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穿越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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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远这一声沈知青,太过轻柔,又仿佛是印刻在心底的呢喃。
似乎没人听见。
也没人注意到。
因为人群中太过喧嚣,新来的知青和老知青们之间,似乎有着说吃不完的话,他们都在互相打探着外面的情况。
唯独,一个老知青除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志芳,她因为沈美云打岔,到手的鸭子飞了。
按照往前她这般说了以后,乔丽华[xing]子就会软下来,求着她别说了,为了堵她的嘴喊她一起去吃饭。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没有,那野[ji]是不是也吃不到了?
曹志芳心里不爽利,剜了一眼沈美云,掉头就走。
竟是招呼都没打。
沈美云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一个小丑罢了,等到大家都互相单谈的差不多了。
她这才提着行李牵着绵绵,朝着候东来问道,“候知青,不知道我们的住处在哪里?”
这话一问,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跟着望了过来。
对啊,只顾着攀谈去了,却忘了正事。
好在沈知青还是抓得住关键。
候东来停下和别人的攀谈,声音爽朗道,“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知青点是两间大屋子,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所以每间屋子都是一间烧热的热炕,长条形状,直接从墙这边到墙那边,直接占了半边的屋子。
没有床,只有这种一条大通铺。
看到这,沈美云微微蹙眉,“只有一个炕吗?”
她的眉形很好看,是那种丝绒一样的黛眉,细细长长弯弯的,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越发显得夺目。
饶是,不注重皮囊的候东来,都有片刻恍惚,接着,才反应过来回答她的问题,“对,所有人都睡在一个炕上,只是被褥是各自睡各自的。”
这话,让沈美云微微怔了下,没有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思,而是旁敲侧击道,“那就没有人搬出去吗?”
她和绵绵有太多秘密不能和外人述说,所以,如果有条件她是想要尽快搬出去的。
只是,这种不合群的心思,她现在也不好显露出来。
候东来似乎没听出来,他想了下,回答说,“目前出去住的知青只有两种,一个是嫁人,一个是结婚当了上门女婿。”
“除此之外,所有的知青都在这里。”
沈美云扯了下嘴角,“这样啊?”
显然内心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人多[kou]杂,她却是不好将心思在这里表露出来。
等候东来他们出去,领着男知青去隔壁后,沈美云也陷入了忙碌当中。
毕竟要收拾她和绵绵两人的东西,大包裹里面,一人一件棉大衣,这是换洗的。
还有[ri]常用品蛤蜊油,雪花膏,香胰子以及灯塔肥皂。
这些都是小件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后。
正在拿着火柴描眉的曹志芳看到了,顿时忍不住惊讶道,“你还有雅霜的雪花膏?”
这话一喊,房间内的其他女知青也跟着看了过来。
胡青梅忍不住咂舌,“这些好贵的。”
她去百货大楼看过,一瓶雅霜的雪花膏,要三块多。
这可不是普通人肖想得起的。
沈美云竟然有全套!
沈美云拿着雪花膏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到了炕柜里面,“嗯。”
似乎不打算拿出来,给大家参观。
她失策了下,倒是忘记了,她特意把泡泡里面好的护肤品换成了,最为便宜的雅霜雪花膏。
万万没想到,三块的雪花膏,也被人注目了。
看着她那动作,曹志芳兴致勃勃,似乎忘记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沈知青,你不打算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看下吗?”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沈知青把你的雪花膏拿出来,借我用下。
只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她不好意思说。
沈美云似乎没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她迅速关上了炕柜,并且从小包裹里面拿出了一把小的黄铜锁,咔嚓一声给落上锁。
“不了。”
“没啥好看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似乎收拾结束了,要准备牵着绵绵一起,出去和大部队集合去老支书家吃饭。
她这样的态度,让曹志芳忍不住撇了撇嘴,“小气。”
在一转头,看到姚志英也从包裹里面,也拿出来了一瓶雅霜的雪花膏。
她顿时扑了上去,抱着姚志英的胳膊,亲昵的晃着,“姚知青,你不会像沈知青那般小气吧?”
“把你的雪花膏给我看下呗?”
姚志英到底是年轻,面皮薄,她想要拒绝的,但是对方那话都说出来了,便不好在拒绝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了一眼沈美云,沈美云朝着她微微的摇摇头。
她是过来人,更明白这一场较量,是双方试探底线的开始。
一旦有一次,后面将会有无数次。毕竟,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
可惜,姚志英看懂了,但是她却没勇气去说拒绝的话来。
只能由着对方把雪花膏从自己的手里抢过去。
姚志英安慰自己,不过就是看看,反正也没啥损失。
只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曹志芳一拿到了雪花膏,就立马咔哒一声打开了,伸手抠了一大坨出来,往自己的脸上擦去。
一边擦,还一边朝着姚志英问,“姚知青,我就用这一次,你不会那么小气,舍不得吧?”
姚志英的心在滴血,尤其是那么大一坨的雪花膏啊,她平时都舍不得。
偏偏,曹志芳这么问了,她还没办法反驳。
只能硬着头皮说,“不会。”
看到这,沈美云似乎不[yu]在看下去了,因为接下来的场景,会发生什么,她都会一清二楚。
于是,她便领着绵绵直接出去了。
到了外面后,新来的知青还没收拾结束,只有她和绵绵两人。
沈美云蹲下身子,给绵绵系了下围巾,低声问她,“绵绵,刚刚看懂了吗?”
之前屋子内的那一场[jiao]锋,绵绵也都是在的。
绵绵哈了一[kou]气,小脸蛋冻的通红,小小声道,“你是说那个瘦姨姨问姚姨姨借雪花膏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问她,“如果是你,你会借吗?”
这个问题,把绵绵给问倒了!
真的,她懵了片刻,睁着一双大眼睛,“啊?我——”
她陷入了回忆,“我不借。”
“为什么?”
沈美云追问道。
绵绵摇头,软乎乎道,“我不知道啊,但是妈妈你刚都没借。”
那个瘦姨姨想问妈妈借雪花膏呢,妈妈拒绝了。
沈美云笑了下,“那你想知道妈妈为什么拒绝吗?”
绵绵小[ji]啄米一样点头。
沈美云把道理掰开揉碎了和她说,“因为我不想借,所以,我便直接拒绝了。”
“啊,为什么妈妈会不想?”
绵绵很奇怪。
妈妈不是教过自己,要学会分享吗?
沈美云声音柔和道,“因为,妈妈知道,在一个大集体住着,双方见面第一次[jiao]锋,如果自己落了下成,意味着以后便有很多麻烦。”
这似乎太专业了一些,绵绵有些听不懂。
沈美云尽量把话说的直白点,“绵绵,妈妈是和你说过要和朋友分享,但是分享的前提,是你自己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的情况下,便可以拒绝。”
“不管对方用任何理由,来要求你分享,你都可以拒绝。”
这话很是通俗易懂,这下绵绵听懂了,她牵着沈美云的手,小声问道,“妈,你的意思是分享要看我自己的想法。”
“就是我愿意就给,不愿意就不给?”
沈美云点头,摇头,“对,我的宝贝真聪明,一听就懂。”
这下,绵绵没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的季明远收拾结束后,便倚在墙角发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场对话。
他抿着唇轻咳一声,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对话,“沈知青,你把小孩子教的很好。”
起码,她的这个观点,他以前从来都没听到过。
沈美云没想到周围还有人,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便看到长身玉立的季明远倚在那里。
她坦然道,“谢谢。”
她的眉眼有着惊人的漂亮,就连肌肤竟比那茫茫白雪更为莹润通透。
这也让季明远眼里生出惊艳,“你——”
“你平[ri]就这般教的孩子吗?”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哦,想问的是沈知青,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啊?
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般探听对方的**,似乎不太好。
季明远便更改了问话。
沈美云似乎没看出来对方话里有话,她笑了笑,轻声说,“是啊。”
“我是当妈妈的,所以,我总想多教一点东西给她,将来她去步入社会的时候,可以从容一些。”
可以去从容的面对外界,所带来的一切好与不好。
当面对好的时候,她能够全盘接受,当面对不好的时候,她的心[xing]能够强大到无所畏惧,可以不在乎外界流言蜚语。
只关注自身。
只去内观,去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事。
可以利落,可以果断,可以一往无前。
听到这个回答,季明远恍惚了下,“你真的是一位好妈妈。”
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他从未,从未见过这般为孩子考虑过的母亲。
在他的周围大多数家长,都是顾着孩子能吃饱饭就好了,或者说能吃饱饭,不饿肚子,已经是比很多人好了。
但是,像沈美云这种教育孩子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止是物质上的,他觉得更偏向是[jing]神层面的,她在绵绵的心目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可以生根发芽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
而这一颗种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绵绵需要的那天,嗖的一下子张开树冠,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这些事情微不可微,只能说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再次复现的时候。
绵绵才会惊觉,原来她的妈妈在她小的时候,竟然教会过她这么多的东西。
让她可以极为从容体面的去应对,这个世界上的纷纷扰扰。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
季明远才深知沈美云的通透和聪明,简直是他无法形容的地步。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眉目很是分明,眼睛极为水润,眼珠不是纯粹的黑[se],而是偏向一点点茶褐[se],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温和散淡。
他甚至,没有去掩饰自己的关注。
这让沈美云忍不住挑眉,她笑了下,“怎么?现在敢看着我了?”
她可是注意到的了,季明远在火车上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她和她对视。
沈美云觉得奇怪,她这么一个好[xing]的人,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这般的怕她。
她这话一说,季明远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又恢复了往[ri]那个腼腆的少年,他抿着唇,低声道,“我只是很敬佩。”
“敬佩你是这么好的一位母亲。”
他的话很是磊落,一如他这么一个人一样,严谨中透着几分光明。
沈美云有些意外,但是又觉得这种话从季明远[kou]中说出来。
似乎又是理所应当。
他的[xing]格本来就是这般风光霁月,淡然温和。
不然也不会在书中的最后,在守着林兰兰长大后,惊觉自己喜欢上对方。
他一边厌恶自己的肮脏,一边又忍不住去关注对方。
他用过很长一段时间,让自己去克制,去克制自己不去见对方。
但是林兰兰似乎就是林兰兰,遇到麻烦,遇到事情,她总是第一个去求助季明远。
而季明远好不容易封闭自己的心思,因为对方的一次次到来,而再次生起来了[bo]澜。
以至于那一次次的[bo]澜,最终成为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最终,也吞噬了他自己。
想到这里。
沈美云忍不住叹了[kou]气,眼神里面带着几分同情。
她想要开[kou]提醒,但是又无从说起。
季明远去看雪,雪落在他的肩头,这也让他面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凉,只是那笑容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静。
“沈知青,怎么了?”
沈美云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去提醒,好在,后面屋子的知青们都收拾妥当了。
一行人聚集,打算去村支书家去吃完饭。
纷乱打散了沈美云的思绪,她笑了下,指了指他的肩头,“我是想说,下雪了。”
听到这,季明远这才侧头看了一眼肩膀,深[se]的棉衣上多了几分白[se]的雪花,他想了想,折身进了知青点。
不一会的就出来了。
他拿了一把雨伞,递给了沈美云,“你给绵绵打着。”
至于,他自己则是戴了一个雷锋帽,只露出一张过于清冷温润的面庞来。
很显然,他递过来的那一把伞,是他唯一的雨伞。
沈美云怔了一下,想要拒绝,但是季明远的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坚持。
“打着吧,小孩子不能受冷。”
说完,他还轻咳了一声,显然他的身子骨,也是遭不住东北的这种落雪的天气。
沈美云叹了[kou]气,看出了少年的坚持,这一次,她没在拒绝,而是接过了那一把雨伞。
是那种大黑雨伞,又细又长,撑开的伞面足够装下好几个人。
沈美云想了下,她看了一眼季明远。
季明远摆手,指了指前面的大部队,那是他们几个男知青,示意自己和男知青们一起,就不和沈美云一起了。
其实,他想的更多,他若是和沈知青共打一把雨伞。
明天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
他是男同志,倒是无惧流言,但是沈知青不一样,总归是女同志,名声也更为重要一些。
说完,季明远不给沈美云拒绝的余地,便直接走开了。
只剩下沈美云牵着绵绵,撑着雨伞,她看到躲在姚志英身后的弟弟,想了想便说道,“姚知青,让你弟弟过来一起打。”
他们还不知道知青点去老支书家有多远。
也不知道,这落雪是下一会,还是说下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不护好,一路淋雪过去,怕是肩头都能湿了一半去。
小孩子是最不能受凉的。
算起来,姚志军也没比自家绵绵大几岁,也都是小孩子而已。
姚志英听到沈美云这话,感激地看了一眼她,随即把弟弟姚志军推了过去。
姚志军有些瘦弱,比起绵绵还瘦一些,也有些内向,先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姐姐姚志英推了他一把说,“军军,我们没钱买药了。”
家里出事,她父母临时把他们姐弟两人送出来。
送出他们两个姐弟,已经花了好多钱了。
以至于,她手里其实没带多少钱过来,只能说将来的[ri]子,她希望弟弟平安健康,她也平安健康。
好好挣工分,争取养活自己。
姚志军在听到姐姐这话后,知道生病就要花钱,所以他不在迟疑,飞快地跑了到了沈美云的大黑伞下面。
“谢谢姐姐。”
声音有些拘谨。
沈美云摇摇头,将姚志军一起护在雨伞下面。
绵绵好奇地看了一眼姚志军,随即,低低地喊了一声,“军军哥哥。”
这一喊,姚志军身上的拘谨也散了几分。
“绵绵妹妹。”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遇到一个同龄的小朋友,显然是能够让他放松的存在。
姚志英因为觉得自己占了沈美云的便宜,便主动在前面开路。
地上之前的雪还没化,天上又落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以至于下脚的地方,若是不[shu]悉很容易就掉到了坑里面。
知青们一行人到达老支书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多了。
天[se]也已经彻底擦黑了下去。
他们在那雪地里面,竟然一[kou]气走了小二十分钟。
可想而知,知青点离老支书家还是不近的。其实,不近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前进生产大队,是胜利公社下面十多个大队里面,最大的一个。
也是占地最多的一个。
光划分在他们大队底下的黑土地,都有两千多亩,还不算周围的自留地和河泡子。
可想而知,这前进大队有多大了。
而村支书家正是住在前进大队的正中央,知青点属于后面新建的房子。其实算起来,还是离村[kou]的老槐树比较近,所以靠在外围。
这内里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前进大队原本的村民,其实不太敢住靠近外围的地方。
因为,当年鬼子来扫[dang]过,最先遭殃的人,就是最外围的几户人家。
打那以后,大队里面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家,起房子都是尽量往里面靠的。
这也就导致,千斤大队外围的位置,其实没住多少户人家。
唯一的一个大户,便是知青点了。
倒不是前进大队的人不心疼知青们,而是知青们多,在往里面靠,基本上都没位置了。
要起两座大房子,唯一的位置便在那大队村[kou]了。
大家这般走过来的时候,知青们便在互相讨论。
“这老支书家,住的比咱们知青点还偏啊。”
“而且,这房子也算不上好。” 土坯房搭着茅[cao],房顶最上方压着油毡布,外面弄了一个竹篱笆,篱笆不高,约莫着刚到大人的膝盖处。
因着下了大雪的缘故,竹篱笆像是穿上了新装,白茫茫的。
胡青梅忍不住小声和沈美云嘀咕道。
她们都是从北京来的,城市里面长大的孩子,住在皇城根下,越是靠近街边的位置,其实位置也是越好的。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倒是知道内情,但是却不好解释些什么。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在老支书家的人听到动静,便有人迎出来了,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老支书。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旱烟,吧嗒吧嗒的[chou]着,“娃娃们都来了?进屋吧,外面冷。”
这话一说,知青们鱼贯而入。
沈美云没急着跟着大部队进去,而是立在了屋檐下,安静了收了大黑雨伞,抖动了一下,这才把黑雨伞上面的雪花给抖掉。
雪太大了,以至于,哪怕是撑着雨伞,肩头还是落了不少雪花。
她先是给绵绵拍掉雪花,又抖落了自己身上的。
这才低声朝着绵绵问道,“鞋子湿了吗?”
绵绵扣了下脚指头,感受了下,“有点冷。”
至于湿没湿,她似乎没感受出来?
沈美云笑了下,“那等会回到知青点,妈妈跟你检查。”
她和绵绵说话的间的功夫,知青们已经全部进去了。
外面院子里面只剩下老支书家的几个孩子。
有两个小男孩,一个约莫着和绵绵差不多大,一个约摸着**岁。
小脸上还挂着鼻涕,好奇地看着沈美云和绵绵。
“你们就是阿爷说的新来的知青娃娃们吗?”
这小孩才多大的啊,一[kou]一个知青娃娃,让沈美云想笑,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呢,你是谁?”
“我啊,我是阿爷最喜欢的孙子。”
“胡说,我才是!”
两个小孩竟然这般争执了起来。
眼看着沈美云打趣地看着他们,俩小孩向来混世魔王的皮[xing]子,竟然难得有些羞窘。
往后躲了躲。
“姐姐,你真好看。”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像是,像是什么?
阿牛想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像极了我阿爸去夸我阿妈好看的样子。”
这话一说。
阿牛的母亲从厨房端着一搪瓷盆子的胡辣汤出来,忍不住脸一热。
她是老支书的小儿媳妇,才和丈夫结婚不过几年的光景。
两人感情好,丈夫通常会说一些浑话,万万没想到被儿子听了去。
她忍不住嗔着呵斥了一句,“还不进去?”
阿牛抬手扮了个鬼脸,这才跑的没影。
阿牛母亲这才朝着沈美云点头,“沈知青。”
其实,公爹去接人过来的时候,大家在村头的时候,便已经迅速[jiao]流了一遍。
这次有个女知青,长得特别漂亮,说是姓沈还带着一个女儿。
想来,这就和面前的人对上了。
沈美云朝着对方招呼,“嫂子。”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唇角两侧还带着梨涡,有着说不出的绝[se]。
阿牛母亲恍惚了片刻,这才说道,“进屋去吧,胡辣汤就是要趁热吃。”
这是她和婆婆一起做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这才领着绵绵进去,那旁边大一点的孩子叫阿虎,他亦步亦趋跟着绵绵一起。
似乎察觉到沈美云的注视。
阿虎抿着唇笑了,“妹妹很好看,我想和妹妹玩。”
沈美云愣了下,这才低头看绵绵,询问她的意见,绵绵点了点头。
沈美云这才说,“去玩吧,一会吃饭,妈妈喊你。”
得了命令,绵绵很是欢喜。
直接跟着阿虎去了院子里面,小孩儿不怕冷,尤其是南方没见过雪的小孩儿,骤然见到这般厚厚的一层大雪。
可不是就玩疯了?
眼见着绵绵出去了,旁边的姚志军也有些馋,他本来是跟着姐姐一起,规矩的坐在长条凳子的上的。
听到外面的热闹,他忍不住去看姚志英。
姚志英想了下,“要吃饭了。”
错过这个点,没得饭吃,要饿肚子的。
姚志军脸上的黯然了几分,沈美云看着叹了[kou]气,并未[cha]手。
这是姚志英教育弟弟,和她无关。
她收起了那多管闲事的心思,坐在长条凳上,细细的打量着。
老支书家的堂屋后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堂屋的正中间是放着两张八仙桌。
四周放着的凳子,都是那种长条凳,一张桌子四条凳子。
男知青的身量宽广一些,两人坐一桌,女知青纤细一些,虽然也是两人坐一起,但是外加了两个孩子。
待大家都落座后。
阿牛妈端了一大盆搪瓷盆,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里面还放着辣子,飘在上头,光看着就让人食[yu]大开。
胡[nai][nai]是落在后面的,她端了一簸箕的[bang]子面窝窝头。
虽然是杂粮,但是胜在量大,沈美云大眼睛扫过去,最少有十多个。
一人分下来,能分两个是不成问题的。
见知青们好奇地望着。
胡[nai][nai]笑着,神[se]极为慈祥,“我们这东北这旮旯,别的不多,就是粮食多,只要踏实肯干,算不上富足,但是饿肚子是不至于的。”
大东北啊,到处都是黑土地,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只要勤快,那黑土地总会长出最为丰硕的果实。
听到这话,沈美云他们跟着若有所思。
看来他们知青[cha]队,还真来了一个好地方。
要知道,他们有人认识的知识青年,去了西北,云南那些地方,据说,连饭都是吃不饱的。
没想到他们这里竟然能吃饱饭。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努力干活,挣工分才可以。
有了胡[nai][nai]这一番鼓舞,新来的知青们各个都是跃跃[yu]试的。
沈美云尝了下胡辣汤,一[kou]下去,[kou]感绵滑细腻,那热度从[kou]腔一直蔓延到胃里面,温暖到了四肢百骸。
只觉得浑身的凉气,都跟着消散了一些。
就是有些辣,胡[nai][nai]怕他们这批新来的知青,适应不了东北的冷天气,别生病了。
所以,这干辣椒都是成倍的放。
不辣才怪。
不少知青们都开始吸溜起来,不得不说,这辣的上头的感觉真不错。
只是几[kou]下去,身上,额头上就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美云也不里外,她后面结婚虽然去了南方定居,但是以前却在川省长大,算是正儿八经的川妹子,不怕辣。
这辣味方沈美云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让人恨不得热泪盈眶。
不过,她吃了第一[kou]就反应过来了,这怕是太辣了,绵绵吃不了。
她想了下,朝着胡[nai][nai]低低说了一句话。
胡[nai][nai]便点了点头,不一会端来了一个粗瓷碗,那粗瓷碗里面不是旁的,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姚志英还在疑惑,沈美云这是做什么,就见到她把胡辣汤里面的辣白菜,给挑了出来。
放在粗瓷碗里面唰了一道,这才朝着外面喊道,“绵绵,进来吃饭。”
绵绵很乖的,说玩一会就玩一会,朝着阿虎告别后,便跟着进屋去了。
哪里料到,阿虎粘着她,跟着她一起进屋了。
绵绵走到了沈美云面前,爬上了板凳,坐好后,沈美云便夹着一筷子唰过的拉白菜问她,“能吃吗?”
绵绵尝了下,有些辣,但是桌子上也没别的菜了,她低着头咬了下去。
眼见着闺女这么个反应,沈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想下,没在强迫对方去吃唰水的辣白菜,直接掰了半个[bang]子面儿馒头给她。
绵绵的饭量不大,半个[bang]子面儿馒头就足够了。
绵绵乖巧地接了过来,咬了一[kou],她没咽,皱着小小的八字眉,下意识地去看妈妈。
沈美云还吃没吃[bang]子面馒头,看到女儿的反应,便自己咬了一[kou],一[kou]下去,她就明白闺女这表情是为什么了。
和陈秋荷做的[bang]子面儿馒头不一样,陈秋荷是掺了富强粉进去的。而老支书家的是地道的[bang]子面,没掺和一丁点的细粮。
完全就是玉米[bang]子打碎了,混着高粱一起的。
吃下去不止是刺嗓子,而且没有半分的甜,完全像是吃麸皮。
扎嘴又寡淡。
沈美云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看着大家都在吃,她想了下,把绵绵手里的[bang]子面馒头,又一分为二掰了一半。
给了她一丢丢的[bang]子面馒头。
接着,这才朝着她说道,“剩下的吃的完吗?”
不得不说,这才是母女二人之间的心有灵犀,绵绵马上跟着点了点头。
小[kou]小[kou]的吃着,倒是乖巧。
旁边的姚志军完全不一样,他从来没吃过这种刺嗓子的粮食。
他以前在姚家的时候,姚家在北京是开商行的,而且还从民国时期就开始了。
积累了足足有三代人。
可想而知,姚家的富贵,他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
他以为在火车上的[ri]子就够苦了,万万没想到,还要吃这种粮食。
他便苦着脸,看着姚志英。
姚志英没办法,她不像是沈美云那般惯着孩子,她手里没钱。
于是便硬起心肠来,“不吃饱的话,晚上会饿肚子。”
这话一说,姚志军没了法子,想说绵绵也没吃。
沈美云很淡定道,“我一会打算离开的时候,和老乡们换几个[ji]蛋。”
她要给绵绵开小灶,那是开到明处的,不可能连带着姚志军一起养活。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偶尔的不费力的帮衬可以,但是真要是见真章的时候。
沈美云第一个顾着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姚志军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吃,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这让,旁边的人也跟着安静了下去。
都跟着看着他。
姚志英身为姚志军的姐姐,当即脸上**辣的,尴尬到想要抠脚趾的地步。
但是,不行她逃不掉。
她不止逃不掉,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教育弟弟。
“军军,如果你今天不吃的话,那就饿肚子,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一直都是这样的伙食,你看你能饿多久?”
她一说这话。
姚志军的哭声更大了,是委屈的,也是难过的,他一边吃,一边哭。
[chou][chou]噎噎,看得怪让人心疼的。
老支书和胡[nai][nai]叹了[kou]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咱们这里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北京城的。”
他们这里不能适应的知青还多,只是这种小孩子还是头一次。
他们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只有姚志军那伤心委屈的哭声。
绵绵有些害怕,她往沈美云的怀里钻了几分,小小声说道,“妈妈,我怕。”
还好她妈妈没[bi]她吃。
她吃不下。
沈美云摸了摸她,安慰好了以后,迅速解决了自己的饭菜,不得不说大人的适应能力就是强。
三分钟喝了一碗胡辣汤,又吃了一个半的[bang]子面馒头。
待解决了自己的五脏庙后。
她就先去找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胡[nai][nai],单刀直入,“胡[nai][nai],我想和您换一点[ji]蛋,不多五个就够了。”
这话一说。
胡[nai][nai]便问了,“你拿什么换?”
乡下人攒点[ji]蛋不容易,平[ri]里面[ji]下蛋了都舍不得吃,全部都放在陶罐里面。
沈美云便说了,“可以用水果糖换,也可以用钱。”
“您看您的选择。”
这下胡[nai][nai]思忖了下,“我们平[ri]攒点[ji]蛋,偶尔也会拿到供销社去卖,供销社那边收的价格是三分钱一个,五个[ji]蛋我算你一毛五。”
说完这话,她听到外面几个孩子在嬉笑,她便心软了,“一毛五的话,我不要钱,你看着给我点水果糖就好了。”
乡下孩子没得啥零食吃,他们这里又离供销社远。
买一次糖不容易。
想来沈知青是从北京来的,她拿过来的糖也会更好吃一些。
之前他们就跟那些外来的知青换过。
沈美云嗯了一声,从棉衣的兜里面顺势抓了一把糖出来,有十来个水果硬糖,还有三个大白兔[nai]糖。
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刚好派上用处。
“您看行吗?”
胡[nai][nai]眯着眼睛,数了数,尽管很舍不得,还是往她那推了下,“多了多了。”
“你收回去几个。”
说完,她只知道的,这种水果硬糖要八毛一斤,还要糖票。
就沈知青拿的这几个水果硬糖,要买的花最少要三毛,而且还要糖票。
沈美云没收,又推回去,“就当是我给娃娃们的见面礼,而且往后我可能还要和您换[ji]蛋,麻烦您帮忙多攒一些。”
泡泡里面倒是有很多[ji]蛋,但是她现在住在知青点,人多眼杂吃东西又在一块。
实在是不好拿出来。
她需要把泡泡里面的东西,一点点过到明路。
比方说,这次的换[ji]蛋。
胡[nai][nai]瞧着沈美云大方,她心里也爽利,便跟她没客气,“成,那我下次攒了[ji]蛋,都给你留着。”
沈美云道了谢,又去找了老支书。
说起了正事。
“老支书,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人。”
老支书之前瞅见了,沈美云和自家老婆子去换[ji]蛋,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没有打断对方。
这会听到她的问话,他神[se]温和了几分,“你说。”
沈美云,“前进大队有没有一个叫陈石头的人?”
老支书听完,回忆了半天,“没有,有几个小娃叫石头,但是他们都不姓陈。”
这话一说,沈美云有些失望,“没有啊。”
可是,她妈说了,她舅舅就是叫陈石头啊,当年外婆改嫁的时候,陈家不让她舅舅离开。
所以,她外婆只带了她妈一个人去了北京城。
“除了叫名字,还有没有更具体的?”
更具体的?
沈美云想了下,“姓陈,今年约摸着有四十多岁。”
她妈妈今年四十二,她妈说她离开前进大队的时候,她哥比她大五岁。
那算起来。
“对方四十起岁。”
老支书还是摇摇头,“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那里有叫陈石头的,还是四十多岁的,完全是没有的。
“那老陈家,有这么一号人吗?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男人。”
老支书叹了[kou]气,“你知道我们前进大队,以前叫什么吗?”
“什么?”
“陈家村。”
“光姓陈的,中年男人我粗略估计了下,有二十多个。”
“光我们家就有四个。”
他四个儿子,可不都是四十岁左右了?
可是没有一个叫陈石头的。
沈美云,“……”
她是万万没想到,找个舅舅竟然还挺不容易的。
她捏了捏眉心,陷入了头疼,“那成,老支书麻烦您帮我打听下,如果有消息通知我一声。”
老支书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等沈美云出来的时候,知青点的知青们,几乎全部走完了。
她一个人耽误了在最后,也不是一个人,倒是还有绵绵。
她喊了一声在绵绵,对方跑过来后,沈美云牵着她的手,出了老支书家。
这会,天[se]已经彻底黑了去,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在反光。
将将够晚上八点的前进大队,家家户户都熄了煤油灯,陷入了一片漆黑,是那种安静到可怕的地步。
老实说,沈美云也有些心里打鼓,她下意识地牵紧了绵绵的手,在心里打气鼓劲。
打算一[kou]气冲回去。
当她刚跨出了一步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夜[se]下,突然出来了一个清瘦的人影,对方温和地喊道。
“沈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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