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摸着它的羽毛，静静地说道：“前辈没有神符，你若前去捣乱，只怕他渡不过这场天劫。”

  乌鸦这才明白师傅的苦心。

  这一日戌时一刻不到，老人便回到了云起寺里。

  知道老人要来，李修元让花椒留门，让老人可以安然得以入内，而不是唤人。

  一碟清炒萝卜，一碟煎鸡蛋，一碗米碗，是李修元让花椒替老人留下的。

  当老人坐在客堂，花椒自灶房的锅里端上热气腾腾饭菜的时候，老人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师徒两人老泪纵横，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不了几年便去往那片山林之中，搭一间茅屋，等着身死道消的一刻。

  却没有料到，却因为在山林里偶遇眼前的少年，让他有机会看到更高、更远的风景。

  花椒坐在一旁温柔地笑了笑：“想不到前辈破境渡劫之后，不仅头发变黑，连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了。”

  老人一哆嗦，万分感慨地回道：“我有一种重生的错觉，真是要谢谢你们师徒了。”

  跟西门梦蝶不同，这一次，李修元没有跟老人讲凡人跟圣人的道理，因为老人已经跟当初天玉城的师傅一样。

  错过了化凡的时机，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花上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候，去想明白天地间的道理。

  试着从一个超凡之境的修士，变成一个平凡之人。

  老人在这里看了一生的世界，看了一辈子的众生，不需要李修元为他讲更多的道理。

  为老人添上一杯热茶，李修元看着一旁的花椒笑着说道：“我跟花椒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

  老人点了点头，应道：“之后你们要去往何处？”

  李修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说：“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僧人之前，只能麻烦前辈看着这座寺院了。”

  在他心里，既然花了心血建好这座寺院，便要将香火传下去，否则，他也不用费心抄写佛经，留在这里了。

  老人显然没有想到，李修元只是提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这对老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往后的年年月月，他也不会离开此地，毕竟这里离那片山林近，若是需要灵药，他可以随时进山。

  别人进不去，他和赫连明月去不受影响。

  这一夜，花椒犯困早早去歇息，而老人又聊了一会，才挥挥手，满心欢喜往山下而去。

  从今以后，他也不用看赫连明月那个女人的脸色了。

  ……

  工匠们回家过年，云起寺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西门梦蝶带着乌鸦和花椒背诵佛经的声音，便是两女到处练剑的呼呼声。

  而李修元为自己找了一件事情做。

  那便是在寺内的回廊上，在那些铁木做成的柱子上，开始雕刻《大般若经》第一卷。

  这是三藏当年从西域天竺取回，译过的经文，今日他将这卷经文雕刻在云起寺的回廊柱子上。

  不仅可以让西门梦家三个人诵读，还能让来年来此上香，坐在这里歇息的山下百姓，可以近距离亲近佛法。

  他打算在年前将《大般若经》卷一雕刻完毕，等立春后，在地藏所在的佛堂，开始雕刻《地藏经》。

  小梦蝶时不时跑过来想要帮师傅的忙，李修元却让她在将《地藏经》背熟之后，再开始跟着自己读诵《大般若经》。

  西门梦蝶跟花椒不同，花椒可以放下芙蓉镇，放下这方世界，跟自己去往另一处。

  而西门梦蝶还有念想，想着蛮荒的外婆和奶奶，想着去了天路之上的爹娘，盼着跟她们重逢、团聚。

  所以，他要尽自己的能力，让西门梦蝶一身修为在突破化凡之境巅峰之时，如无心和茉莉那样，进入化凡之境。

  如此，西门梦蝶从现在开始，就要跟着他一起修行，修心。

  好在离开家乡之后，西门梦蝶的心思也简单，那就是去除一身的魔气，跟师傅一想突破到更高的境界，有一天回到蛮荒去。

  想到这里，西门梦蝶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蝶儿好像很久都没有发作了哦？”

  李修元淡淡一笑，没有点破她身体中的秘密。

  而是轻声说道：“跟着为师修行佛法，慢慢地，你身上的魔气便能消失。”

  西门梦蝶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傅，不知道山下的那些村民，何时才会上山来见佛？”

  李修元抬头望向大殿，三世佛已经从将在倒塌的破庙里移到了这里，他打算在三世佛的背后再立一尊紫竹林中的菩萨。

  加上地藏，这都需要时间。

  想了想，李修元淡淡地说了一句：“山下若有人想见佛，随时都可以上来。”

  “不要举行一个仪式吗？”西门梦蝶想到定安城外，卧龙山前那座寺院修成的时候，曾举办过盛大的开光仪式。

  她和母亲，爹爹都曾过去。

  李修元摇摇头：“山不在高，有佛就行，并不需要开光念经。”

  其实他想说的是，大不了自己在地藏金身落成之时，请菩萨过来喝一杯灵茶，比什么仪式都有用。

  西门梦蝶嘻嘻一笑：“蝶儿忘了，师傅是神仙，不需要跟世间的凡人那样麻烦。”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还不是，你也要好好修行。”

  想了想又回道：“若想山下的百姓上山方便，立春后，就让工匠先把上山的路重修一遍。”

  西门梦蝶点了点头，叹道：“蝶儿想看看山下的百姓，好在她们的身上看见自己的模样。”

  李修元停下手中的雕刻，回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那么，你可以先看看你师妹。”

  ……

  在大年前三天，离开天水的端木青云终于来到了万道皇城，一路打听来到了孟府。

  跟孟府的下人，管家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他终于见到了郁郁不乐的孟无痕。

  跟孟无痕介绍了一番赵虎的情形，然后拱手说道：“那家伙断了一条手臂，怕是无法为公子效力了。”

  端正青云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他怕孟无痛从自己的眼里，看出他的心思。

  在他心里认为孟无痕需要一个人前往芙蓉镇。

  却不知道孟无痕心里已经厌烦了这件事，他已经死了一个手下，重伤之下又走了一个。

  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孟无痕没有立刻拒绝他。

  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难不成你比那死去一王五还要厉害不成？你不是说赵虎是你兄弟吗？”

  孟无痕静静地说道，声音中不带一丝的色彩。

  端木青云不敢直视孟无痕，而是静静地回道：“在下这些年在天水，跟东海的人打交道的多，又岂是赵虎可以相比？”

  他很聪明，既然没有见过王五，便不会说自己比他厉害。

  同样，他也没有去踩自己的同乡赵虎，而是换了一种说法，提高了东海的修士，因为皇城里的修士，提起东海就会不自在。

  孟无痕一愣，看着他端木青云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想了想，说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原来天水靠近东海海边，看来你确实比赵虎他们见识多，说得我都想去东海转上一圈了。”

  他心里清楚，若不是东海那座传说中的岛屿拒绝外人进出，他早就去了。

  然而对于天水这样近水楼台来说，却更方便地接触来自东海的商人和修士，甚至可以去那岛上逛逛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端木青云趁机上前说道：“赵虎也是要去东海寻找灵药，医治他的断臂，否则他这一生的修为可能再无法寸进了。”

  孟无痕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以为他会躲在某个深山中去等死，没想到他竟然往东海，去寻找那不可琢磨的生机去了。”

  若想要将恢复断臂，世间传说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去东海的岛上，去寻找灵药，从死亡之中求来一线生机。

  他没有想到，赵虎竟然对自己这么狠，竟然置之死地而后生。

  端木青云说道：“所以，我认为能替公子解决那个麻烦。”

  孟无痕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这事我原本不打算去追究了，既然你来自天水，那么由你去便再合适不过了……”

  听完这番话，端木青云浑身一冷，恍若瞬间掉进冰窖一样。

  声音微哑回道：“那是因为我还想来皇城寻找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一些。”

  为了自己的前途，端木青云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即便他也有算计孟无痕的心思，那也只是想成为孟府门客而已。

  孟无痕想起那一把火，看着还没有开始重建的祠堂，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冷冷地说道：“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低着头，端木青云静静地说道：“公子放心，我会带回你需要的结果，然后在皇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挥挥手，孟无痕跟身边的管家说道：“你带端木公主去府上办手续，先在府上安定下来，再说。”

  端木青云问道：“公子打算等到何时？”

  孟无痕眼见这家伙着急的模样，却凝声说道：“不用着急，等立春之后，再说。”

  端木青云闻言之下不再多说，转身跟着管家出了客堂。

  ……

  看着两人离去，孟无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寒风中的那片已经整理出来的废墟，心里轻声地嘀咕了一句。

  没过多久，管家回到了客堂。

  看着孟无痕默默无语的模样，心里十分不解，在他看来皇城里的能人异士并不缺，公子怎么就用了这个家伙？

  看着孟无痕渐渐恢复了平静，管家忍不住问道：“公子，难道你真要这家伙？”

  孟无痕回道：“不可以吗？我们见多了皇城里自以为是，骄傲的家伙……而端木来自天水，你不要忘记那里靠近东海。”

  “有些心性和见识，自然不是皇城这些家伙可以比拟，而我要的是一个能替我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只会说好听的话。”

  管家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他等到立春之后，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不待管家说完，孟无痕轻轻地摇摇头。

  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急什么？给他们一点时间，再让端木青云跟他们好好玩玩。”

  管家愈发不解，心道这又不是等上十年，用得着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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