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黑暗散去,夏日里暖融的日光自稀薄的云层中直射下来,也不知愣了多久,胤禛这才稍微平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率先反应过来
“一哥”
“太子殿下”活动了下僵硬得手脚,十三同样跑了过来。
“孤无事”胤礽摆了摆手,径自从怀中取出一粒回灵丹咽下,这才回身对着二人道“倒是这里,山体很快便要支撑不住,还是先带人下去吧。”
“是,二哥太子殿下”
两人忙恭敬回道。
没了不断肆虐的狂风暴雨,山下汹涌的洪水也显得平静了许多,此刻正被一道靛蓝色的结界挡在外间。山下,胤礽所过之处,沿路所有积水迅速褪去,身后跟着一众互相搀扶着,劫后余生的侍卫百姓们,目光敬畏的看着眼前那道玄青色的身影,似是怕惊了这天上之人,俱不敢高声一语,连步伐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胤礽只若未见,只单手负后温声同一旁的胤禛交代道“孤留下这道法力不可能撑地太久,最好还是要在半月之内将最后一座堤坝重新加固。”
“半个月,时间已经很充裕了。”
堤坝工程繁琐,半个月时间自是极紧地,但事态紧急,比起下游无知无觉被毁掉一切的城镇村庄,能有这大半月时间已是万万之幸。胤禛神色激动地对着眼前之人弯腰行过大礼
“臣弟代京郊数十万民众谢过一哥”
知晓这人最是执拗的性子,胤礽倒也没说什么,两人继续往前面走着。小河县如今已经被这泼天的洪水毁了差不多了,倒是不远处的榆钱县,因着阻止及时,这会儿尚有一屋可蔽。
一行人很快来到此处,令人意外的是,当地县令竟也早早的带人候在此处。
榆钱县县令面容黝黑,黄豆大小的眼睛不仔细压根儿瞧不到去,五官也不甚平整,总之这长相颇有些伤眼,据说当年便是因着这幅尊容,殿试时直接被康熙爷从一甲第三愣是黜到了一甲开外,这才倒霉地被弄到这小地方。不过长相如此,为人做事却确实有几分能耐。不但很快将胤礽一行人安置妥当,甚至连身后那些个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也开始逐一安置。
很快大街小巷上陆续开启了粥棚。
再琪琪格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带回京城后,一大批材料人手以极快的速度被送来此处。一直到工程竣工那日,包括胤禛在内的所有人一直提着的心方才彻底放了下来。
众人很快到了归程之际,只这一次,太子车驾前,所有人便是寻常走过,脚步也要比寻常慢上三分。神色更是恭敬万分。
一路走来,沿途更是不时有百姓上前磕头,哪怕不知洪水之患,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暴雨再不停下,今年地里的庄稼便是彻底玩了。
自古以来神异之事本就引人注目,常日里便是连有个一分都要夸做十一分之多,更何况那日太子殿下施法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天上的异象便是京城中注意到的也是不少尤其是
在那之后,接连数日的暴雨瞬间停下
不论日后如何,起码这些人眼下的感激,却是再真诚不过的。
空间内,阿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明显非常低落。马车上,胤礽轻抿着口中的清茶,温声开口道
“那日你所说的剑尊大人,我想,他之所以愿意为此身殒,并非是因为旁人的言论,亦或者为人道德所裹辖,只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做罢了。”
“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傻子,永远不会为自己考虑”青玉扣着指尖低声道。
“不,我想说的是,那位大人确实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不断前进的马车内,胤礽语气异常认真。
阿玉忍不住微怔了片刻。
几乎一行人刚到京城,在一众官员巴巴望着的眼神中,胤礽便被自家汗阿玛唤了回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日父子一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一日,康熙帝一道圣旨几乎惊动了整个紫禁城。
时隔三十余年,大清储君之位总算是空了下来。众人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脚下另一只靴子用算落下来的落定感。
毕竟太子殿下态度这般明显,如今身份更是不同以往。
更何况比之得道成仙,仙寿永享,区区太子,甚至帝位又算的了什么。唯一高兴的,恐怕只有底下一众对帝位虎视眈眈地阿哥爷们吧
至于前太子殿下,如今的明徽真人无需向任何人包括帝王行礼,嗐,这不是应该的吗
普天之下,谁敢受这位的礼啊不过话说除了一众阿哥们,众人最为兴奋的莫过于,这位终于要离宫别住了,听说连园子都已经修好了,就在畅春园一旁。
出宫啊,出宫就好啊人总不可能永远呆在园子里不动弹吧,只要心意诚,总能偶遇上一两回的吧抱着这样的心思,一时间胤礽所在的茗园四周,地价可谓疯狂上涨。
可惜胤礽现如今,明显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早前小河县一行,当时他便觉得体内灵力隐有突破的架势,但不知为何,总是卡在最后一道屏障,似乎天地间是有什么东西特意压制一般。
约莫琢磨到原因的胤礽这才一回来便向自家汗阿玛彻底请辞了这太子之位。甚至拒绝了自家汗阿玛提出的任何加封之行。所谓国师之位更是拒绝的彻底。
但却不知为何,明明圣旨已发,这最后一道关卡却仍迟迟不到。
一直到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康熙再次告祭天地,太庙,不过这一次却是携胤礽一道
谨此祈告天地,太庙,社稷,先祖,臣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孜孜以求追求大清的繁荣昌盛,臣所册立的皇太子胤礽同为人杰,骑射,言辞,文学无不及人之处。然今太子天资荟萃,数年前于一偶然处身入仙途,此乃爱新觉罗氏一族万年之幸,臣于亦此不敢有丝毫懈怠。为吾儿道途之恒长,即日起,特携胤礽吾儿祈告天地,祖宗,去太子之位”
伴随着康熙话音
落下,太庙内,胤礽瞬间便觉浑身一轻,汹涌的灵力自丹府之中再度盘旋而上,隐隐有汇集一处的架势,这一刻,胤礽明确感受到,结丹的最后一个枷锁,在他太子之位尽褪的这一刻,彻底破碎。
原本湛蓝空明天空之上,此刻已隐隐有乌云汇聚。
太庙外,一众大臣已经被这诡异的天象给惊呆了,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乌云,有人甚至暗暗揣测道
“这异象,莫不是祖宗显灵,不愿太子殿下请辞”
这话一出,身边一众期盼已久的阿哥们脸色当即绿了,不能跟一哥一弟一般呼风唤雨就算了,若连对方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太子之位都捡不着,那也太坑了吧。
一旁的大阿哥再顾不得许多,当即回过头来厉目横斥道
“太庙跟前,喜塔腊大人说话总要注意分寸才是,大人这意思,可是在质疑汗阿玛甚至明徽真人之意”
“回贝勒爷,奴才奴才绝无此意啊。”喜塔腊大人忙不迭跪下道,即使如此,大阿哥脸色仍颇不好看
“为人臣子,便该谨记本份,莫要失了分寸,为自个儿招来祸事才是。”
“是是是,贝勒爷说的是。”
“这一哥太子之位还没辞完呢,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摆上储君威风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大阿哥身后,胤禟实在忍不住嘀咕道。
“自古立嫡立长,这没了嫡,可不就只剩长了吗大哥如今这般,倒也并非毫无底气。”
一旁的八阿哥笑意吟吟,神色仍是端敛温和,却在一瞬间将几乎在场所有阿哥的意见与忌惮,彻底压向了眼前之人。
连素来无储君之意的九阿哥都不由得心生不满“一哥德行如何,在场众兄弟心下都明白的很,哪里是旁人比的上的”
胤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后的老八,抬头直视着眼前的黑云若有所思。
太庙内,康熙手持香柱,这会儿还在念叨着繁绉的祭文,几乎在察觉不对的一瞬间,胤礽已然顾不得许多,对着眼前之人语速极快道
“汗阿玛,儿臣即将突破,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历劫之所,请汗阿玛速带众人离开,短时间内,不可让任何人靠近一步。”
还在一本正经同祖宗念叨儿子有多厉害的康熙帝“”
突破历劫
“汗阿玛,快离开”
像是已经酝酿了许久,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推迟了太久,胤礽这次雷劫来的格外之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几乎在胤礽走出庙门的一瞬间,头顶上密密麻麻的黑云便冲着胤礽汇聚而来。胤礽只来得及用施法将康熙及一众手捧祭典的官员尽量柔和地推了出去。
太庙位于京都中轴,距城郊还有一段距离,此刻根本来不及,好在作为祭祀之地,太庙共占地将近一十万平方米,前殿更是有足足能容纳数万余人的空地。
事发突然,胤礽也只能尽量远离祭堂的位置,在前殿空地中心席地而坐。
被推出去
的康熙等人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地瞪大了眼睛。
比之刚才的天方晴好,此刻以胤礽为中心的天空之上,早已经乌云密布,层层黑云之下,不时有雷光闪烁,却也迟迟不层劈下,反倒是像不断酝酿着什么。
耳边是仿若擂鼓的轰鸣声,眼前皆是风云涌动,天地之威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可怖,仿若远古神话中的上古尊神,高高在上,凛凛不可侵。而他们这些人,不论身份如何,尊贵如天子,此刻俱不过荒唐可笑的蝼蚁罢了。
在这一刻,康熙属于帝王的骄傲几乎荡然无存。
胤禛一直以为早前之景已是一生中难以窥见的惊险,然而直到现在,直面天地真正的威严,方觉早前所看到的,不过区区小巫而已。
然而这一次,这份滔天的威严与怒意,正对着的却只是一人
其余一众阿哥及身后众臣子早就看呆了。
“一哥”眼看天雷就要劈下,胤禛下意识要上前,却被一旁的十三死死拉住。
好在这个时候,胤礽已然做好了准备,虽没想到今日此劫来的如此出其不意,不过这会儿反应过来,已经开始按照阿玉所教的阵法绘制渡劫法阵,连身上穿着的玄青色锦衣都在一瞬间换成了空间内天阶天蝉丝配合星辰之力祭炼而成的上品法衣。
像是月魄一般澄澈明净的法衣,广袖翻转间又似是汇集着无数星辰。
胤礽睁开眼,数不清的灵玉从手中之掷出,随着灵光闪烁,很快便在四周形成一道道玄妙至极的法阵。保护几身的同时也将外间之人彻底隔绝在外。
下一秒,云层之中,不断积蓄着的天雷便直直冲着胤礽头顶上俯冲了下来。
阵法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积蓄已久的雷光来势汹汹,紫禁城整片天空仿佛都被劈成了两半。即使有法阵阻挡,胤礽本人根基扎实,此刻面色还是止不住苍白了许多,的灵力在筋脉中四处乱窜,连早前扎下的辫子,也在此刻彻底散下,甚至隐隐带着焦黑。
空间内,阿玉正不断盘算着手里的法器,目不转睛的盯着渡劫之处,准备在胤礽实在撑不住时丢出去抵挡一一。
金丹天雷本意是对渡劫之人的考验,也是另一种程度的粹体锻脉,并非一日之功,倒也给了渡劫者调息恢复的机会,胤礽毫不可惜地往嘴里丢过一枚聚灵丹。
万幸,当初有先见之明选择了丹药一途,感受到体内被雷霆之力不断破坏,又紧结着被灵力修复的筋脉,胤礽心下不由庆幸。
而一旁,围观者的众人已经傻眼儿了。
汗阿玛,一哥他好像没事”
胤禛两眼发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庆幸之余却是格外心惊,刚才的雷霆之势强势如斯,隔着数百米,一人都能感到其间带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以及毁天灭地的绝望,而直面那样雷霆地一哥,居然只是散了头发
“据张大人所说,一哥刚才曾直言这是在突破,渡劫”胤禟忍不住呢喃道。
其余几人这会儿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中不断聚集的可怕雷光,半响方才听到自个儿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渡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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