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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逃仆(8) (二更)保留了下来,直到……


虽然闻渊的念头来得突然,但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他们一个教,一个学,还都显得颇为认真。

  尤其是慕笙。

  他和慕宸同岁。在他之前,慕家家主另有几个庶子庶女。在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就按照惯例,开始给他们进行拳脚入门。

  就像是闻渊之前说的那样,哪怕是还没有引气入体的人,学些普通招数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再有,某种程度上,武艺之道和修行之道是有相通之处的。

  世人普遍认为,早早开始习武的人会更擅长掌控自己的筋脉骨骼。换句话说,更容易在引气入体之后引导灵气冲开关窍。

  慕家是修真大家,自然也有这样的传统。

  不过,等到慕笙也五岁的时候,“传统”被取消了。

  并不是因为生下他的女人在他出生的当天难产去世,以至于慕笙不像是其他兄长、姐姐那样,有一位虽然没什么身份地位,却毕竟能够事事为自己考虑,早早帮他挑选拳脚师傅的阿娘。事情要简单许多,就是再也没有人来教庶子庶女们拳脚功夫。

  他那会儿还不太明白一切的缘由,只知道兄长姐姐们,包括院子里的其他姨娘们都因此抗议过,也使出各种招数去找来老爷,想要他重新将之前那些师傅请回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

  这也就算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院子里的饭菜难吃得惊人。就连完全没有参与到之前那些是是非非当中的慕笙,都被一并牵连到。

  他和闻渊的第一次见面也发生在那个时候。

  知道自己失去了父亲欢心,兄长阿姐们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挽回。他们似乎是觉得,慕笙是一个很合适的出气筒。就算是在相对弱势的庶出院子里,他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也显得过分好欺负了。

  再有,听母亲说,夫人之前最讨厌的就是慕笙他娘。

  也许他们的[ri]子过成现在这样,都是慕笙害的!

  仅有的食物消失了,床上经常多出死老鼠、其他动物的尸体,就连房顶的瓦片也经常消失……这些状况,慕笙都能忍受。可他们还会光明正大的找上他,把他拖拽到完全不会有人经过的偏僻院落。

  那段时间,慕笙自发地学会了怎么让自己在挨打的时候好受一点。

  抱着头蹲下来,蜷缩起身体,尽量不让他们踹到自己的肚子和脑袋。

  接下来,只要等待疼痛结束,其他人都离开就好了。

  某一天,“结束”到来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快。

  慕笙懵懵懂懂地躺在地上,透过手臂的缝隙去看身前。

  他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孩子,对方正抓住比他还高了一头的庶兄的领子,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庶兄明显觉得很没面子,偏偏又没法从对方手里挣脱。只好一边挣扎,一边就[se]厉内荏地喊:“放手!该死,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家所有人衣服都有严格的规定,就算王夫人不会给庶子庶女们用好料子,但光看他们身上衣服的款式,也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同样的,他们也认出眼前只是一个下仆的孩子。

  也就是说,对方长大一些之后,同样也会成为下仆。

  这个念头,让那个庶兄有了十足的底气。他明明还被闻渊钳制着,却已经能威胁他:“你现在这样子,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很多年以后,慕笙惊讶地发现,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自己却还是能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记得六岁的闻渊说了什么。

  “原来是个少爷啊,”小孩儿的声音懒洋洋的,里面甚至带上几分轻蔑的笑意,“不过,下面这个躺着的好像也是个少爷。”

  庶兄下巴还是抬得很高,说:“你知道就好——”话没说完,就被闻渊接下来的动作吓到,不敢出声。

  “你觉得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夫人,”闻渊把他拉得更近,同时举起拳头,“夫人会怎么样对你?”

  庶兄完全蒙了。

  对于他们来说,“夫人”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词。他们和母亲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握在对方手中。对方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再也无法练武。

  不止是这样。

  他们的吃的吃东西、穿的东西……这段时间母亲的苦闷难过,还有父亲对他们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

  他有些怕,但并不完全相信闻渊的话。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庶兄还是很愤怒,说:“好啊你,一个下仆,竟然敢用夫人来威胁我!”

  闻渊很冷静地说:“我母亲在夫人身边做杂扫。”

  庶兄:“……”

  如果闻渊说他的母亲是一个贴身婢女,他一定不会相信,甚至还会以此为理由让人惩罚他。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借此向夫人邀功。

  谁都知道,夫人对自己身边的人最是大方。母亲曾在多少个夜里难过,她名义上也是老爷的“妾”,实际吃的穿的还没夫人的婢女好。

  换句话说,贴身婢女的孩子,不会像眼前小孩儿一样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头发也显得乱糟糟。

  但是,一个杂扫的儿子,好像说得过去。

  并且,哪怕是杂扫,也有可能和夫人说上话,把今天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

  庶兄很确定,夫人并不会为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小杂种出头。阿娘说了,从慕笙出生开始,夫人就非常不喜这个和慕宸年龄相差无几的庶子。但是,夫人也一定不介意以此作为借[kou],再来敲打自己和母亲。

  庶兄还是走了。

  带着他的那群跟班,消失在了杂[cao]丛生的小院里。

  慕笙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都是泥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记得转头看向留在一边,正用担心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

  ——这可是夫人身边婢女的孩子!

  想到这点,慕笙同样多了十分的郑重,小心翼翼地与对方道谢。

  看他这个样子,那个孩子反倒是一愣。他快速说了一句“没什么,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说着,又像是很看不过眼一样,问他:“喂!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少爷吧,为什么要任由他们那么对你?”

  慕笙想了想,非常诚恳地告诉他:“打不过。”

  闻渊恨铁不成钢,说:“你可以告状啊!”

  慕笙还是很诚恳地回答:“没有人告。”一顿,眼睛微微明亮,“你刚才说,你家阿娘是……”

  闻渊的表情变得很微妙,说:“对。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能那么容易地找上夫人。”

  慕笙对此很理解。

  他是在和闻渊更加[shu]悉了之后,才明白当时闻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哪有什么“在夫人院子里做事”的母亲?对于世家大族出身的女修来说,生产是一件需要使用诸多法宝丹药来护卫的事。可对于普通人家的女郎,包括伺候大族女修们的下仆来说,生产时,她们有的只是一盆水,一把剪刀,最多还有一根蜡烛。

  用蜡烛上的火苗来把剪刀烧一遍,这已经算是讲究了。

  如果她们运气不好,再也无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这也只是一件“晦气”的事情。甚至不像慕笙的母亲,作为慕家家主的妾室,她起码能在死后得到一个墓地。

  她们只会被随随便便丢弃在乱葬岗里。

  不过,对于那时候的慕笙来说,事情只是:让一位杂扫为自己出头,是太为难人了。

  他没有再强求闻渊帮他告状,而是诚心诚意地与他道谢。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卷起袖子,仔细看自己身上的伤。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孩子也在他旁边坐下。他的眉毛拧起来,小声问慕笙:“你不回去吗?”

  慕笙说:“暂时不回去,否则他们可能还要打我。你呢?”

  “你……”闻渊看起来不放心极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往这边跑吧!”

  慕笙一开始没听明白,一直到对上闻渊郑重地目光,他才意识到:“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闻渊回答:“嗯,会在吧。”

  那会儿他的父亲在附近另外一个院子里做杂扫,闻渊也就被他带在身边,在这种没有主人的院子里打发时间。

  父亲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让闻渊去冲撞家里的主子们就行了。

  那自然是他还活着的时候。等他也不在了——犯了某些错处,像是十来年后的闻渊一样被自己伺候的主人责罚。不过,不像是闻渊那样年轻、身强力壮,甚至好运气的引气入体,于是有足够的体质修养好,可以在重伤的第二天就起来继续做事。

  他死在一个很平常的[ri]子里。除了闻渊和慕笙,甚至没有第个人留意。

  之后不久,闻渊被分到慕宸的院子。

  庶兄庶姐们已经不再会找慕笙发泄。他们知道这毫无意义,只有慕宸引气入体、境界越来越高了,王夫人才会解除掉对他们学习拳脚功夫的禁令。

  这个闻渊和慕笙见面的地方倒是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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