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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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正当中,祭祀仍在继续。
鼓声、号角声和唱诵声[jiao]织在一起,组成一曲亘古的旋律,回[dang]在平原中,震撼人心。
祭台之上,林珩和楚煜立于鼎前,向鼎内献兽首,遵循古礼祭祀上天。
空中薄云尽散,阳光落向祭台,为铜鼎覆上一层金[se]。鼎上的铭文浮凸鲜明,熠熠生辉。文字四周的花纹映在光中,鸟兽虫鱼骤然鲜活,变得栩栩如生。
金雕在空中盘旋,随即振翅掠过城头。暗影飞过城南的建筑,靠近一处院落后降低高度,消失在院墙之后。
“第三只了。”
焕平举左臂托起金雕,取来新鲜的[rou]饲喂,顺利从雕爪中抓过信鸟。
信鸟羽毛凌乱,翅膀不自然弯折,背部和腹部鲜血淋漓,已是奄奄一息,显然不能活。
焕皱了下眉,将信鸟抛给对面的迟。
迟单手接住信鸟,[shu]练地从鸟腿上取下竹管,拔掉一侧的木塞,[chou]出一张细薄的绢。一目十行扫过,神[se]中浮现为难。
“如何?”
“这上面说紧盯公子弦,发现出城立即放飞信鸟。”
“放飞信鸟?”
“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并排摆放的三只信鸟,两只变得僵硬,余下一只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如何向郎君[jiao]代?”
“实话实说。”
“耽误了事该怎么办?”
“不说就不耽误了?”迟蹲下-身,拨动两下信鸟的脑袋,确定活不了,沉声道,“如实告知郎君,总能找到办法。”
两人说话时,苍金推门进入院内,脸上带着急[se],行走如飞。
“郎君。”迟和焕转过身,一同抱拳行礼。
“有没有消息?”苍金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目光锁定三只信鸟,先是一喜,紧接着便锁紧眉心,“都在这里?”
猜出他的心思,迟递出信鸟携带的秘信,如实道:“捕获三只,截获秘信三封。信上命探子紧盯公子弦,一旦出城立即放飞信鸟。”
“盯人简单,然信鸟无一能飞,不知该如何送信。”焕苦着脸道。
“[ri]前抓获一批楚国探子,他们身边有几只信鸟,应能代为送信。”苍金飞速浏览秘信,想到解决办法,对两人说道,“祭祀尚未结束,我先去城门处等候。尔等继续搜寻入城的信鸟,切记不放过一只。”
“诺。”
简单[jiao]代一番,苍金叠起绢收入袖中,转身就要离开。
“郎君,主家昨[ri]来人,您是否要见?”迟犹豫片刻,开[kou]说道。
苍金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迟,面带不愉,语气冰冷:“迟,你乃我仆,莫要忘记身份。”
“郎君,仆知罪。”清楚自己逾矩,迟脸[se]发白,连忙俯身请罪。
“我知仲父派人找你,也知你非有叛意,念在往[ri]忠心,今[ri]不予惩戒,但下不为例。”苍金不仅是提醒迟
,
也是在告诫焕,
以及追随他的每一个人。
“我决意析出家族,在晋国另立苍氏。自君上授我官爵,我同齐国的苍家便分道扬镳。仲父且不论,哪怕大父和父亲出面,我也不会改变心意。尔等需牢记,我乃晋国苍家。尔等效忠于我,不可私结外人。假若自作主张,我不会手下留情。”
目光扫视院内,苍金一字一句出[kou],字字铿锵有力。
“初犯能免,再犯不饶。”
“仆定牢记在心。”迟和焕跪地领命,不敢有片刻犹豫。
苍金审视两人片刻,没有叫起,直接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远去。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迟和焕才敢起身。
望见缩在廊下的奴仆,焕虎目一瞪,威慑感十足。奴仆知趣的退走,无一人敢多做停留。
迟抹去额头的冷汗,想到一念之差惹怒郎君,很是后悔不迭。
“记住这次教训,千万别再糊涂。”焕按住迟的肩膀,郑重提醒,“我等效忠郎君,理应事事以郎君为重。郎君析出家族,齐国的苍家再非你我主家,来人与否,目的为何,同你我皆无干系。”
“我知。”迟心头苦闷,用力搓了搓脸,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犯糊涂。郎君一向言出必行,好运也只有这一次。
“郎君还有吩咐,正事要紧。”焕拍了拍迟的肩膀,单臂托着金雕,率先走向院门。
迟没有低落太久,迅速收拾情绪跟了上去。
门外连着一条窄巷,巷道两侧竖立高墙。观察片刻,确定没有异常,焕举臂放飞金雕。
目送金雕消失在云后,两人前后走出巷子,分别消失在人群之中。
苍金穿过拥挤的人群,艰难来到城门前,向拦截的甲士出示铜牌,道:“我有要事,要见内史许放。”
“内史在城头。”甲长指明位置。
“多谢。”苍金婉拒带路,快步登上城墙。找到手持鼓槌的许放,立刻递出带着血迹的秘信。
“抓获信鸟。”
城头人多眼杂,苍金没有细言,点到即止。
许放心领意会,浏览过秘信,将绢收入袖中。随即召来一名侍人,在后者耳边低语几声:“速去办。”
“诺。”
侍人身材魁伟,方脸阔[kou],宽大的手掌布满茧子,步履却十分轻盈,身手极为不错。
他飞速步下城头,逆人[chao]返回城内。穿街过巷来到囚牢,向守门的牢奴出示腰牌,立刻被放行。
“许内史要取信鸟。”见到囚牢内的主事,侍人直接道明来意。
主事查验过侍人的腰牌,取出文书[jiao]代他按手印,随后命人去取鸟笼。
“信鸟乃楚间豢养,皆是证物,存取需得谨慎。”
“正该如此。”
信鸟栖在笼子里,看上去无[jing]打采,好在都还活着。
两人当面清点过数量,详细记录在竹简上。主事又叫来两名牢奴,吩咐道:“尔等随行。
”
“诺。”牢奴躬身领命,随侍人一同前去城头。两人随身携带抄录的文书,方便随时核对,确保万无一失。
一来一回,耗费近小半个时辰。侍人穿过人群时,意外撞见几名暗甲。彼此素不相识,相继擦身而过,各自消失在人海之中。
来到城门处,侍人短暂掀起鸟笼上的蒙布,确认笼中没有异样才被甲士放行。
三人快步登上城头,尚未站定,就闻鼓声一变。
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城外祭台下燃起火光,火红的焰舌跳跃蹿升,漆黑的烟柱拔地而起,顶端膨胀开来,似张开一柄巨伞。
林珩和楚煜站在高处,正在祭祀鬼神,将牺牲投入鼎内。
仪式中途,台下竟然腾起火光。烟气弥漫,随风扩散,刹那间包裹祭台,缠绕在两人四周,蒙住他们的身影。
变故突如其来,众人措手不及。
祭台下矗立方形柴堆,专为在祭祀末尾敬献牺牲。
祭鬼神尚未完成,篝火即被点燃,火星飞溅[bo]及牛羊鹿的栅栏,嘈杂声顿起,分明是有意扰乱祭祀!
火光蔓延至祭台下,随时将要焚烧祭台,困住台上两人。
婚盟祭祀生变,岂非上天不眷?
无论两人是否平安无事,今[ri]事情不能妥善解决,势必要给两国的盟约笼罩上一层[yin]霾。
想到可能的后果,宗勃然[se]变,看向纵火的奴隶,恨不能斩成[rou]泥。
令尹子非面沉似水,目光扫视四周,见受缚的奴隶神情可疑,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很快发现端倪。
他锁定祭台下的巫,手指其中一人,厉声道:“拿下他!”
这名巫身材干瘦,沟壑遍布的脸上绘满彩纹,很难窥出真容。他头顶乱发,一只眼睛被发梢遮挡,眼眶干瘪,眼球已经消失不见。
“抓住他!”
祝忙着召人掘土,势必不能让火蔓延至祭台。
独眼的巫慌不择路,意外冲到祝的身边,心一横,反握骨刀就要挟持人质。
千钧一发之际,破风声自高处袭来,刹那[bi]近巫的后背,凉意贯穿他的背心,从胸前透出。
巫低下头,看到刺穿胸[kou]的箭尖,下一刻才感觉到痛。
“参见君上!”
山呼声中,巫费力地转过头,就见两道身影步下祭台。行在前的人正放下右臂,袖摆垂落,遮去缚在前臂的小弩。
一身玄服的晋君背光而行,旒珠垂挂,面容模糊不清。袍袖振动间,凛冽的杀机仿似有形。
楚煜慢林珩一步走下祭台,看到被包围的巫,知晓他便是始作俑者,目光幽暗[yin]翳,瞳孔中浸染森冷血腥。
巫因受伤反应迟缓,挟持人质不成,被祝当场反制。
骨刀脱手,双臂被反扭在身后,肩膀发出脱臼的声响。胸前伤[kou]撕裂,涌出大量鲜红。
扑向祭台的火得到控制,焰舌正在后撤,火光忽明忽灭。
林珩迈步向前,
履底踏上烧焦的土层,碾灭残存的火星。镶嵌在两侧的彩宝落上飞灰,[se]泽稍暗,衣摆的金绣愈发鲜明,几能刺痛人眼。
巫被按跪在地,一同被押来的还有数名奴隶。
城头出现短暂混乱,许放命人扭住击鼓之人,卸掉他的两条胳膊,用鼓槌击碎膝盖,一路拖至祭台下,人已变得血[rou]模糊。
“祭祀已成。()”
“?()_[(()”
俯视呼吸困难的巫,林珩面含浅笑,足下继续施力,没有半分怜悯。
楚煜看向地上的巫,轻笑道:“百年前,先祖曾祭以巫,敬献天地鬼神,时年风调雨顺。”
“甚佳。”林珩拔出佩剑,后退半步,剑锋抵住巫的后颈,“杀巫不祥,然事有例外。寡人以你为祭,敬天地,祭鬼神。”
伴随着话音,林珩持剑向下,贯穿了巫的脖颈。
血光飞溅,浸入焚烧过的大地。
黑暗来临前的一刻,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仰视林珩[kou]出诅咒:“凶戾,必亡。”
四个字出[kou],周围人神情骤变。
林珩却不以为意。他收回长剑,平静道:“寡人凶戾,心无善念,亦无怜悯。敢犯晋者,诛族,屠家,灭国。”
巫瞪大双眼,[kou]中涌出鲜血,在惊惧中气绝身亡。
“火焚。”
林珩一声令下,扰乱祭祀之人皆被斩首,尸体投入火中。
火焰熊熊燃烧,焰光爆裂,铺开一片殷红。
林珩背对火光而立,情绪毫无[bo]动,剑尖犹在滴血,恍如一尊杀神。
楚煜望着他,忽然绽开笑容。一瞬间如冰雪消融,眼角眉梢溢出[chun]情,风华绝代近似妖异。
祭祀接近尾声,余下的晋巫再度抛出骨甲。
火星缭绕,甲片翻飞,一枚接一枚落地,定格古老的文字。
几名巫匍匐在地,细读每一片骨甲,同时面现狂喜,举臂高呼:“大吉!”
声音在空气中回[dang],压过火焰的爆裂声,清晰传入众人耳中,经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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