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推波助澜 陛下出了不少力吧……
桑寻回望自己的一生,常常觉出一种难言的悲哀。
但那悲哀里,也夹着几分甜蜜。
或许是因为,一切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她,又因为短暂地拥有过,于是原谅了所有的不愉快。
但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他想,会的。
所以他告诉自己,痛苦也不算什么。
但还是有些遗憾的,他孜孜以求了几万年的,也不过是再见她一面,可真的见到了,又生出很多的贪心来。
“痛苦吗?”识海的声音冒出来,这次显得更鬼魅一些,大概是感受到他的记忆苏醒了,也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再次试图瓦解他,“毁灭这一切不好吗?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绞杀掉所有人,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了,扶桑。”
扶桑很少和它搭话,任凭它如何激动。但这次却忍不住说了句,“那她也会死。”
“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啊!连女儿也一起死,全都去死,那不是就圆满了吗?反正万物的尽头都是毁灭,生存才是短暂的,毁灭是永恒的。很快,你们就都能获得永恒了。不然你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别人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或许要不了多久,她会找到一棵新的树,然后把你忘了,生另外的孩子,你一点都不特殊,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你这几万年的努力,只是个笑话。”
扶桑听完愣了很久,呢喃着:“是啊,什么都没有了。”
“你真是可笑,可怜。”邪灵说,“让他们都去死不好吗?”
过了会儿,扶桑却笑了,“我也想过的,很多次。以前她忙着公务不去云崖看我,我就想杀了所有人,让她只能关注我。但她是[chun]神,哪怕我脑海里有一万个恶毒的念头,只要一想到她会不高兴,我就会打消所有念头。”
邪灵发出一声嗤笑。
扶桑说:“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喜欢的是一个坏蛋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毁灭世界。如果我喜欢一个普通人或者神,或许我们也能长相厮守。但我偏偏就喜欢她,除了她,别人都不行。”
“所以你蠢。”
扶桑笑了笑:“所以我觉得,我配得她的爱。我以前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奢求。但现在,我想说,这一生之中,从我诞生起,我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全心全意地爱过我的妻子和孩子,我的爱,坦[dang]且清白,没有杂质。”
因为,他快要死了。
人在最后一刻,才有资格总结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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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的本体真的太壮观了,很远的地方,天上地下围观的群众很多。
赤澜九的老爹和几个哥哥正恭敬地站在一个白衣金冠的神族人面前。
那人长着一张威严神圣的面目,让人不敢直视。
景[chun]却直视他,表情露出几分古怪。
青帝的侄儿。
景[chun]最后一次见他,是几万年前诛神之战后,她从战场上回去复命,得到的却是女儿陨身的消息。
她其实先回了云崖的,沉睡中的扶桑,枝叶蜷缩起来,枝干像是干裂了一般,透着死气。
她的手抚摸上去,也没能唤醒他,他受了很重的伤,受的打击应该也很大,第一次沉睡得这么深,像是和周围彻底隔绝了。
天将来请她去神宫复命,她见到了天帝,五方天帝分治的局面从诛神之战前就陆续破了,之后陨身的陨身,剩下的皆都大道圆满陷入沉眠,人神划分了界限,新的天帝只有这一位。
据说按辈分,是青帝的侄儿,[chun]神没见过几次,但因着青帝的情分,她也多了几分敬重。
述职的过程并不漫长,天帝留下她,先表了功,又提了青帝的情分,最后才是治罪。
景[chun][jing]神恍惚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裹住了,闷闷的,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什么才透进来。
她在战场上失控过两次,或者是三次,她记不清了,她觉得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时候也有,算不上失控,但天帝说,[chun]神是不可能杀红了眼的。
[chun]神,象征着生命和希望。
但是……
但是什么呢,她已经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了,也不想辩解,只是觉得很愤怒。
她的女儿没有了。
小小的一团,只到她腰,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怯生生地躲在扶桑后面,然后才小心翼翼抱住她的腰,叫她母亲。
她把她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多抱几次。
“她犯了杀孽,火烧云崖,尽管她有逆转之术,但静物可以还原,生灵却无法回转,那些因她入轮回的生灵,因果会永久地纠缠在她身上,但她跳出六道,那因果已经有一部分转给你了,你是[chun]神,你出事,三界怎么办?”天帝的声音威严中透着沉重。
“你没有任[xing]的资格,她是自愿殒身的,前尘尽消,因果散去,于你于她,都是一件好事。”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景[chun]的耳膜。
她知道,她明白,她理解。
但她还是愤怒。
她耗尽了毕生的神力去控制每一株相关的[cao]木,试图看到女儿临终前的一切,来寻找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可却意外地看到,那些多嘴多舌的村民,特意挑选桑洛独自出没的时候散播谣言和恐慌。
那是桑洛情绪失控的根源。
她降下[chun]神之怒的时候,一个懵懂无知孩子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看到[chun]神降世,跪在地上,怯生生地对着她行了祭拜之礼。
于是她心软了。
她说,要他们供奉扶桑来换取[chun]神之怒的降下。
村民同意了,约定定下,历代开天眼的使女,能看到每一个后代的身上,都有一片叶子的痕迹,那便是[chun]神之怒了,如果违约,它还是会降下。
但其实,最开始要供奉的是扶桑。
而扶桑兜兜转转将供奉换给了女儿。
景[chun]因战时的过错,被判决囚禁千年,但她自请下了无尽海。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无相天境。
天帝告诉她的。
“祖神的谶言,妄图得到爱的人,都会被爱惩罚,除非她能从无相天境里走出来,那么命运的齿轮会转到最初的起点,无相即万相,万相既出,万象更新。”
“但没有任何人能从无相天境里走出来。”
他说,“万骨林已经是森森白骨,无相天境更是死路一条,[chun]神,吾知道你心思纯善,任何与你有关的生命都要挂心,但即便是神,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你并不是万能的,要学会接受逝去。三界不能没有你,你知道你的任[xing],代价会有多少人为你承担。”
[chun]神静默地站在大殿里,很快,大殿的花都开了,吸引了一群神鸟在穹顶盘旋,藤蔓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密集地生长着。
大殿里生机勃勃。
不知道过了多久,[chun]神笑了笑,注视着其中一朵花,那花开得真是漂亮。
美不胜收。
她眷恋每一份的生机,但她并不执着。
“我因万物而生,而非万物因我而生。没有神是不可或缺的,天地自有法则。即便没有了我,也会有新的[chun]神诞生。陛下,既然一切因我而始,那就让我来扭转这一切吧!希望我们有再见的一天,那时我或许不会是[chun]神,但我应当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chun]神缓缓拱手而拜,然后朝着无尽海的方向而去。
天帝派人一路阻拦,但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她。
时隔几万年,这一刻的重逢显出几分苍凉。
这几万年里,在天帝的治理下,神界越来越凋敝,不过景[chun]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对视的几秒钟,景[chun]似乎从天帝的眼睛里看出几分戏谑:几万年过去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
赤澜九捂住嘴:“卧槽,太踏马离谱了,天帝竟然亲自下界,你家树多大的排面啊!”
桑寻不说话。
猫咪皱了皱眉。
桑洛敌意迸发,莫名感觉到讨厌天帝。
只景[chun]这个曾笃定自己不会输的人,在这种场面里,仍然保持着一种反常的冷静,她说:“他曾经并不太看得上扶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手下越来越没有可用之神,也试图几次招揽扶桑入神职,可惜扶桑不想理他,而他也无计可施,不像以前,他可以掌控一切,三界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天地自有法则,没有谁是永远的霸主。以扶桑现在的神力,他亲自下界也只能在旁边围观而不能[cha]手。”
什么排面,不过是旧[ri]神宫的威严给他镀了一层金光,但如今的他,什么也不是。
[chun]神说完,周围人神鬼都在看她,像是在说:这么大逆不道,你疯了?
景[chun]扯了扯唇角,恍惚反应过来,自己或许还挺记仇。
扶桑为救女儿被枝叶被砍,受重伤加上伤心过度陷入死一般的沉眠,她到现在都记得,想起来还是会心脏[chou]痛。
如果当初是因为[chun]神的职责而不得不表现得得体,那么被俗世轮回打磨过无数遍的她,愤怒更显得直白一点。
一群人站在虚空里,猫咪帮忙捏了个虚假的空间。
但景[chun]摆了摆手,“出去吧!他看得到。”
尽管天界衰败,但作为三界之首,天帝的确是天地法则的代行者,他有掌控空间的能力。
半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猫咪,猫咪背上坐着的几乎都是人类,还有幽都的鬼王和六道外的怪物。
但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
天帝远远站着,身后一字排开围着许多幽都的掌权者和神使。
恍惚像是某种对峙。
片刻后,天帝嗪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chun]神,好久不见了。”
景[chun]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归位,她扯了下唇角,“陛下似乎[cao]之过急了。”
天帝背着手,比之从前,似乎威严了不少,很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我只是好奇,这场闹剧里,爱卿会否得到圆满。”
他将这一切,比作一场闹剧。
所有人都倒吸一[kou]气。
不过仔细算来,在场的所有人里,似乎只有景[chun]有资格这么同天帝说话。
作为青帝的左膀右臂,[chun]神地位最盛的时候,在极东之地几乎和青帝平起平坐。
跟了青帝,又辅佐他的侄儿,在位的十几万年,[chun]神对得起所有人。
天帝有些遗憾地说:“几万年不见,爱卿似乎对我多了很多敌意。”
景[chun]闭了闭眼:“事已至此,陛下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扶桑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陛下在背后推[bo]助澜了不少次吧!不然他应该想不起来再把桑洛生一次来让她重新入六道,她神相没了,只有灵体,被扶桑的神像养了几十年,如今正好是好时机。”
而[chun]神正好陪着扶桑一起转世,让他感受到了[chun]神的气息,得以模拟当年生桑洛的情状,为桑洛造出一个孕育它的壳来。
一切都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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