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句脑子挂在屁股上时，云鲤实在有些汗流浃背。可听卫璋分析完之后，她彻底一身冷汗了。

“胡国还有反击的能力吗？”她抱着侥幸心理问道：“我也派人盯着胡国的王室，尚且安好，没有什么消息……”

“尚且安好，不代表之后会如何。胡国皇室式微，但仍有十二大部落，沐雅若是集齐其中几个，凑足人手发起反击，北疆兵力不足，定然无法抵抗。”

卫璋瞧了云鲤一眼：“若是他们不敢动手，那是最好不过的。可若是被我说中了，你准备让你的蒋将军下去和他儿子团聚？”

这人说话实在是有些刻薄，云鲤不敢让他独自去北疆，不然胡国还没打进来，他和蒋兴非要内斗起来不可。

“好好坐着你的龙椅，坐安稳了。”卫璋按住她，轻笑一声：“叶小姐为你拉拢了文臣，你也总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不能输了她一头。”

“请皇上，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

夏季过得很快，立秋时分，国入侵芳国的军队总算是被打回了老家，然而，射月并没有领兵回来，而是驻守在了南城边境，将逃散在四处的南虎军一一收编归队，整合那一万魏武军，重新建立了一只新的南虎军。

她后来以女将的身份率兵回朝领功，身后扬的是一面猛虎旗帜。云鲤给了她极高规格的接待仪式，亲自授予她新任南虎将军的官职，并赐予她南虎军军令牌。

有了这纸文书，以及这个令牌，云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将军就诞生了。朝中自然有人不服，暗戳戳给射月使袢子，谁知人家闷声干大事，马不停蹄带兵剿灭了嚣张已久的振阳军，还拿回了部分官员给叛军捐款支持的证据。

这下真的是镇阳了。

云国扫清了叛军，朝廷又揪出了一批叛徒，云鲤的皇位勉强坐得安稳了一些。秋季的最后一天，北疆城传来消息，胡国皇室果然联合了三大部落，重新整合出了一支大军，手持最新的伪精铁兵器，破坏停战协议向北疆城宣战了。

这场战事来得又急又凶，打了个蒋兴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之前闹灾荒，战闲时多数战士都在开荒种粮，锄头挥得比兵器好，安稳日子过久了，战事忽至，第一仗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最糟糕的是，为了保证大部队从边境线退回城内，蒋兴带着亲兵断后时，不小心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看着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胡军，蒋兴挥剑御敌。奈何胡国军数量庞大，看着护卫自己的亲兵一个个浴血奋战，势必要杀出一条血路送自己回城时，蒋兴陷入了茫然。

他手里还举着剑，却不知道要怎么杀敌了。一个呆愣间，一名亲兵从旁边冲过来，横在他身前挡住致命一刀，垂死大喊道：“将军！快回城守卫！”

守卫？守卫谁？蒋兴原本以为自己是为了国家而战斗，可因为云沧帝的忌惮，他一向光明磊落的儿子死于谣言。他后来以为自己是为了明君而战斗，可女帝爱恋卫璋，自愿与祸国奸佞搅和在一起，若无意外，两人今后甚至还会诞下孩儿，掌管这个国家……

他到底是为了谁回到的战场，杀子仇人的妻子吗？他又是在守护谁的国家，杀子仇人未来的孩子吗？

脸上一热，是那亲兵的血溅到了自己脸上。蒋兴回过神来，他咬咬牙，重新举起剑。

最起码、最起码他得把兄弟们送出包围圈，平安回到北疆城。此战之后，他会请辞回乡，毕竟依他目前的状态，是再也不适合带兵打仗了。

起码，再也不适合为了云国、为了云鲤而战了。

可他还能活着等到此战结束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须臾的迟疑便是致命之灾。又是一名亲卫挡住了胡国人的箭羽，他左肩血流如注，却大声喊着：“将军，快回城，援军肯定会到的！”

是，是的，还有援军。蒋兴回过神来，他一把将那受伤的亲兵拉到马上，挥开箭雨往前冲。他得回城，关闭城门后等待援军到来，这样才能把这批来势汹汹的胡国军打败。

可，若不是他的刚愎自用，将卫璋的私兵赶走，他们现在又何苦这般苦苦支撑。

蒋兴忍不住一句句地质问自己，胡军已经奔至马前，用长枪戳刺着马肚。他座下的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终于轰然倒地。

蒋兴抓住那亲兵的胳膊跃于马下，艰难挡住敌袭。那亲兵苦苦哀求他放下自己，独自回城，可蒋兴也不知道心中憋着那一股气，不仅不放下他，还几次用身体挡住敌人攻击，颇有一副同生共死的架势。

就在几乎绝望之际，几声长长的号角声从四周响起，接着，是马蹄大震的声音。蒋兴和那亲兵原以为是胡国又增兵了，可细细一听，那号角竟是云国军队代表进攻的长鸣，而外圈传来的厮杀声音，不是云国话又是什么？

援兵到了？这么快？

蒋兴奋力抓着那亲兵前行，眼看前方即将突破敌人包围，他拼尽全力往前冲，却将后背留给了胡人的刀剑。

“将军小心！”

随着那亲兵的一声大吼，蒋兴的后脖感到一阵肃杀之风。这是有长刀向自己脖子砍来的感觉，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要身首异处。

来不及回身抵挡了。蒋兴将那亲兵扔到一匹无主的马背上，而后脖的凉意渐近。

是要死了吗。

除了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之外，蒋兴居然生出了一股释然的感情。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回京请辞，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女帝信任的眼神。那小姑娘的眼睛真的很亮，看向自己总是充满信赖……

死就死了吧，死在战场，也算是完成自己对她的效忠了。

蒋兴生生停住脚步，居然不动了，仿佛是在等着身后那柄长刀砍断自己的脖子。他等了好一会，意料之中的凉意并未出现，反而是一个比致命长刀更冷的声音说道：

“原来这就是战神将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声音凉凉说道：“真应该让那些信奉你的无知百姓们看看，等死将军是怎么打仗的，可能看一眼之后，民间那些为你而立的生祠都会被推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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