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仿佛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中响起，

  但仔细看去，滴落在地面上的水滴是红[se]的,散发着铁锈味，从魏尔[lun]的手腕处流出,落在地面,绽放一个红[se]的血花。

  即使这样流血下去,也不会死掉的吧。

  魏尔[lun]背靠在墙壁上,微微抬头,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面,束缚在头顶的手腕因为挣扎而被锁链磨出了伤[kou]，大脑模糊的想：

  可惜，他没有找到有杀伤力的武器，无法离开这里，也无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自从叛逃被兰[bo]抓回来后,魏尔[lun]就被困在了这里，手脚被锁链束缚,无法集中[jing]神,使用异能,看不到外面的太阳，唯一的亮光是天花板的白炽灯，

  被魏尔[lun]打碎后，房间内就恢复可暗无天[ri]的漆黑。

  或许,他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没有时间概念，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模糊。

  魏尔[lun]想，

  他知道,现在只要向兰[bo]垂首乞怜，他还能回到以往的生活，重新回到人群，被束缚，被利用的枯燥无味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和敌人朝夕相处，用虚伪的表象麻痹他们，然后呢？

  杀了兰[bo]吗？

  魏尔[lun]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化为了乏味与可笑：

  即使杀了兰[bo]，又能改变现在的悲剧吗？

  未来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未来究竟改变了几分，脑中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改变？

  魏尔[lun]也不知道，

  他还记得擂钵街，如小羊一样活泼的弟弟，瘦小但知道保护妹妹的芥川龙之介，腼腆可爱的芥川银，以及到家就变成老虎的敦，

  还有兰堂，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生死相随的恋人，再也无法见到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与彼此之间靠近的距离，还存在的记忆成为一簇火苗，散发着微弱的温度，支持着魏尔[lun]活到了现在。

  与其等到生命中最后一抹温暖消失，还不如在记忆没有消失之前死掉，和他的弟弟，因为他的抗拒陷入更加悲惨命运的弟弟一样，

  永远闭上眼睛，不用思考，没有感知，沉睡于冥河的最深处，等待着躯体静静腐烂。

  ·

  “吱呀——”

  木制的门被推开，传出木头相互挤压的痛苦呻|吟声，

  暖黄[se]的灯光困在玻璃罩中，被一只手持着，一同带进房间，驱散了黑暗。

  “好冷，”

  踏入房间的人发出了声音，哆嗦着的，似乎[ri]常聊天的声音：

  “保罗，你冷吗？”

  房间内无人应答，一片寂静。

  兰[bo]习以为常，没有停顿，将手中的灯放在桌子中央，摁了一个按钮，散发着柔和暖意的灯光成为了耀眼冰冷的白[se]，

  浅金[se]的亚空间将天花板破损的灯取下，换为了新带来的灯，房间内被照得一片明亮。

  仔细看去，房间内的家具一应俱全，只是十分凌乱，上面有着莫名的凹陷，仿佛被重物打砸过。

  兰[bo]蹲下身体，解开魏尔[lun]的手铐脚镣，将其抱到床上。

  在此过程中，魏尔[lun]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若不是还存在微弱的呼吸，如同已经死去。

  兰[bo]拿出床头的医疗箱，握着魏尔[lun]的右腕，耐心地清洗手腕上的血污，血污下面，是长久未见太阳而苍白的肤[se]，上面有一道新添加的伤[kou]，

  并非利器割破的痕迹，而是被钝器反复摩擦，拖拽产生的血[rou]模糊的伤痕。

  “不痛吗？保罗总是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想让你乖乖待在床上，你会砸了床板，用木刺捅向心脏，把你的锁链放长，你就会想办法破坏房间，”

  兰[bo]的眉间覆盖一层厚厚的[yin]霾，用浸透了酒[jing]的棉球轻轻擦拭伤[kou]，自言自语道：

  “把你的手脚束缚起来，你却依旧能用镣铐伤害自己，待在这里，会让你这么痛苦吗？明明……只要保罗原谅我，保罗就能离开这里。”

  哪怕是一个伪装，只要魏尔[lun]愿意演，兰[bo]就会相信。

  魏尔[lun]没有回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错乱一分。

  “战争结束了很长时间，命运的□□已经开始转动了，”

  兰[bo]在伤[kou]上撒上一层药粉，缠上绷带，枯[cao][se]的瞳孔静静注视着魏尔[lun]，轻声道：

  “明天就是我前往横滨的时间，保罗。”

  过去的魏尔[lun]即将来到横滨，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过去。

  魏尔[lun]的睫毛颤了颤。

  兰[bo]放下魏尔[lun]的右腕，继续为魏尔[lun]的左腕包扎伤[kou]，低声道：

  “对于过去的一切，我很抱歉，保罗，你能原谅我吗？”

  魏尔[lun]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哑：

  “兰[bo]，四年里你一直向我道歉……我还没有询问你，你是真心因为你杀死的那个孩子感到愧疚，还是因为你无法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后果道歉。”

  兰[bo]没有回话，继续包扎魏尔[lun]的左手，绷带的撕裂声在房间异常清晰，答非所问道：

  “如果我能成为保罗最重要的人，保罗是不是就能原谅我做错的一切？”

  魏尔[lun]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在这一瞬，脑中似乎想了很多，似乎什么也没有想，疲惫地轻声道：

  “杀了我，兰[bo]。”

  兰[bo]的动作停住了，目光一寸寸上移，移到了魏尔[lun]的瞳孔处，

  那是一双看不到希望，也没有光亮的暗蓝[se]瞳孔。

  魏尔[lun]还在继续说话：

  “让我还记得那些记忆死去，你就会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可否认的是，兰堂本质上就是失去记忆的兰[bo]。

  虽然魏尔[lun]因为四年前的事情憎恨兰[bo]，但可耻的是，他依旧因为这些事情对兰[bo]有所留念，产生了不必要的期望。

  兰[bo]的表情紧绷，眼底的信念一点点发生颤动，几乎要崩塌：

  “我不会对你下手，保罗。”

  “你已经对我下过手了。”

  魏尔[lun]的声音没有[bo]澜，道：

  “你杀了兰堂，杀了中也，杀了我们的未来，现在轮到我了，实话实说，我十分期待这一天。”

  他终于可以摆脱深入骨髓的痛苦，恢复还未出生的平静。

  兰[bo]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如果兰[bo]经过了摸爬打滚的基层生活，他现在就知道他应该示弱，把自己的痛苦同样表现出来，

  但是，由于塑造他的谍报员生活，兰[bo]的声音依旧平静，道：

  “保罗，我很抱歉。”

  魏尔[lun]没有看兰堂，轻轻“嗯”了一声，

  过去的四年经验告诉魏尔[lun]，兰堂拥有压制他的力量，即使现在轻举妄动，他依旧无法成功。

  而且，已经临近死亡，魏尔[lun]不希望自己的死亡收尾太难看。

  房间内部再次陷入了寂静，

  兰[bo]慢慢地将酒[jing]，棉球和绷带放入医药箱，重新放回原地，坐在床边，漆黑的长卷发似乎是刚从海中打捞出的海藻，散发着湿漉漉的寒意，将兰[bo]冻得僵硬。

  “保罗，”

  寂静了良久，兰[bo]再次发出声音，带着最后的期望，道：

  “过去你会爱上我吗？”

  “我爱的人是兰堂。”

  兰[bo]：“我可以成为兰堂。”

  即使要抛弃过去的名字和经历，成为一个陌生的人，但是，如果可以打破现在的困境，他可以做得到。

  魏尔[lun]终于看向兰[bo]：

  “兰[bo]，你永远无法成为兰堂。”

  在战争时期，异国人在外地的心酸和身处底层的磨练，兰[bo]没有经过这件事，就不可能成为兰堂。

  兰[bo]的身体开始颤抖，半张脸埋在围巾下，似乎低温被冻得颤抖，声音哆嗦道：

  “保罗，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自由吗？”

  如果是自由，他现在就可以放魏尔[lun]自由！

  魏尔[lun]：“是死亡。”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挂念的事情了。

  兰[bo]的身体僵住了，脸上失去了血[se]，无比惨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魏尔[lun]，道：

  “保罗，我一直都爱着你。”

  “你的爱让我恶心。”

  魏尔[lun]撑起身体坐起来，身体依旧无力，却露出了微笑，如同漆黑的花朵盛开，令人不愉快又讥讽的微笑，道：

  “兰[bo]，让我在失去最后一份对你的好印象之前死亡，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不，”

  兰[bo]不断摇头，身体似乎要蜷缩起来，却被僵直的腰杆和自尊订在了原地，怪异又荒诞，道：

  “保罗，你还有后半辈子，还有很长时间。”

  “我没有，”

  魏尔[lun]看了一眼依旧不变的天花板，笑了，失去了灵魂与活力般苍白的微笑，喃喃道：

  “我已经没有了。”

  他失去的东西比他想象中的多，即使还活着，也依旧如行尸走[rou]。

  如果他没有见过兰堂，没有经历过有家人的生活，或许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但是，现在都不可能了。

  ·

  ****年**月**[ri]，星期*，天气不明

  记录的第一天，

  不知道在兰[bo]离开后昏睡了几天，也没有离开地下室，把上面要填的表格涂黑了，

  兰[bo]已经离开了这里，去迎接过去的我，脑中的记忆还没有发生变动，应该是还没有到那一天。

  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好像可以使用异能，

  不知道离开地下室后要去哪里，

  （一些写了又涂黑的涂鸦）

  发现现在自杀有一些蠢，如果能顺利死在兰[bo]手中就好了，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兰堂，

  准确来说，是我和兰堂的过去。

  这个世界记得兰堂的人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如果兰[bo]改写了我的记忆，兰堂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打算记下我和兰堂的回忆，让兰堂在世界上留下痕迹，

  记忆改写之后，[ri]记能留下来吗？

  不知道。

  我和兰堂刚认识的时候，是在漆黑的雨天，我做了不少的蠢事，兰堂同样……

  ****年**月**[ri]，星期*，天气不明

  记录的第二天，记忆依旧没有改变，

  和兰堂相遇的第一天写了一天，写满了厚厚几页，现在翻看，却发下没有写很多的细节，未来的我看到这里会有疑惑吗？

  可能会吧。

  兰堂，你觉得改变了记忆的我还是我吗？

  ……这个问题可能要问兰[bo]，但是不妨碍现在的我怀念你，兰堂。

  和兰堂相遇的第二天，看到了发高烧的兰堂，脸又红又热，还会拉着我撒娇，很可爱……

  ****年**月**[ri]，星期*，天气不明

  记录的第三天，不变，依旧写一些记录前的感想，

  兰堂，在提笔写起你的时候，我的身体异常轻松，大脑也十分清晰，可能等到我把你的事情全部记下来之后，我就会和你一个下场了，

  这可能就是殉情，世人发明的[lang]漫又残酷的词语，不过，现在的我能够理解会殉情的情侣们的想法。

  ……

  ****年**月**[ri]，星期*，天气不明

  记录的第四天，不变，

  兰堂究竟什么时候护遇到过去的我呢？

  每天提心吊胆翻看过去的记忆，和笔记上的事情做对比，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滑稽的小丑。

  发现了这件事给我带来的优点，想起了很多当时没有发现，必不可少的小细节，填在在前面的记录上了，希望未来的我在翻看[ri]记时，不要觉得麻烦。

  今天的我依旧记得你并爱着你，真是太好了，兰堂。

  ……

  ****年**月**[ri]，星期*，天气雨

  记录的第五天，不变，

  为了采购物品，出去了一趟，发现外面的世界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从巴黎来到了一片森林中央，天空下起了雨，但不及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雨，

  异能可以使用，又在车库发现了一辆车，用重力开着车去了一趟乡镇，去乡镇的时候衣服没有淋湿，

  回来晚了片刻，

  愿因是在疏忽下把超音速的车撞到了树上，轿车挤压成了三明治，爆炸了，还好有雨，没有形成火灾。

  我被淋湿了，

  兰堂，你觉得我会感冒吗？

  ……我也不知道，

  这个结果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答案了，在今天到明天的这段时间，我还是先把你记录下来吧，

  在战场上傻乎乎，如同树懒的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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