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从他们的屋子烧起来的，一直蔓延到左右厢房、院子里的秋千、还有墙边的篱笆花架全都遭了殃。

云鲤二话不说往屋里冲。

屋内已经烧得不像话了。

正厅的桌椅都成了木炭，八宝架倒在地上，只剩了个几条黑黢黢的木板，房梁塌了一半下来，挡住了入口，屋子里全是黑烟，熏得云鲤眼睛都挣不开。

她松开捂着口鼻的手，对着内屋的方向刚喊出一个“卫”字，浓烟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大声咳嗽起来。

其实云鲤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可是万一呢？她眯着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会大火中的环境，提起衣摆，刚想跨过燃着火的房梁，就被一个人提着领子揪了出去。

“卫璋！”

她欣喜回头。

周回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看了看火海，又看了看小皇帝，没忍住问道：“你是回来找掌印的？”

云鲤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印呢！”

周回被她碰到，就跟沾了瘟疫一样往后退。他和云鲤保持一臂远的安全距离，这才回答：“掌印已经返身回京了。”

回京？

这确实超出了云鲤的预测，她立刻急了：“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周回的眼神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你今天做的事，之前也没说一声啊。”

好可恶的小皇帝，不仅骗了掌印的身，还骗了掌印的心！该死，若不是他身上还有命令，真想一剑把这个异装癖捅个对穿！

也许是看习惯了云鲤女装的模样，如今看他穿回了男装，周回又觉得别扭了。他不想再理会这个丧良心的混蛋，转身便走。

云鲤一把拉住他。

“掌印走之前有交代什么吗？”她心存一丝幻想和希望：“他是不是要你回来等我……”

“想多了。”周回无情戳破她：“掌印只是让我回来盯着，要把这里烧成灰才能走。”

云鲤颓败地松开手。

见她失魂落魄的，周回脑子里居然冒出她坐在卫璋身前梳头发的场景。他又想到云鲤刚刚奋不顾身跳进火海找卫璋的画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到底想不想当这个皇帝？”

云鲤摇头，又点头。

周回：“你有病吧。”

让你当皇帝的时候，你假死逃跑，不让你当了吧，你又自己跑回去。掌印说的没错，云家人脑子都有坑。

云鲤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可她发现了，唯有她来当这个皇帝才能牵制住卫璋，才不至于让他滥杀无辜，让云国陷入生灵涂炭。她有足够的耐心陪着卫璋耗完一辈子，直到两个人同死的那一日，青史上再无对卫璋的骂名。

“你不懂。”她跟周回解释不清楚：“有些话我想亲自跟掌印说，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周回甩开她的手：“你做梦。”

他这次走得十分决绝，云鲤追到摔倒也没有拉住一片衣角。她只能悻悻站起来，擦了擦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被烧光的房子。

卫璋走了，她的家也没了。

院子里能烧的基本上都烧光了，云鲤一直站在门口，等到大火完全熄灭的时候，她终于大哭了起来。

帮忙灭火的百姓还以为她是因为房子没了哭泣，大半夜了还围在一起安慰她。周回站在远处的屋顶上，看着她哭了半天，然后又跑回房子里，在灰烬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找出个什么东西包在衣服里，往行宫的方向走去了。

他几个跳跃，离开了这座城。

天渐渐亮了，回往京城的路上，一辆马车正疾驰着。

周回骑马追上车，他没有说话，只是放慢马步，跟随着马车的速度保持平齐往前走。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马车里传来两声咳嗽的声音。

“都烧干净了？”

周回回答：“亲眼看着的，干干净净。”

又没有声音了，周回抓耳挠腮，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小皇帝站在院子门口大哭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没忍住，多了一句嘴：“属下回去查看的时候，发现皇上正准备冲进火海……”最后两个字显然有些滑稽，他说得极其艰难：“……救您……”

车内无人说话，就连冷笑都没有发出一声，周回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不敢再多言，安静地跟着车子，直到车帘被掀开，一个木盒丢到他怀中。

这是——？

周回单手打开木盒，里面是成摞的地契，这些都是掌印和小皇帝在一起的时候，路过各地暂居时，随手买下的宅子。

“按照上面的地址，吩咐人盯着，给我一间间全部烧干净了。”车内的人冷声道：“还有，你留在此地。”

周回大惊，认为自己不至于因为多说了一句废话就该被流放。

“留在此地，将云绣引到北边胡国去，安排她和云珩见面。”车内传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剩了冷冰冰的算计：“我倒要看看，外忧内患之下，她能把这个皇位，坐得多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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