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只在晋江文学城 破晓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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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波娃曾有过幸福的童年,在科学家父母的庇佑下,快乐成长。
可很快,她不得不跟随父母,移居a国。就连原本的名字都不能继续拥有,父母为了保护她,让她改名成为伊芙洛夫。
那个后来被敬爱的教授剽窃科研成果,被所有信任的朋友和同事背叛,被讥讽,被嘲笑作弄,求助无门,然后被作为科学基地的海港城所有实验室集体抵制,甚至流放远离科学界的流浪狗。
“巡视的卫兵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祈侦探,你不想被发现,就只能暂时留在这里。”
伊芙波娃平静问“有时间听我讲个故事吗。”
祈行夜挑眉“我有的选吗彼得罗夫所长。”
“你尚有力量可以傍身,有爱人在侧,你知道不论怎样境地,他都会相信你,支持你每一个决定。但是。”
伊芙波娃垂眸“我曾经一无所有。”
“我才是那个,没有选择的人。”
伊芙波娃从幼年起就展露的智慧,让她以为自己应当是神偏爱的孩子。
可这份幻想,在实验室遇冷时,彻底被打破了。
她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询问导师,是否是弄混了她和自己的论文。
但她迎来的,却是疾风骤雨般的打压。
没有人愿意帮她,没有实验室和大学愿意聘用她,她被整个领域封杀。最贫穷时,她只能靠翻垃圾充饥,但她就算捡破啤酒瓶当试管,也绝不肯放弃自己的科研事业。
放弃了幻想的伊芙波娃意识到,科学城里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那些人,他们希望她带着“剽窃者”的称号,屈辱死在大街上。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敢反抗导师,把不公正待遇宣扬出去的人,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可以取得比任何人都要高的成就。
所以,他们畏惧她。
却又觊觎她的成果。
哈。哈
多可笑多恶心的一群人。
倾盆暴雨的夜,逃过追杀的伊芙波娃蜷缩在垃圾桶里,放声大笑到悲凉。
她发誓要洗脱自己的耻辱冤屈,要带着荣光杀回科学界。她要正大光明的走回海港城,让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科学史上,将永远有她的里程碑,她的名字将与牛顿和爱因斯坦一同闪耀。
到那时,所有人都将看到女科学家也可以登顶科学的山峰,而剽窃的小人,将被永世钉死在耻辱柱上。
可想要做到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病得快死的伊芙波娃坐在破旧棉絮里,怀中紧紧抱着她珍贵的实验样本,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剩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坚定。
支撑她最后一口气的,只剩下仇恨。
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缓缓出现在她视野里,停在她面前。
我喜欢你的眼睛,伊芙波娃。这是你的本名,对吗伊芙。
伊芙波娃吃力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带笑的俊美眼眸。
事业有成的商业巨鳄,大名鼎鼎的华尔街投资者,只会在杂志封面和商业新闻上看到的人物。
每每出现,海港城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就会蜂拥而至,前倨后恭的讨好,只求他能投资自己的实验室。
这张俊美容颜,伊芙波娃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次。
在实验室晚宴上。高傲得从来用鼻孔看她的导师,却点头哈腰的跟在这位先生身后,满脸堆笑,狗一样卑微。
她已经身在淤泥谷底,为什么能看见这样的人物,为自己而来
我没有划亮火柴。
伊芙波娃厌倦冷淡圣诞节也还太早。你找错人了。
头顶却传来低低笑声。
我喜欢你的性格,伊芙波娃,你让我想到母狼。建立罗马那位皇帝的狼母亲。
晏安半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
他认真的长久注视着她,然后,向她伸出手我是晏安。伊芙波娃桑金斯彼得罗夫,我想请你,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任何一位女性都会觉得冒犯的邀请,从晏安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尤为真挚诚恳。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你,你需要仇恨,成功,以及荣光。
晏安笑了两亿现金,与晏氏的人脉资源支持。
成交吗
伊芙波娃定定看着在她面前摊平等待的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会用钢笔签下巨额合同,与政要握手的干净有力。
此刻却伸向她,耐心等待。
没有人看得见垃圾桶旁的流浪汉。只有晏安,给她所有的尊重和肯定。
我只有一个问题。
伊芙波娃仰头为什么是我
晏安笑了你是母狼。
罗马皇帝的母亲,绝不会是普通人。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你的基因是人类的瑰宝。
伊芙波娃怔住,随即仰头大笑,笑得咳出鲜血,混着眼泪一起流淌。
她毫不犹豫的死死握住晏安的手掌。
你需要的,都拿去。把我需要的给我我绝不,绝不会把科学,让给那群废物
晏安履行了他的承诺。
没有比他更慷慨的投资人。三十年前的两亿美金,任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研究员挥霍。
大家都说,他疯了。
可伊芙波娃却用实力向所有人证明晏安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投资人。
因为他投资的,是当代最杰出的科学家。没有之一。
著作等身,荣誉满墙,铺天盖地都是伊芙洛夫的报道,她的照片出现在所有著名杂志的封面,赞誉纷至沓来,所过之处都是掌声和敬佩的目光,门庭若市,寻求合作的拜访者踏破了门槛。
大学和实验室的工作邀请函雪花般飞来,热情洋溢的字句,仿佛曾经对她的封杀和冷漠都不存在。
伊芙波娃却只觉得可笑。
她唯一愿意分享荣光的,只有在最危难的谷底,愿意向她伸出手的晏安。
晏安本可以利用伊芙波娃的名声,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一位强大科学家的加入,是对科技集团强有力的护航。
可晏安却从容拒绝了伊芙波娃出于感激的提议。
他只带走了他需要的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一如最初商定的交易。
不多取,也不少拿,克己复礼,却又疏离冷酷。
晏安对一切与他人的情感交集都不感兴趣。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他野心勃勃的事业包括那个被取名为晏洺席的孩子,也只是为了事业未来的延续。无关情感。
伊芙波娃以为她不会再与晏氏一家有所交集。
却没想到,五年后,那个孩子穿着背带裤,背着小书包,兴高采烈的敲开了她的大门。
他问你是我的母亲吗
伊芙波娃感受到的,却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而是恐惧。只有彻头彻尾的恐惧。
她曾向神许愿,用孩子交换她的事业。现在她的孩子回来了那她的事业怎么办如果晏安知道,又会如何
恐惧让她歇斯底里。
也在平静下来后,悔恨终生。
“你认识的晏洺席,是什么样的人”
伊芙波娃平静问祈行夜“你是否了解,我的血脉。”
祈行夜缓缓摇头,轻笑道“怕是没有人真正了解晏洺席。”
就算是他,也只是在死死咬住盘亘二十年的衔尾蛇之后,才逐步抽丝剥茧,最后追踪到灯塔,让始终隐匿在黑暗中的幕后之人,缓缓浮出水面。
在发现伊芙波娃的真实身份后,祈行夜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这位享誉世界的伟大科学家,还有谁可以请动
“你说的对。”
伊芙波娃面色木然,只在垂眸时,似有哀伤一闪而过。
“没有人真正了解那个孩子。哪怕是他父亲。”
那次拜访,是伊芙波娃在生下那孩子后,第一次看见他。
装得鼓鼓囊囊的小书包里,有鲜花,有口红,有钻戒,也有房契。他把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所有幻想,全都囊括浓缩在了那个背包里,兴高采烈的想要母子相认。
除此之外,还有几封亲笔信。
伊芙波娃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拒绝后,光芒从那孩子漂亮的眼睛里消失。
他说卖了它们吧,然后把信件扔掉。
感情是不值一提的废物。
伊芙波娃没有扔掉那些亲笔信,而是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些信。
一字,一句,五年来所有的思念。
成名已久的大科学家怀抱着信件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然后不久,晏安的死讯传来。
再然后,晏洺席顺理成章接手晏安的帝国。
晏氏变成了future。
晏安的名字被岁月尘封,晏洺席却崭露头角,声名鹊起,彻底取代了晏安,成为晏氏新的震慑源泉与代表人。
伊芙波娃虽然没有再联系晏洺席,却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他的消息。
她始终深深愧疚于五岁那年对晏洺席的伤害。几封写满纯粹真挚眷恋的亲笔信,是母亲囿困一生的牢笼。
所以,当晏洺席再次敲响伊芙波娃的大门,请求她帮助自己的时候,伊芙波娃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同意帮晏洺席组建并管理科研所。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科研所的污染研究进度。”
伊芙波娃提及自己这八年时间的成果,眼中却漠然无波,全然没有一名科学家对事业的狂热和骄傲。
好像那八年对于她来说,不是荣耀,而是隐忍。
“已经没有人,能够赢过他。”
伊芙波娃平静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但如果你想从科研所入手,阻止第二世界对现实的碰撞。”
她笑了下“我劝你放弃。”
“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伊芙波娃神情漠然“他只差最后一个公式,就可以完成世界对撞。到那时,第二世界全数涌入现实,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一个公式。”
修长有力的手掌按压着文件,缓缓从实验台另一边推来。
“明院长,我要的,只是一个公式。”
站在穹顶明亮光芒中的男人单手插兜,成竹在胸的平静沉稳。
他掀了掀眼睫,缓慢抬起下颔时,俊容也随之慢慢从阴影中被光芒照亮,出现在明言的视野里。
那是一张很多人并不陌生的脸。
顶级杂志和商业新闻中的常客,华尔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大投行密切关注他的动向,等待他投资的人渴望如求主垂怜。世界最顶尖科技行列有他的姓名,无数科技奇迹在他手中突破,不论是从业者还是科技爱好者,数不清的人相信,科技的新纪元,将以他之名降临。
他是,未来科技集团掌权人。
他是晏洺席。
此刻晏洺席站在明言面前,不像一个商人,更像求知若渴的学者。
一切污染研究所需的资金和珍稀材料,所有过往研究的记载。
资源,金钱,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被毫不吝啬给明言,为的,却只是能由明言推导出来的一个公式。
这是一笔在任何人看来都堪称疯狂的交易,绝不应当是一位优秀的商人提出。
就算是明言,也难得从沉浸的实验中回神。
他看过那份文件,挑了挑眉道“这不像是你会有的风格。”
“我不了解你,但我很清楚未来科技集团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们的本质是商人,而不是科学家。”
明言冷漠问“为什么会选择我。”
“因为能算出最终公式的人,只有您。”
晏洺席唇边噙着笑意“不论哪个世界,只有您是唯一值得期待的。”
“我拥有半个世界的财富,但是明院长,您拥有我用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头脑。”
在晏洺席看来,明言是被困深渊的龙,调查局帮助明言完成研究,却更多束缚了他的能力,让那本应该震惊世界的头脑最终被埋没,籍籍无名。
而刚好,他能让明言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但明言被调查局保护得太好,层层囿困隐藏,二十年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就算是在未来科技集团的不懈寻找下,晏洺席也只是在两年前,才找到了明言的具体位置。
却依旧无法近身。
商南明这个本应该仇恨明言,与他势不两立的存在,却远比晏洺席想象的更加理智严密。商南明敏锐意识到明言的头脑价值,因此将他与科研院的重要程度划了等号,一旦有人胆敢接近明言,立刻就会触发最高级别警报。而科研院,与京城方面直接连通。
对明言下手,无异于对国家的挑衅。
晏洺席曾扔过弃子探路,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承认商南明将明言,保护得过于严密周全。
除非通过正规渠道进入科研院,接近明言。其他方式,都已经被商南明早早料到并封死。
为此,晏洺席只得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提前布局,让自己有机会靠近调查局的最高权限者。
林不之和商南明,一直以来都是调查局的中流砥柱,他们的存在,等同于调查局本身。
早已经领教过商南明手段的晏洺席,果断放弃了与调查局正面迎战,而是另辟蹊径,精准锁定了商南明百密一疏的漏洞。
枫映堂。
作为商南明的副官,只要商南明进入失联状态,枫映堂就能拥有绝大部分与商南明相当的权限。
这是对战场的双重保险,以防在指挥官失联后一盘散沙。
但同时,也是调查局完美机制中,最大的漏洞。
当商南明不在时,只需要拥有枫映堂,就可以拥有完整的调查局权限。
因此,晏洺席设计引开祈行夜和商南明。
而在林不之从明镜台那里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时,京城方面也立刻宣布,进入战时警戒状态,与灯塔相连的海边小镇,此刻由重兵把守,无数精兵强将守在第一线。
林不之,自然也在京城的作战室内。
如此一来,调查局只剩枫映堂。
调虎离山,后部虚空。
保护明言的力量削弱到最低,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灯塔上,没有人会在乎本就身处后方的科研院。
正中晏洺席下怀。
他同样清楚,就在自己与明言见面的同时,祈行夜和商南明,也已经抵达了灯塔。
但那又如何
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压上一切底牌,赌最后一搏一局,定输赢。
晏洺席勾唇,笑意加深“久仰明院长大名,只可惜,来得晚了。想要见明院长一面的阻碍太多,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够一叙。”
“明院长应该已经收到之前运来的实验材料。”
他抬手,向空旷无人的实验室四周示意“希望明院长能看到我的诚意。”
“明院长不要把它当做一次交易,也不要把我视为商人。”
晏洺席垂眸,浅笑低眉“我只是个对污染抱有深切兴趣,愿意支持所有污染研究者的慷慨之人罢了。”
“就算明院长拒绝我,这份文件上列出的所有物资和钱款,依旧会如约到账。”
这确实是一次大手笔的投资。
即便是从不关心世事,不在乎金钱名利的明言,都知道那份文件所代表的分量,不由得被惊动。
哪怕粗略估算,晏洺席带给明言的“礼物”,价值总和都已经超百亿。
本来不在意晏洺席的明言,终于低下头,仔细翻看起了文件。
不需要晏洺席过多解释,明言只需看到交给他的未完成公式残句,就明白了晏洺席的目的。
打开两个世界之间闭锁的大门,让第二世界的能量,可以进入现实世界。
而这一串公式,就是最后的守门钥匙。
一旦打开它,就如同开启了潘多拉魔盒,灾难无法回溯。
明言顿了下,将文件反推向晏洺席“我对毁灭世界没有兴趣。”
他漠然道“如果你愿意污染范本,我很欢迎。但其他的,我只是个科研者。”
晏洺席挑眉,并没有去看明言退回来的文件。
“那么按照约定,在我离开实验室的那一刻起,所有物资都将开始运往实验室。”
在明言讶然看来的目光中,晏洺席欣然颔首“我承诺过的事情,必然不会失约。”
但就在明言准备转身离开的前一秒,却又听晏洺席施施然问“明院长,我听闻明夫人,死于十八年前一起污染事件。”
明言猛地顿住脚步,他缓缓转身,眸光阴沉冰冷的向晏洺席望来。
“真是遗憾。”
晏洺席惋惜摇头“我本想将尊夫人那场死亡的真相和凶手,当做庆祝我们成功合作的礼物。现在看”
“是什么。”
明言目眦欲裂,眼眶赤红“你说当年的污染,是谁”
晏洺席微笑,从容向明言伸手“那么明院长,我们,合作愉快”
明镜台从海边小镇离开后,立刻驱车带人前往科研院。
他与科研院是合作关系,虽然因为有明言在,他从未靠近过科研院,但守卫还是认出了他。
“明总”
守卫惊讶“您是来找明院长的吗”
“张执呢”
明镜台眉眼冷肃,大步流星向科研院内部走去“张执”
刚开完会回来的张执还在和旁人说话呢,猝不及防间就听到有人低喝自己全名,吓得他一哆嗦。
转身一看,就见远处黑压压一队人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
那一瞬间,张执把自己这辈子惹的所有仇家都想了个遍。
直到近处,才看清是明镜台。
“明先生”
张执惊讶“你怎么会来科研院”
对这父子两个的恩怨,张执再清楚不过了。
明家是个古怪的存在,每一个明家人都绝非好惹的人物,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整个冰河世纪。尤其是明镜台和明言,更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除非世界末日,否则别想让明镜台关心明言。
但今天怎么
张执起猛了,竟然看见明先生找爸爸。
明镜台却冷哼,语调冷硬的质问他“明言呢,他人在哪”
张执下意识指向院长实验室的方向“你爸你还不知道吗,肯定是在实验室里啊。”
“去找”
明镜台眉眼淬了冰霜,一字一顿的咬着重音“不要臆想,去确认。”
张执吓得一哆嗦,差点在明镜台恐怖的气场下腿软跪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镜台一定要催着他去找明言,但张执还是不敢拒绝,连忙往院长实验室跑。
经过长廊时,张执忽然瞥见雪白墙壁上迸溅的血点。
没有血腥味,更没有尸体。甚至就连那小小血点,也是随意一瞥间就会忽略的微小。
但在雪色的映衬下,却显得如此刺眼。
张执心下一惊,之前的松懈立刻荡然无存,他紧绷着一颗心往实验室跑,还不忘在奔跑途中打电话摇人。
“院长实验室出事了立刻派人过来”
“全院守卫都向我集中发生什么他妈的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问我我问谁”
可当实验室大门终于出现在张执眼前,在他看清半掩着没有锁上的大门时,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还是被摔得粉碎。
张执吓得热血涌上天灵盖,但还是放轻了脚步声,缓缓靠近实验室,伸手推向大门。
“吱嘎”
大门一碰便缓缓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不仅如此,实验室内一片翻箱倒柜的狼藉。
所有保存着珍贵实验数据的密码柜,存放着实验样品的冷冻柜,还有很多与明言的污染实验密切相关的仪器和数据,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被谁精准打包带走。
至于明言他的身影,更是从实验室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执眼前一黑,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满心满脑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完了
院长被他搞丢了
这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灯塔的忽然出现,与第二世界联通的通道,吸引了调查局和京城方面大部分兵力驻守,所有与衔尾蛇有关的秘密实验室都在紧张搜寻中,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因子,紧绷的气氛下战斗一触即发。
可一直以来隐藏在调查局身后的科研院,本应该继续像以往一样,躲在大后方安心完成着自己的研究,战场的厮杀与他们无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惊叫声划破夜空,幽暗山林中,忽然间灯火通明,人声沸腾。
武装守卫紧张奔往同一个方向,白衣研究员们迷茫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探头张望,长廊上挤满了人,窃窃私语交流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明先生,院长失踪了,失踪了”
张执连滚带爬的跑回来,脚下一滑重摔在地面上都顾不上疼,连忙抓住明镜台的衣袖“你能找来询问,你是不是早就听到了什么风声”
“院长在哪在哪”
张执死死抓着明镜台,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气喘吁吁,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张执是林不之的人。
这件事,没有第三人知道。
早在二十几年前,在明悬镜还没有死亡,明言还没有从实验室隐退回到家庭之前,当年尚且年轻的林不之,就已经意识到了明言头脑的珍贵。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1
明言太过于聪明,即便整个京城大学所有人的头脑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一个。这绝非好事。远超于时代的聪慧,会导致灾难。或早或晚。
当时没有任何权力,只是刚进入京城工作的林不之,这样拜托身为朋友的张执。
所以,代替我看好明言。张执,如果有一天世界毁灭,明言一定是罪魁祸首不要,让任何心怀鬼胎之人接近他,不要让他的头脑被魔鬼利用。
为了朋友一句嘱托,张执毅然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舍弃大好前程,转而跟在明言这个小研究员身边,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
没有人理解张执的选择。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但张执选择信任林不之。就像他相信,林不之是池中之龙,风云际会便将一跃而起。
可很快,明言遇到了明悬镜,本来沉默寡言的理性研究员,烈火烹油般疯狂爱上了明悬镜。
他几乎挖出了自己一颗心,炽烈的捧给明悬镜,将自己的一切交付。如果明悬镜不要他,他立刻就会枯萎死去。
好在明言的爱得到了回应,明悬镜是太阳,足以包容接纳一切,包括照亮明言的生命,牵着他的手,亲自带他走进自己的广袤世界。
明言彻底放弃了他的研究。
张执怅然若失,觉得这一次,林不之好像算错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认识明言。虽然他没有爱人,但当他看到被明悬镜牵着手漫步京城的明言,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时,见证了他人的幸福,他觉得自己也很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
张执回到京城工作,明言则与明悬镜爱恋不移。
然后情势急转直下。
明悬镜,死了。明言,疯了。
张执再被派往明言身边时,当他看到满眼血丝形销骨立的明言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牵着夫人的手,满足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研究员,已经随着夫人的死亡一同死去了。
活下来的,只是“伪装”成明言的头脑,昼夜不休的攻克对污染的研究。
当看到明言做出的成果时,比起骄傲和开心,张执更多是胆颤心惊的恐惧。
亿万年前,人类先祖仰望星空时,也有过同样的恐惧。
那是对远超于时代的科技成果的震撼。
张执觉得站在明言面前的自己,愚钝得像是原始人。
但因为张执早在明悬镜死亡前,就已经出现在明言的生命中,并且二十年来从未与林不之再联系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因此,明言对他很是信任,毫无保留的将除了科研外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他。
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劝动明言,在明言耳边不厌其烦的絮絮叨叨,试图将纲常伦理公序良俗灌输给明言,让他不要在科学的天空里翱翔得太过自由。
明言很烦张执,觉得自己身边常年立着个收音机。但同时,张执又是他唯一能容忍的人。
明言张执虽然是没脑子的庸俗蠢货,但人还是不错的。
张执,是束缚凶兽的第一道锁链。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锁链还在,凶兽却已经被释放。
明镜台在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后,立刻大跨步转身离去,试图联系上晏洺席。
“你把明言带去哪了”
明镜台低喝怒斥“你疯了明言是知识对人类的诅咒,你把他放出来,是真的打算毁灭世界吗”
“晏洺席,我知道你策划了衔尾蛇项目,我知道你导向影响全球污染局势,但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最终目标竟然是毁灭世界吗”
晏洺席却讶然挑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明镜台,真遗憾,我曾经还以为,你会是唯一理解我的人。”
明镜台冷笑“理解好啊,把明言还回来。”
“然后呢”
晏洺席平静反问,剔透得似乎早已经看清明镜台心中所想“然后,让你有机会亲手杀死明言。就像我当年杀死晏安吗”
晏洺席似乎低笑了一声。
“算了吧,明镜台。你不理解我,我却了解你。”
他仰头,眺望向远处,淡淡道“你装得再像野兽,到底还是有一颗跳动的柔软心脏。”
即便明镜台自己不肯承认,只说自己是在照顾母亲的遗产,可与明镜台有过十年合作的晏洺席,却将他看得透彻。
明荔枝,是明镜台的心脏啊。
是他无法挣脱的束缚,将他牢牢绑在世界这艘巨轮上。
所以,晏洺席才会从最终计划中剔除掉明镜台。
“心软的人,无法完成理想。”
晏洺席弯了弯唇瓣,轻笑道“明镜台,你没有杀死明言的勇气。就像我与你合作十年,提出过的交易不知凡几,你却始终都没向我透露过明言的所在地。”
也正是因为明镜台的这条路失败,晏洺席才会转向枫映堂。
而明镜台一直以来也无比警惕,但由于明荔枝的安危。
他以为,如果晏洺席无法在他这里拿到所要的,会去找明荔枝。明荔枝虽不知道实情,却也隐约意识到危险,因此兔子一样慌忙跑出了明家,寻求祈行夜的保护。
只是现在听晏洺席的话,似乎,被他选择的另有其人
明镜台心脏一突,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枫映堂”
明镜台本来以为,晏洺席只是利用枫映堂演了出苦肉计,让他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不惊动调查局注意的情况下进入国内,甚至得到调查局的信任,因此而获得更多在国内活动的自由。
但他万万没想到,晏洺席似乎还有其他利用枫映堂要做的事。
“晏洺席,不论你打算做什么,看在过去的合作情谊上,我都劝你,立刻收手。”
明镜台死死皱紧眉头“利用感情,你会后悔的”
“是吗”
晏洺席笑着弯了弯唇,继承了斯拉夫种族特征,如雕塑般俊美立体的眉眼,深邃得如星辰大海,不可探测。
月光照耀下,那双剔透的眼眸隐隐露出漂亮的苍蓝色,像顶级宝石。
而电光火石间,明镜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晏洺席你在哪停下”
电话被挂断。
海风轻拂起晏洺席的发丝,他随手将终端扔进大海,单手插兜,悠闲等待。
在晏洺席不远处,就是巡察的调查官。
他却从容依旧。
“洺席。”
枫映堂走向海边时,还被路过的调查官调侃。
他笑起来的眼眸璀璨如星光,露出的小虎牙可爱。
“你找我”
晏洺席转身,深深望向枫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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