他手接了一句,G.H.是个天才,他会很多种乐器。吉他,钢琴,小提琴,还会中国的那些很古老的乐器。尤其是一个水滴形的,中国古代壁画里神仙拿的那种乐器。我第一次听到,震撼极了。跟他讲,一定要放在我们的音乐里。
乐迷C将最新释出的这段视频扒出来,放在群里问:「他说的不就是琵琶吗!G.H.他会弹琵琶!!」
江桐当时就愣住了,心跳突然加快,水滴形的壁画里神仙拿的乐器,就是琵琶啊!
群里有人提醒,别太激动,也有可能是扬琴三弦琴,别来了希望又失望。
可江桐的想象已抑制不住。她想着那个人可能就是燕羽,他还活着,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或许仍在抑郁中,但结婚了,有了妻子,养着很可爱的萨摩耶、阿拉斯加和狸花猫。他家的窗外会有阳光,也会有雨水。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她都快落泪了。
她叫道:「天哪,来个确定的消息吧。他到底是不是燕羽!」
但在那之后,没有更多信息了。RiverRoad处于休假期,Lili回归山林中的家了。偶尔发着猫猫狗狗、可[kou]美味的早午餐、某天遛狗路上见到的奇怪的蘑菇、山林里的泉水、G.H.弹奏的吉他乐器、驱车去城区看的画展、听的音乐会、又去喂鸽子了……无任何关键信息。
几个月后,已经不怎么在群里讲话的苏蓝,突然做了个惊人的决定。她查到黎里单人要去阿姆斯特丹参加鼓手节,表演她个人爵士乐新专辑的曲目。她买了机票飞过去。她要追踪黎里行程,搞清楚G.H.究竟是不是燕羽。
其他人得知这消息后,惊讶又激动:
「蓝蓝子,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冲鸭苏蓝!」
「天啦,我好紧张!好害怕!555555」
「如果不是,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死了。」
「呸呸呸!别这样!」
「救命!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拜托拜托啊,信女愿意吃素一年!」
「我也吃素一年!」
「+1年!」
「+1年!」
「+1年!」
江桐也加了一年。
阿姆斯特丹和国内六小时时差。那天晚上,凌晨两三点,苏蓝发来一个嚎啕大哭的表情。
群里好些人没睡觉,立刻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苏蓝发了个语音过来,大哭:“我真的,我不行了!我现在坐在路上,我要哭崩了,妈妈呀!”
群里一片恐慌:「不是他吗?救命,我要死了!」
有的安抚,有的询问,有的人说:「我也要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苏蓝你说话!」
很快,苏蓝发来一张照片。
是夜晚,街道对面,一个穿着黑[se]风衣的年轻男人右手搭在黎里肩膀上,搂着她在走。他怀中的女孩吃着香[cao]味的甜筒冰淇淋,看着路边一家店橱窗里的饰品。
年轻男人戴着压得很低的渔夫帽,黑[se][kou]罩拉在下巴边上。他脸偏向黎里看着的方向,低头吃着手里的冰淇淋甜筒。
男人的手指又白又长,无名指上一枚银[se]戒指。
江桐立刻将图片放大了看,由于偏着头,帽檐遮挡,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手……
是啊。他们是他的乐迷,哪怕隔了多少年,多模糊的身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而他的手,他弹琵琶的那只手,乐迷们看了无数遍的手,几乎和他的脸一样具有辨识度了。化成灰,他们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哪有粉丝会认不出正主的呢。爱过那么多年啊。过了多少年,相隔多远,也会一眼认定的啊!
群里一下疯了:
「他!!!!」
「救命!!!!」
「他还活着!!!」
「我哇哇大哭!!!」
「羽神!!!」
苏蓝发来一句嚎啕:“兄弟们,姐妹们,你们懂不懂我在哭什么?!他能吃冰淇淋了!呜呜,我的羽神啊!他!能!吃!冰淇淋了!而且!是[cao]莓味的!”
江桐听到她的痛哭,眼泪唰唰流下。
多年前,有次演出,她和小丸子姐姐买了哈根达斯想给他吃。他迟疑一下后,摇了摇头,说:“心意领了。我不能吃冰,会吐。”
可现在,他一定很幸福吧,所以才会看上去更高大了,肩膀宽阔了,能吃冰淇淋了。成了男人了。
知道了他是燕羽,大家很快猜出了G.H.和M.R.可能的寓意。作为黎里丈夫身份的G.H.是GlassHut玻璃屋,过沙洲那个慈善基金会的名字。而琵琶手M.R.是mistyrain。烟雨。
弹琵琶的燕羽。
在头一两天的狂喜之后,江桐担心起来。陈乾商的案子调查了很多年,一审判决后,他不服上诉,目前还未二审。
江桐不知燕羽为什么不公开露面了,但目前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失踪了的情况下,如果骤然发现他还活着,恐怕之前缅怀他的路人会反过来指责他。绝对掀起轩然大[bo]。
可燕羽之前的状态,明显就是病情很重,好不容易这几年远离纷乱修整过来……
但乐迷在各个平台有几百个群。这会儿,他还在世的消息绝对已传播开去。江桐立马跟苏蓝表达了担忧,苏蓝吓得发抖,生怕自己害了燕羽,说,要是真有人把照片传出去,她就出来澄清,说自己看错了。后来追上去,发现只是个很像燕羽的人。到时万一被骂,就让她挨骂吧。反正谁也不认识她。
江桐忧心忡忡。但在接下来的一年,不论是她、苏蓝还是其他[shu]悉的乐迷朋友们,他们没在任何网络公开页面见过有人提及G.H.是燕羽的事。一次也没有。
那时,江桐开始大量翻找G.H.作曲的音乐,全是她喜欢的风格。而她渐渐在很多歌的评论区发现一类留言。
「祝Y美人幸福。」
「愿Y美人快乐。」
「希望Y美人健康。」
「祝Y美人平安。」
「希望Y美人每天与音乐为伴。」
还有,
「等Y美人回来。」
这样的评论有很多点赞,还时常有跟评:「Y美人开开心心。」
也有不知道的人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但没人回答。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又一年,陈乾商二审了,判决了。那时,陈乾商已没什么热度了,在大众提起燕羽为他惋惜时,依然没有任何一位乐迷暴露过,G.H.就是燕羽。
那么庞大的粉丝群,所有人都在默默地保护着他,守着那个脆弱的秘密,等着他觉得恰当的时候,自己回来。他们会默默守护他,直到那一天。
粉丝群又活跃了,江桐会和大家讨论G.H.新写的曲子,怎么那么好听,那么有才。哪首曲子里又加了民族元素,一段琵琶solo[diao]炸天了。外网一片好评,掀起了一[bo]中国乐器热。
宋宋感慨,想让更多人认识琵琶,喜欢琵琶,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在某种程度上,他做到了啊。
只不过,或许相隔多年,或许融合在乐曲中的琵琶有太多其他合成音的干扰,众人哪怕猜测M.R.是mistyrain,仍无法确定,那些琵琶究竟是不是燕羽弹的。
虽说希望他开心自在就好,可乐迷终究是看着他一步步辛苦长大练得那一身技艺的。那样的天赋和执着,[lang]费了可惜。
好在,琵琶是终身的事业,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五六十岁,只会愈发[jing]进。年岁,会让他历久弥香,成为真正的大师。
但前提是——他还弹琵琶。
不是偶尔弹着玩儿,不是只做流行乐的伴奏、只做配角地弹;而是像曾经那样,刻苦地努力地[ri]复一[ri]地苦练苦弹。那样,他们一定能等到未来的那一天。
可苏蓝一直记得唐逸煊说,燕羽砸了琵琶。所以,如果他如今只作曲,再也不“弹”琵琶,或许就永远不会有再登台的一天了。
讲到这儿,众人又很伤感。
小丸子说:「不管怎么样,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只当爱好也好。」
又一年来了,随着RiverRoad在国外越来越火,国内讨论的人也多了。喜欢黎里的,骂黎里的,都有。但她离得远,再怎么骂她也听不到。
大众以为G.H.是外国人,并没有把他和燕羽联系起来,反而一部分网友将黎里臭骂,说她嫁给外国人,说她或许靠作曲家老公上位。不过,黎里已是红极一时的乐队主创,国内拥趸不少,维护她的人更多。反对声就不足为意了。
江桐换了工作,有一个月的休息期,刚好碰上RiverRoad新一轮巡演。她跟苏蓝还有几个乐迷朋友组团飞去[lun]敦。
能容纳五六万人的酋长球场座无虚席。夜里下了雨,但台上表演的乐手们在雨中更加奔放。
黎里的鼓[bang]打在鼓镲上,水花四溅!
台下的粉丝们喊声唱声一[lang]高过一[lang]。
江桐他们在看台上,被音乐牵引,被热烈的气氛席卷,在雨中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尤其有一首主打曲,有民乐元素,数位抱着琵琶二胡笛子的乐手上台,富有东方韵味的曲调将满场气氛推至高点。
江桐拿望远镜在第一排挨个儿找,内场的人全站着疯狂蹦跳,人影遮来挡去,雨水哗哗,很难找见。
但最终,她看见了燕羽。他穿着白[se]的透明雨衣,戴着黑[se]的帽子,只露出白玉般的下巴和鲜红的嘴唇。但她知道那是他。
他望着台上,在笑,侧脸有淡淡的梨涡。
那一刻,江桐激动到尖叫大哭。
次[ri],江桐苏蓝他们几个守在乐队住的酒店外头,在甜品店里坐了一整天。大老远来一趟,实在想看燕羽一眼。偷偷的,不打扰。
他们每人都戴了帽子,准备了[kou]罩。绝对不让他发现。
他们想,就看一眼就走。
等到太阳落山,燕羽和黎里才从酒店出来。他穿了身黑西装,她穿了件白[se]的吊带露背长裙,一个气宇轩昂,一个姣好漂亮。看样子,应该约好了去餐厅或是音乐厅之类的地方。
两人牵着手,往路边走,黎里不知说了句什么,燕羽笑了起来。他们走向等在路边的车,但这时候,街上堵成一片,水泄不通。
燕羽弯下腰,似乎和司机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看看时间,没坐车,走去地铁站。
江桐他们所在的甜品店就在他们行进的方向,几人吓得低头的低头,戴[kou]罩的戴[kou]罩。
余光里,江桐看见他的西装裤脚和她的白裙子从落地窗边经过。
几人缓缓抬头,互相[jiao]换眼神。说好了看一眼就走的,但……
宋宋说:“我们去坐地铁吧。”
话音未落,几人迅速起身,奔向地铁站。刚跑进去,见燕羽夫妇俩走在前边,又赶紧缩回来。他们谨慎小心地保持距离,随他们上了站台,隔着一辆车厢。
上车之后,几人挤在一团,都想回头朝另一节车厢看,但都不敢。
苏蓝最先扭头看了眼。其他人也假装看车厢,不住拿余光去瞟。
江桐颤颤地抬头看线路表,余光里,燕羽跟黎里面对面站着,在讲话。他侧脸带着笑,非常温暖漂亮。
江桐没忍住把视线朝他多偏了一眼。地铁车厢晃动着。黎里在跟他讲话,他很认真听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二十七岁的燕羽,很她想象中还要英俊。她多看了好几秒,怕被发现,低下头来。
没一会儿,燕羽牵着黎里走去车门边,他们要下车了。
几个戴着帽子[kou]罩的粉丝们也本能地挪到车门边。地铁停了,门打开。他们下了车。刚下车就发现燕羽往他们这方向走来。几人立刻转身朝前走,根本不敢回头。
苏蓝走了几步发现有轿厢电梯,刚好门开,里头是空的,立刻走进去。四五个人马上跟进去,紧张得直喘气。
眼见电梯门要阖上,众人紧盯着,无不期盼着能再看一眼他经过的身影时,有人按了电梯,门开了。
燕羽出现在电梯门[kou],面容皙白,目[se]朗静,清黑的丹凤眸无意与他们对视一眼。背后的异国人[chao]如水一样流过,地铁轰鸣。
江桐从帽檐底下看他,[kou]罩压得她呼吸凝滞。那一刻,时间拉得无限漫长。她觉得,他并没有变化多少,还是那么美好。若有不同,是人变得成[shu]了些。
他和黎里走进来,转身对着电梯门,摁关了门。
他的背影很高,身上有淡淡的香气。江桐片刻前就红了的眼,再也忍不住,唰地眼泪涌出来,人颤抖一下。
苏蓝立刻拉住她,[kou]罩之上一双也已通红的眼睛示意她忍住。
江桐点点头,脑袋垂下,泪水疯狂地流。
电梯停下了。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的几秒。
江桐泪如雨下,打湿了[kou]罩,可就在门开的那一瞬,燕羽轻轻开[kou]:“别哭了,我过得挺好的。”
电梯里,几个捂得严实的男男女女全部愣住。而燕羽没有回头,牵住黎里的手,出了电梯。
眼见电梯门要关上,宋宋立马扒拉住,大家涌出。
外头是繁华的大街,他们尾随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明明说了只看一眼,不打扰了。可到了现在,谁忍得住呢!
燕羽牵着黎里横穿马路,江桐还要跟过去,苏蓝他们拦住她,摇了摇头。
江桐止住脚步,却唤了声:“燕羽你还弹琵琶吗?”
他会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双车道的窄街,燕羽刚走到路中央,步履未停,他边走边回头看她,在夜风中点了下头,嘴型说:“弹的。”
江桐潸然泪下。
而他们已走过街道,黑发和裙角消失在霓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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