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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 50


黎里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何莲青跟于佩敏坐在最里头老毕的办公桌前。于佩敏姿态从容,淡定不语。何莲青弓肩驼背,头垂得很低,像个犯错的孩子。

  老毕满面笑意对着于佩敏:  “我看燕羽爸爸脾气有些急,就没跟他讲,怕影响孩子心理。想着跟你讲会好些。"

  于佩敏点头:  "还是您考虑周到,谢谢。"

  老毕很受用,笑说应该的,燕羽这样优秀的学生要好好保护,临近高考要格外注意。他转眼看向何莲青,脸[se]稍变:“要是燕羽爸爸来,照他那脾气,把你跟黎里臭骂一顿我都怕拦不住。你看看孩子怎么教的?"

  自丈夫儿子出事后,何莲青很胆小,她忌惮害怕一切手握哪怕只有一丁点权力的人,譬如菜市场的保安,巡街的城管,工商局的小科员,街道上的辅警,学校的老师……

  老毕这几句话吓得她瑟瑟发抖,连连点头弓背:  “谢谢老师,对不起老师,我一定跟黎里讲

  "你要把她管得住,她会是现在这样子?!"老毕还要说什么,黎里一声怒斥:  “你对我妈妈放尊重点!"

  黎里大步过去,一手将何莲青肩膀搂住,冷冷道:  “你搞清楚了,她不是你学生!你没资格这么跟她说话。"

  何莲青吓得慌忙拉黎里,却拉不住。

  老毕音量提高:  "你跟老师说话什么态度?啊?"他跟抓了她现行似的,找何莲青跟于佩敏评理,  "看看,都看看,我没冤枉她吧?你们见过她这样的学生没?!"

  于佩敏蹙着眉,不讲话。

  何莲青急得拼命拉黎里:  “别说了你——”

  黎里压住她的手,直视老毕,眼里冒火:“你叫我妈妈来干什么?你对她凶什么?!”

  “我叫她来干什么你心里清楚!”老毕桌子一拍,  "这一个月你天天围着燕羽干什么?以为老师不知道?从早到晚一起上下学,一起占教室,你想干什么啊黎里?难听的话,我当着两个妈妈、当着办公室其他老师的面不好讲,女孩子要讲点脸面的。还多久高考了?你自己混[ri]子就算了,不要去搅扰别人学习!"

  黎里一怔,浑身气血冲到面颊上,又怒又耻。

  于

  佩敏脸都绷紧了,扶额道:  “燕羽他爸爸听到这话,要出大事。”

  何莲青忙拉住她的手,卑微乞道:  "她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保持距离。你们别怪孩子。"黎里见状,又心疼又恼火又窝囊,要说什么,有人拉了下她手臂。

  她猛一转头,燕羽来了。他表情平静,目光却似有力,道:  “你一句话也别说。”黎里一愣。燕羽已看向老毕:  "毕老师,你有什么话跟我讲。"

  老毕脸[se]缓和:  “跟你没关系。今天主要是叫黎里来,当着两个妈妈的面,把事情讲清楚,做个保证就——"

  “要她讲什么?"燕羽语气很淡,  “是我招惹的她,是我纠缠的她。你要她讲什么?又冲她嚷什么?"

  老毕张[kou]结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惊得面面相觑。

  于佩敏腾站起身,疾道:  “燕羽你瞎说什么!你说这种话我会信?!”

  燕羽看她:“你不信我就再说一遍,说到你信为止。”于佩敏看着儿子眼神,突然没声了。

  老毕则苦[kou]婆心:“燕羽,你不要为了维护她说这种话。你是什么样的学生,老师知道——”“我怎么样?你又知道什么?"燕羽淡道,  "毕老师,说话要讲证据。你说她纠缠我,你有证

  据?"

  老毕一噎。

  "汇演节目,是我非要拉她进来的,您还记得吧?您不记得,在场有老师记得。"

  老毕哪里不记得,简直记忆犹新,他急了:  “你这么好一孩子,怎么就非要跟她搅在一起呢?她那个人——"

  “我说了是我纠缠的她,您还要攻击她吗?"燕羽语气微凉了,  "做老师的,怎么能偏袒到这个地步?"

  老毕梗住,周围老师也轻点头。

  许是这句话敲醒何莲青,女人瑟缩着开[kou]了:  “黎里怎么样,就不麻烦老师您说了。这件事既然不是她的错,您就别再说她了。"

  短短两句话,她两腿弹抖得像要从她躯干上卸下来。黎里心猛地一酸,上去紧搂住她肩膀。何莲青的手冰凉而颤抖,握住黎里的手,不太顺畅地说:  “毕老师,我们家黎里也……要高考的,您以后没事…

  …不要找她谈话。都说……高考最大,再大的事,也请顾忌孩子的……情绪。"老毕下不来台又尴尬,但也无话可驳。

  “我们就走了。”何莲青颤站起身。

  "等一下。”于佩敏看向何莲青,微笑,"既然是燕羽的错,让他道个歉,也做个保证。以后和同学保持距离,别再给她添麻烦。"

  燕羽静静看向母亲,但于佩敏不看他:  “毕老师您看这样行吗?”

  老毕本想说不至于,可其他老师都在,他不好太偏,且很快意识到于佩敏用心良苦,便道:“行。”

  于佩敏柔声:  “燕羽,老师们、两个妈妈、黎里都在。你道个歉,做个保证。以后跟这位女同学保持距离。"

  燕羽一时没做声,嘴唇抿得很紧。

  黎里垂着眸,挽着何莲青的手臂。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垂在裤腿边,手指很轻地抠了下裤腿中缝。

  于佩敏嗓音温柔:  “你行为不当,做出这些叫老师误会的事,给她也添了很多麻烦,是不是?还好你爸爸不知道,不然麻烦更大。以后再这样子,是肯定不行的。"

  窗外,有风吹着海棠花瓣如雪般飘落。

  十几秒后,燕羽看向何莲青,轻轻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之前纠缠黎里,让老师误会她,给她造成了很多困扰。以后我会约束自己,和……和她保持距离。不再打扰她,希望她好好学习,好好高考。"

  黎里垂着眼皮,静静听完,鼻子酸得要命。她拉着何莲青,快步走出去。

  天桥上[chun]光灿烂,黎里用袖子狠狠摁了两下眼睛,才作平静地说:  “太阳好刺眼。”

  何莲青叹息:  “听说那孩子很优秀,人家爸妈的态度你也看得出来。以后离远点儿,别惹一身麻烦。"

  黎里不做声。艺术楼侧的石榴树仍是一片枯枝,绿芽未发。

  "你们老师虽然对你有点偏见,但还算不错,晓得分寸,没叫他爸爸来。不然,我们俩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何莲青后怕得发抖。

  黎里恨她这样子,可她也可怜,被生活欺压惯了,软怂进了骨子。她终究不忍责她,只道:  “你回去吧,我要上课了。"

  第

  二堂课上了十分钟,黎里从后门进教室,将桌上的书闺起塞进[chou]屉,却看见里头躺着一束樱花,拿谱纸裹着。

  白[se]的花瓣透了点儿淡淡的青[se],清秀而静美,像某个少年的脸。她想起他说,他家的樱花有点青[se],外人常误以为是梨花。

  此刻,他家院子里那树青樱很美吧。黎里捧着这束樱花,眼睛起了雾气,很快便眨了去。

  燕羽陪于佩敏走到教学楼一层,说:  “我上去了。”

  于佩敏却说:  "送妈妈到校门[kou]吧?"

  燕羽原地站了两秒,双手落进兜,走下台阶。

  [chun]天的阳光一瞬倾洒在他身上,明媚无方。只是他的脸看上去凉淡得很,眼睛也微眯,生人勿近的模样。

  "跟妈妈生气呢?"燕羽不答。

  "这样也好啊,起码老师不会找她麻烦了是不是?"燕羽还是不讲话,瞥了眼远处的校门。

  正巧见何莲青低着头匆匆出去。

  于佩敏瞧见,怜悯道:“她妈妈,哎,上不得台面的可怜人。黎里还是太凶了点儿,一个女孩子跟老师那么讲话。"

  燕羽这下开[kou]:  "别人欺负自己妈妈,不护着还是人?"于佩敏一愣,这回警惕了:  "你……你到底……""刚都说了。你要我讲几遍?"

  于佩敏微急:  “你要气死我。你爸爸要知道——”"你告诉他,让他打死我。"

  “你!”于佩敏的高跟鞋在水泥路上踩得哐哐响,每一声响都散着怒气,却不舍得责备儿子,转手打了花坛里的灌木一巴掌。  "啪”一下,嫩枝无恙地[chou]弹回去。她自己手却疼了,轻“嘶"一声。

  燕羽眼神挪去半点,见没破皮,只是有点红。

  "他舍不得打死你,但他敢找黎家的麻烦。你还想不想她好好考试了?"燕羽没讲话,走了几步停下,看着不远处的校门,说:  “就送你到这儿了。”于佩敏叹[kou]气,又哄道:"晚上给你炖排骨吃。"燕羽很淡地“嗯”一声,转身走向教学楼。

  他从后门进去,黎里正认真做笔记。他坐下,拿余光看她,察觉她手中的笔停住,他才回神,

  翻开书。

  那天余下的课程,他们没再讲过话。之后的[ri]子,燕羽有时旷课,有时来校。两人依然不讲话,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对视。

  上下学也不再结伴了。但依然往江堤上走,一前一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有时黎里在前边,有时燕羽在前头。

  大堤外,江水漫上滩涂。紫叶地丁渐渐铺满长堤。梨花、樱花、苹果花一丛一丛盛放在秋槐坊秋杨坊的砖瓦楼间。

  三月中下旬,艺术院校陆续开榜。

  黎里在岚艺跟河大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随后,帝音放榜。燕羽和崔让都考上了。尤其燕羽,初试复试三面成绩全部第一。

  江州艺校已经六年没出过专业分达到帝音标准的学生。今年一下来了俩,学校不等高考就开始拉横幅庆祝。校园里红艳艳一片,喜庆而亮眼。

  乐艺培训机构也不甘示弱,热热闹闹搞宣传,只待以此为案例,开启新一茬的艺考集训招生。

  黎里周末去琉璃街打零工,远远看见燕回南跟彩票店的老板聊天,[chun]风得意的样子。崔让也放松了很多,还邀请全班同学月底去他的生[ri]宴。其余同学也陆续接到好消息或坏消息,教室里每天上演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只有燕羽始终安静。他几乎又不讲话了,像是回到最开始转来时的状态。要么位置是空的;要么就静静看书,玩消消乐,趴桌上睡觉。

  黎里[ri]渐忐忑时,帝艺终于出榜。她在音乐系名单上找见了自己名字,排名垫底,擦线而过。何莲青知道后,哭了一场;叫她好好准备文化课,努力一拼。

  离目标越近,黎里压力更大。帝艺往届的文化分数线比岚艺高了十几分,比河大高近三十。而她文化课依然吃力。

  除了谢菡,她没跟任何同学说起专业过线的事。但她知道燕羽一定会查,也一定会知道。只不过,她和他仍然没有讲话,也没有互道恭喜。

  海棠花期短,早已坠落。

  课间,黎里站在栏杆边,望着楼下[ri]益茂盛的绿枝和满地柔软的白花瓣,想着回南天要到了。

  她扭头看远处的长江,江水清澈,水位上涨。她余光瞄着那扇窗。燕羽坐在窗边,低着头在玩消消乐。

  阳光折在玻璃上,灿灿的。

  她忽轻声说:  “最近雨多,记得带伞。多吃点饭,按时吃

  药。”走廊上没有人,空空[dang][dang]。

  只有一方阳光斜在地上。

  教室里,窗边的燕羽低头看着手机,  “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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