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番外四:赤澜九
人间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景[chun]和桑寻,每隔几十年,就要调整一下身份。
两个人都不太喜欢挪动,只好做一些幻化,然后注册新的人界身份。
天界形式稳定后,桑洛和猫咪也来人界定居了,桑洛还是想和父母在一起,尽管她知道自己会当个巨大无比的电灯泡,但她也愿意。
她有猫咪,他们可以互相做电灯泡,嗯。
景[chun]当然高兴,她心里其实一直都觉得亏欠,因此她虽然不太看好她和混沌,但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桑洛拥有的东西挺少的,比起他们这两个不称职的父母,或许猫咪才是对她更重要的东西。
她早就听说猫咪化身了,如今真的看到,还是吓一跳,这孩子长得挺……人高马大的。
往那儿一站,怪吓人。
其实论起年龄,[chun]神的诞生还要晚一点,不过如果从猫咪有意识时开始算,那景[chun]确实担得起一句长辈了。
“你叫我……”景[chun]想说,你叫我名字好了,可觉得不合适,于是僵在那里。
猫咪十分乖顺地叫了一句:“妈。”
这一声平淡从容,但宛如平地一声惊雷。
景[chun]:“……”
他叫得这么爽快,她却莫名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桑洛和猫咪注册了身份证,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学生,景[chun]和桑寻注册成了两个人的父母。
开启了一家四[kou]的生活。
高中生的父母,年轻一些也要三十多岁了。
但两个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现在的人类[jing]通化妆和保养,看起来也不算太夸张。
桑洛和猫咪很喜欢学校,认认真真学习,勤勤恳恳不及格。
这俩经常上课走神,灵体躲进空间裂缝里偷偷亲嘴。
景[chun]和桑寻一把年纪了,还要陷入到纠结当中,思考要不要抓孩子早恋问题。
桑寻迟疑问了句:“这……还算早恋吗?”
这问题把景[chun]问住了,育儿问题她实在没有经验。
景[chun]开了一家花店,因为可以不用去进货,土里长什么,本来就归她管。
无本万利。
不过她也要留心不能让人类看出破绽,不然即便是她,也会被吊销营业执照的。
桑寻在29处上班,在编公务人员,福利多多,奖金多多,还有各种优待条件,但现在29处实行早九晚五打卡制,桑寻老大不愿意了,不过也没办法,景[chun]说:“你不想去,那就我去。”
反正两个人,总要去一个的。
桑寻不想去的原因就是他想黏着景[chun],如果不能,那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只好接受,每天板着一张高冷男神脸去上班。
惹得大家都以为他这个万年老树,非常的古板冷漠不近人情,每天对着他战战兢兢。
三界融合越来越深,29处要处理的事也就越来越多。
今天有妖怪利用妖法侵害人类利益啦,明天人类欺诈迫害家仙啦,还有什么人神鬼各种三观不合闹出来的纠纷……
29处快成片警大队了,每天乌泱泱的,不过桑寻是镇宅吉祥物,轻易不会让他出手的,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满脑子都是老婆老婆和老婆,怎么还不下班,想回家,想老婆……
每天都是如此,循环往复。
不过今天来了个男生,一张略显苍白清冷的脸,身形瘦削单薄,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身上却有着与年龄不大相符的沉稳内敛。
秋雨总是湿冷而缠绵,男生穿了白[se]的衬衣和黑[se]的裤子,皮带勾勒出窄瘦的腰身,他站在29处接待厅外的门廊下,长柄雨伞抵在地面,他的掌心握在伞柄处,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略显用力和紧张。
桑寻看了一眼他的手,目光上移,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睛有点怪异。
身上的气息也莫名有种[shu]悉的感觉。
“你好,需要帮助吗?”桑寻第一次主动询问。
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
男生迟钝地转过头,看向桑寻的方向,略一颔首:“我需要帮助,麻烦您。”
他在这里站了了很久了,桑寻并不是第一个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但他都只是略微摇头,没有回应。
“跟我进来吧!”桑寻作势要扶他,男生摆了摆手,“没事,我眼睛天生这样,能看到。”
“抱歉,我误会了。”桑寻挑了下眉,这男生的眼睛呈现一种冷灰[se],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本来以为是个盲人,但竟然能看到,大约是非自然现象。
三界并没有那么界限分明,人类有时候也因为各种原因拥有一些特殊的来自于其他界的能力。
“没关系,”男生笑了笑,没等到接待厅,他有些难为情地说,“我被……一个鬼,始乱终弃了。”
“嗯?”桑寻的木头脑袋不太能理解这种复杂曲折的故事,“一个鬼?”
男生平静地点了点头。
“可以具体说一下。”桑寻分神开了神识互通,把景[chun]的神识拽了过来。
她老觉得无聊,喜欢一些曲折离奇的八卦。
他觉得这个挺离奇的。
两个人到了桑寻的办公室,男生坐下来,略略低头,露出一丝苦笑,他有点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于是只好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手腕上缠了几根红线,那是魂线,可以把两个魂魄绑定在一起,这玩意儿极其霸道,因为完全的利人损己,也就是说魂线的主人几乎是把自己半副魂体搭在这男生身上了。
“她看起来对你很好。”
“嗯。”男生的声音并没有迟疑,但有些惆怅。
因为很好,所以她突然消失,他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是想要找她?”
男生点点头。
景[chun]通过他触碰了一下男生的手
腕,细枝缠绕过去,一触即离,却已经看到了他的记忆。()
赤红[se]的火焰,红头发的少女,执着骨鞭,凶神恶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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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chun]正在花店给玫瑰剪枝,喝[kou]水的间隙顺便看个八卦,顿时一[kou]水喷出来。
那分明是赤澜九。
她叫桑寻把人带回来,不多会儿,两个人就出现在花店里,景[chun]抬头看了男生一眼,微微挑眉:“体质弱命格弱,但开了[yin]阳眼的人类,你家里人也是够心狠的。”
他这种先天的[yin]阳眼,是人为干预的结果,所以眼睛看起来像是有隐疾,而且也确实视力会差一点,极度畏光。
世代传下来的捉鬼秘术,到他这一辈,就只剩他一个了,父母把一切都压在了他身上,或许是逆天而为损阳寿,很小地时候父母就相继过世了,他一直一个人住。
哦不……还有那个小鬼。
他体质[yin]寒,极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而他偏偏又能看到,她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翻窗跳进来,蹲在她床头摸他的脸,他睁开眼,表情麻木:“再摸我可就生气了。”
她一头栽下来,表情[jing]彩纷呈:“你看得到我啊?”
他看出来她不是恶鬼,翻了个身无视她。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她还来,每次来了,就坐在窗户边,问他这个问他那个,尽管他不搭话,她可以自己聊得挺开心。
有一回他发烧了,没人管他,还是她去给他买的药。
他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他旁边,揪他的眼睫毛,十分稀奇说一句:“你眼睫毛怎么这么长。”
他觉得吓人得很,但面上竟然一点表情也没有,麻木地问一句:“鬼还会买药吗?”
她说:“对啊,鬼什么都能干。”
她语气轻佻,看起来很不正经。
后来,她来得就不是很频繁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见不到一面,最长的一次,一年都没来。
她来得越来越少,他却越来越容易想起她。
等下次见面,他终于问了她的名字。
红头发小鬼,突然凑近他:“只有我夫君才能知道我的名字。”
他心跳猛地一跳,心虚退后半步,偏过头:“哦,那算了,我不问了。”
少女兀自抓住他的手,笑说:“赤澜九,赤澜是地名,九是我的排行。”
鬼族起名可真奇怪,他礼尚往来:“我叫闻人御。”
姓闻人的不多,他这个名字在衍城,也很出名。
因为闻人这一脉,只剩下他自己了。
而他……是个驱鬼师。
赤澜九听了他的名字,认真点点头,然后十指[jiao]握握住他的手,郑重说:“好的,[jiao]换完名字,我们就是夫妻了。”
闻人御露出惊骇的表情,赤澜九弯腰,笑得前俯后仰,好像逗他是件极大的乐事。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频繁以老婆自居,每天以把他逗恼了为乐。
就这么
() 过了几年,十八岁的时候,或许是他终于习惯了,在苦苦等她无果后的某一天夜晚,她突然出现的那一刻,他靠在床边,叫了她一句:“老婆。()”
赤澜九吓到了,整个鬼一头从窗户上栽下去,半晌才又浮上来,趴在窗边瞳孔地震地看他:你叫我什么??[(()”
他的羞耻感涌上来,偏过头:“没听见算了。”
赤澜九却高高兴兴钻进他被窝里:“回去我就跟我爹说,我要娶老公了,你们人类的礼节都有什么?八抬大轿吗?”
闻人御无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那夜里,她非要挨着他睡,他被冻得直打喷嚏,但也没有推开她,甚至做了个梦,梦到赤澜九解他的衣服,他拽着自己的衣摆,眉头紧锁:“你要……干嘛。”
赤澜九亲他,悄声说:“做夫妻做的事。”
他觉得这样不应该,但他竟然也没有再反抗。
后来,她睡在他旁边,他就经常做这样的梦,以至于他都有点害怕和她一起睡,觉得自己无耻。但她每次去找他,都是半夜,如果不让她睡,她恐怕要坐一夜,尽管她说鬼不需要睡觉,他也不忍心。
“你一个驱鬼师,跟鬼王同榻而眠,你这是擒贼先擒王?”景[chun]听完,忍不住笑了笑,“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估计是被什么绊住了脚,你运气好,正好我跟她有点[jiao]情,我替你找找她吧!”
“有劳。”闻人御的脸[se]清冷而苍白,身形却挺拔,透着点倔强,像是极悲伤,但又莫名坚韧,仿佛是雪下一棵松。
简直跟个弃夫似的。
景[chun]点点头,心念微动,所有的门窗霎时紧闭,藤蔓拔地而起,又向下刺破土地,枝蔓循着地脉,找到不周山的一处悬崖,那还是曾经扶桑居住的悬崖,这会儿多了个小院儿,赤澜九躺在悬崖边拽着一只乌鸦玩,边儿上趴着一个小豆丁,那红毛小娃娃,长得跟赤澜九有六七分像,生得唇红齿白眉眼生动,一点都不像地府的人。
桑洛和猫咪正好放学,凑过来看热闹,问母亲:“怎么了?”
景[chun]收回枝蔓,呆呆地眨了眨眼,抓着桑寻的手把记忆传给他。
桑寻也微微睁眼,表情古怪地看着闻人御。
桑洛不爽,揪了老爸一片叶子,[chou]取了一点记忆,然后也一脸八卦地看着闻人御。
哇哦。
只猫咪事不关己地盯着桑洛看,变出巨大毛尾巴,圈住她,秋意渐浓,冷得很,她最近特别臭美,只穿一件薄薄的丝质衬衣,因为这件衬衣领子上绣了一个猫猫头,她特别喜欢。
闻人御不明所以,求助般看向景[chun],不安道:“她……怎么了?”
景[chun]想抓他的手臂,被桑寻无声挡了回来,十分不满地扣住景[chun]肩膀,景[chun]只好作罢,只身子微微倾过去,小声说:“你喜欢小孩儿吗?”
闻人御:“……嗯?”
他不是很明白。
“或者,你喜欢她吗?”景[chun]问他。
闻人御想起很多
() 个瞬间,他其实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体质特殊,身体也弱,加上父母早亡,他总是独来独往,身边好像只有她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甚至于这十几年来,她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但是景[chun]这么问他,他好像不需要慎重去考虑,就可以给出答案:“嗯。”
很喜欢很喜欢。
“想要结婚或者说永远在一起的那种爱吗?”
“嗯。”
“好的,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景[chun]一拊掌。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尤其闻人御,他好像已经被震得魂魄离体了。
景[chun]贴心地解释:“她应该是怕你接受不了。”
闻人御终于回过神一点,茫然道:“可是我们没……”他突然抿了下唇,反应过来,难道那些……并不是梦?
“我想见她。”他看着景[chun],声音干涩。
景[chun]一向是觉得逃避没有用的,她点点头,冲猫咪示意了一下,猫咪点点头,撕开空间,直接卷着一群人一起去了不周山。
富贵儿被赤澜九扯得头疼,破[kou]大骂她,小赤澜九凶凶的,拿叉子叉乌鸦:“不许骂妈妈,你坏。”
富贵儿勾着翅膀尖去挑小孩儿的下巴,好笑道:“哎哟你还挺凶。”
赤澜九半躺在悬崖旁的石头上,晃着脚,骄傲道:“我生的,当然随我。”
“就没一点随她爹?”乌鸦还没见过她那个人类的老公,当初小红算出她未来的爱人是个人类的时候,她还不屑一顾,但转头就自己偷偷去找。
那会儿人还小,可怜又倔强地一个人住在老旧的小区里,她一个没忍住,翻窗进去了。
那人类体质极[yin],周围不干净的东西都想往他身上附,或者吞食他的魂魄。
赤澜九给他画了个阵,甚至把自己半副魂体化作魂线缠绕在他手腕,骗他说那是月老的红线,以后就是她的人不能跟别人好了,他十几岁就被各种邀请去驱鬼,虽然年纪小,但无往不利,从不失手,人送外号鬼见愁。
都说闻人家这个小子,是个天纵奇才。
他这一脉早就脱出本家了,人丁稀薄,人才凋零,因为他,又被本家派人亲自来拜访,想要照应他。
哪里是他术法[jing]湛,分明是身上沾染着浓烈的鬼王的气息,没有哪个鬼敢招惹他,见了他都绕道走。
赤澜九她爹知道了,把她揪回来好一顿收拾,说她荒唐,她低着头装乖,转头又去找他。
她觉得她这人类的夫君特别乖巧懂事惹人怜爱,怎么看都顺眼,心肝儿宝贝似的,恨不得天天陪着他,可惜她公务在身,并不能总是去陪他,有时候忙了太久,再去的时候看他眼巴巴等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突然就生了个闺女,新一代的鬼王,落地就在鬼王殿里得了长生牌,封地在赤翎,赤翎挨着边界,红月长升不落,赤澜九给她取了个名叫月,赤翎月。
小月突然扭头,她从阿公那儿刚得了一把武
器,是一把弯镰,她对着飞落的叶子就是一镰刀,却没想到景[chun]一行人正好到。
闻人御站在最前头,桑寻挨着他,他还没来得及出手。
赤澜九闪现过来,镰刀将她劈成两半,闻人御刚落地就受到这么大一惊吓,脸[se]都苍白了,虚空抓她,绝望喊了句:“阿九……”
她抖了抖身子,便又凝聚在一起了,她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转头先凶了赤翎月一声:“你以为自己力气很小吗?”
这一镰刀下去,就算没有景[chun]他们突然出现,这半边悬崖都要被她劈开了。
赤翎月怕怕的,躲在乌鸦后头,又被赤澜九突然拎起来。赤澜九僵硬地转过身,塞到闻人御怀里:“你的,你……抱一抱。”
闻人御和赤翎月四目相对,赤翎月搂住她爹的脖子,觉得她妈的眼光实在不错的,她凑过去,啪叽一[kou],丝毫不认生地叫了句:“爸爸。”
赤澜九心虚的时候动作就很多,话也多,兀自拽她小辫子:“你就不能先矜持一下。”
内心各种慌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更不知道他突然得知这件事能不能接受。
过了会儿,闻人御看着这个几乎缩小版的赤澜九:“你……你好。”
赤翎月笑眯眯弯着眼睛,比她妈还热情,她两只小手捧着闻人御的脸:“你要叫宝贝好。”
赤澜九一把把她薅下来扔肩上了。
她低着头,说了句:“没想瞒着你,但怕你消化不了,我们鬼族的孩子都是天道的馈赠,不受我控制。”
谁知道她跟人类还能生一个。
闻人御张了张嘴,带着一点恳求:“我……挺会照顾孩子的,能回家了吗?”
虽然他一个大学生……对于一个纯人类来说,确实有点难接受。
赤澜九和赤翎月同时眨了眨眼,赤翎月振臂欢呼:“好耶,不用吃树叶子了。”
赤澜九捂她的嘴。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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