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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亲亲 像刚刚那样


猫咪及时显了形,因为怕这两个人亲亲抱抱滚到床上去,虽然它不介意看个现场,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到底还是太刺激了。

  桑洛的心智,还停留在儿童期,直到现在都没再长大过。

  桑寻一抬眼,一座小山一般的猫咪塞满了他面积不小的卧室。

  深黑的绵密厚重的皮毛无风招展。

  像是奇幻电影里,瑰丽[bi]真的特效以一种[luo]眼3D的形式凭空出现在眼前。

  桑寻眨了眨眼:“……”

  嗯……是个猫。

  [cao]……

  饶是他接受能力再好,也受不了这种频繁又密集,密集又离谱的刺激。

  他的内心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好像除了这个字,也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除此之外,他竟然半点想法都没有。

  一个人形生物从猫咪头顶探出头,有些呆怯地叫了句:“父亲……”

  桑洛有些不满猫咪的现身,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这样,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和自己一样,总是待在云崖之上,孤独地等待着。

  等着母亲回来。

  等着一家三[kou]团聚。

  那等待像是漫长的刑期,因着[yu]望是填不满的空洞。

  她和父亲,都渴望母亲很多很多的爱。

  桑洛有些胆怯,但似乎又有一点期待,那复杂的感情让她的情绪骤然起了变化,她的翅膀从背后豁然展开,那双黑白的羽翼,展开足足有三米宽。

  她突然之间不能控制自己似的,因为翅膀展开,而害怕地把自己藏进猫咪的皮毛里。

  ……?

  桑寻太阳[xue]突地跳了一下,空气中被浓重的灰白[se]雾气包裹,是猫咪的空间笼罩,它把这个空间单独剥离出来,这样就算谁误闯进这个房间,也什么都看不到。

  桑洛看父亲不理她,把身子更密实地蜷缩进猫咪的皮毛里,她狠狠拽着猫咪贴近皮肤的毛发,忍不住呜咽出声。

  “不喜欢我了……父亲不要我了。”

  猫咪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安抚,更像是无奈。它往前一步,乖巧地趴在地上,下巴整个贴在地板上。

  好像想让他们,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景[chun]这时候才回神,被撞破亲热的尴尬还没退散,只剩下头皮发麻的紧迫感。

  桑洛情绪不稳定。

  富贵儿是个碎嘴子。

  这只猫又是个善恶不明的天外生物。它看起来被桑洛欺负得很惨,但又意外很听她的话。

  一家三[kou]外加俩宠物,没一个省心的。

  景[chun]也有翅膀,青[se]的羽翼伸展开,空气中漂浮的都是花瓣和飞舞的蝴蝶幻影。

  那是她神相的一部分。

  桑洛是她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景[chun]把翅膀舒展开,好告诉她:你看,我们是一样的,别怕。

  她[cao]控藤蔓,把桑洛从猫咪头上抱下来。

  桑洛变成小孩子,蜷缩着,有些委屈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被母亲抱下来,她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场所,搂着母亲的脖子,把脑袋贴在母亲的肩膀,几乎要把景[chun]的脖子勒断了。

  桑寻始终沉默,因为说不出话来。

  让一个刚成年的人类接受自己有个孩子,且这孩子身上全是非人类的特征,这实在是有点困难的。

  但桑寻看她哭,莫名觉得心脏[chou]痛,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像是被人拧折了,发紧、发疼。

  好像这个生命的确是和自己无形连在一起,她痛,他也痛。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擦了擦她脸颊掉落的眼泪。

  伸手触摸到的瞬间,像是有形的生命在指尖流淌而过。

  她看起来怪异可怖,但又仿佛柔软而脆弱。

  桑洛骤然止住了哭声,她缓慢地转过头,望着父亲的脸,那张脸和记忆里不大一样,就连神情都差很多,可她知道,这是父亲。

  他望向她的眼神依旧温和耐心,充满悲悯。

  桑洛缓慢地抬手,想去触摸父亲的脸,可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她害怕父亲会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什么都知道。

  黑[se]和灰白[se]的虚火在她周身燃烧着,却没有任何灼热的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冻结了,冷冰冰的,让人觉得骨头碴子都渗着冰。

  桑寻抬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然后勾着唇,冲她很轻地笑了下:“我还不认得你,但一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

  周围静寂了大约几秒钟,然后桑洛的痛哭声传彻九霄,猫咪的耳朵合上,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把空间剥离,估计整个衍城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这是真的哭得天地同悲。

  富贵儿吓得直往猫咪身体下钻,它顾不得记仇这只猫咬它脖子,焦急地问:“我靠,她疯了吗?”

  猫咪把身子无限往角落里缩,无奈道:“你就体谅一下吧!她憋了几万年了。”

  富贵儿往它身边挤挤,顺手从房间的零食柜里偷出来一包瓜子,塞给它:“讲讲?”

  黑猫一言难尽地看了它一眼,“你真的是[chun]神养的鸟?”

  富贵儿“靠”了声,“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很强的好不好?”

  ……只是桑洛那小变态太变态,吓到它了。

  以前他抱着它飞来飞去吓得她变成树的时候,好像也就在昨天,谁知道这么久没见,她变成这样了。

  简直喜怒无常一小疯子。

  黑猫撇撇嘴,竖瞳向下一瞥,露出几分嘲讽之意:“菜[bi]。”

  富贵儿炸毛:“要不是景[chun]菜得抠脚,老子用受这鸟气。”

  黑猫一爪子按住它的脖子:“不许说她坏话。”

  富贵儿:“……”

  这踏马什么世道。

  不过猫咪最后还是告诉了它。

  桑洛被押送进无尽海的时候,突然反悔了,她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一般,好像非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天宫的人警告她:“你想要你母亲和你父亲陪着你一起送死吗?”

  她终于安静下来。

  带着愤怒、迷茫,和不甘心。

  无尽海本就在天尽头和地归处的[jiao]界,再往外去,就是云虚天外天了。

  她飞到天外天的时候,还是被追了一阵的,只是天梯太过于凶险,根本没有人可以踏上去。

  从前在云崖上,没事做的时候,父亲就读书给她听。

  父亲说,那天梯之上,就是祖神之心化作的问道石,可解世间万惑,没有它不知道事,没有它找不到的答案。

  可是去问那道之前,要被贪嗔痴[yu]灼烧,很多人在天梯上就悟了,也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问的道,不值得。

  桑洛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一脚踏进了幻境里,那是云崖,云崖之上,是父亲和母亲,父亲安静地矗立着,扶桑的枝叶遮天蔽[ri]。

  母亲就坐在树下,流光从她周身掠过,万千的花[cao]树木在她脚下盛放,生命如同流水从她的发丝间流淌而过,铺撒在三界,带给世间以绿[se],和希望。

  她呆呆地走向父亲和母亲,可怎么走,都走不到他们身边。

  遥远的天穹之上,有苍老的回音,他问:“你所求为何?”

  “我想要父亲和母亲。”桑洛渴望地看着父亲和母亲。

  那声音笑了笑,“可他们就在那里。”

  是的,父亲和母亲就在那里,只是……只是……

  “我想要他们抱抱我。”她有些委屈地说。

  场景变换,她踏入第二层台阶,她躺在父亲的腿上,太阳从汤谷升起,金光的[ri]光晒在她的脸上,和父亲的头发上。

  她抬手,捉住了阳光。

  父亲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父女两个同时笑出了声。

  飞鸟从浮云中掠过,太阳给云彩镶上了金边,鲜花怒放着,[cao]木葱郁地覆盖云崖的每一处,这里是[chun]神的栖息地,这是[chun]神眷顾的地方。

  这是[chun]神之子的领地。  桑洛每天都享受着母亲才能享受到的殊荣,所有生灵都爱她,如同爱[chun]神那样。

  她是父亲生下来的,是母亲和父亲爱的果实。

  “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呢?”她问。

  父亲露出幸福且怅然的表情:“应该很快。”

  但等啊等,母亲总是不回来。

  云崖一成不变,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就连飞鸟掠过云彩的角度,都没有变过。

  桑洛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幻境里。

  她变得愤怒,愤怒烧毁了幻境,云崖在顷刻间变成一片焦土,宛如死地。

  “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天穹之上,有人问她。

  她摇头,“我想要父亲和母亲都在。”

  每往前踏足一步,都是[yu]望的累积,和诉求无法满足的痛苦。

  但她骨子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第十个台阶的时候,她的[jing]神已经扛不住了,就好像负重一万斤一般,那声音问她:“值得吗?”

  她也并不答话,只是倔强地、疯了似的,艰难地往前走。

  她只问:“只要我一直走,就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吗?”

  那声音回答她:“当然,但是[yu]望是没有止境的,痛苦也是没有上限的,很快,你就会忘记自己走了多久,要到哪里去,甚至忘记自己最初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孩子,这是一条通天的歧途,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桑洛走了三万年,当她站在出[kou]的时候,浑身被鲜血覆盖,万千的黑[se]雾气如同烟雾缭绕在她周身,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魔,她安静地站在混沌面前,问它:“我可以过去吗?”

  混沌只是趴着,沉睡着,无知无感。

  桑洛伸手,坚硬的骨骼化作利刃,刺破它的喉咙。

  混沌醒过来,低吼着一[kou]吞掉了她。

  他们大战了三千年,她像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每天只是固执地和他对揍,直到有一天,她一拳把它的头打爆,喘息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问道石的前面。

  那就是块儿石头,石头的表面像是打磨的镜面,镜子里的人浑身都是血,眼睛没有了,被虚火填满,在某个空间里,被怪物吃掉了。她的翅膀一边是黑[se],一边是白[se],因为她的翅膀被拔掉了,长出来的新的翅膀,就变成了这样。

  她的灵体仿佛撕裂成两半,她偶尔变得暴躁易怒,偶尔又温柔平和。

  她成了半魔之体。

  她的锁骨被锁链穿透了,因为曾经被当做怪物锁起来,那锁链用椎骨勾连而成,因为是从活人身上生剖下来的,含着强烈怨煞而无法从神相上剥离。

  桑洛对着镜子笑了笑,然后骤然发怒,一拳砸破了石头。

  石头碎了,云虚天风云巨变,天雷轰然而至,每一道劈下来,都落在她的头顶,她蜷缩着,因愤怒而咆哮:“骗子!都是骗子!”

  天雷劈了不知道多少道,她的身体却像是长出了盔甲,金[se]的符文逐渐布满她的全身,为她抵挡了天雷。

  那时候猫咪抬头去看,云虚天宛如炼狱,天空中暗蓝[se]的雷电宛如游蛇一般炸开,她站在最中央,金光布满全身,像是披上了袈裟的恶鬼。

  祖神的幻影浮现,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孩子,向死求生,你的[xing]子,倒是和你父亲和母亲都不一样。”

  桑洛只是怒视他,她不认识他,她也不想认识他,她不在乎天道,也不在乎规则和善恶,她只在乎,她能不能回到三界内,和父亲母亲团聚。

  “去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也该有你的道。”

  云虚天崩塌的时候,桑洛抱住了那只猫咪。

  她懵懂地说:“小猫,你还活着。”

  或许是她那片刻的神情太过于纯良,又或者她身上有让它臣服的气质,它低下了头颅,蹭了蹭她的掌心,宣告:从今往后,我是你的猫咪。

  混沌是没有具体形态的,它的形象不过是她内心的投[she]。

  猫咪是柔软的生物,但黑[se]的猫咪是诡谲神秘的,蛇瞳是[yin]冷的,耳朵上的长毛是一种有别于猫咪特质的独特的符号。

  她的骨子里,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矛盾、古怪、孤独。

  富贵儿咔嚓咔嚓咔嚓嗑着瓜子,“然后呢?你俩不会是最近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正好发现,爸妈都在人界?”

  甜心摇摇头:“她从云虚天下来就发现,她彻底游离在三界外了。”

  富贵儿脑瓜子转了转,觉得自己智商突然掉线了,怎么都没想明白,于是:“啊?”

  “她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生物,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我能看到她,她在三界之外,变成了单独的第四界。”

  “我是已经死了吗?”桑洛经常问。

  猫咪回答她:“你还活着。”

  桑洛不明白:“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活着。”

  猫咪说:“我知道。”

  桑洛很难过:“只有你知道,甜心,我只有你了。”

  猫咪变成一个巨大的猫咪,桑洛就趴在它的肚皮上,他们依偎着取暖,寻找父亲和母亲的踪迹。

  那真是……漫长又孤独的旅程。

  景[chun]紧紧地抱住桑洛,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大人们哄小孩子那样,耐心地哄着,一遍一遍叫她:“宝贝。”

  她像是要把这几万年的委屈一道哭出来似的,怎么都不肯停下来。

  受多少苦楚都没有关系,可得到父亲一句喜爱,就觉得委屈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最后她哭累了,趴在母亲的肩上,啜泣着,去拉父亲的手。

  然后就听到富贵儿那只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富贵儿实在憋不住,放声大哭,“啊啊啊踏马的老子眼泪都出来了,怎么踏马的这样!”

  猫咪的耳朵再次合上,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竖瞳像是毒蛇一样冷冷瞪着它,要不是那边那一家三[kou],它肯定当场踩死它。

  它踢了那只鸟一脚:“吵死了,闭嘴。”

  景[chun]:“……”

  桑寻:“……”

  桑洛:“……”

  桑洛瞬间不哭了,扭头看着角落里的一猫一鸟。

  忽然,她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小朋友,从母亲怀里跳下来,赤着脚跑过去,一手拎起猫咪的后颈,一手抓住富贵儿的翅膀。

  她轻快地跑过来,把猫咪塞到父亲怀里:“这是甜心,它是个乖猫咪,但偶尔不听话。”

  然后她把富贵儿拎到母亲面前,然后突然觉得冒犯似的,她两只手托住富贵儿,“母亲,它说它是你养的,我没有欺负它哦。”

  景[chun]看富贵儿闭着眼,两腿伸直,翅膀夹着,一副死得很安详的怂样,差点笑出声,赶忙把它从桑洛手里抢救过来:“好了,给妈妈好不好,它胆子小。”

  景[chun]把富贵儿抓过来的时候,富贵儿一下子飞到她肩膀,两只翅膀紧紧巴住她脖子,这辈子都没有觉得景[chun]这么亲切过,带着哭腔低声说:“[cao],你闺女简直是个疯子,吓死老子了。”

  桑寻抱着那只猫,低着头和猫咪大眼瞪小眼。

  “你好。”桑寻声音干涩,[jing]神也麻木。

  猫咪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侧头蹭了蹭他,低声说:“你好,你可以叫我猫咪,也可以叫我……甜心。”这名字让它觉得有一丝的羞耻,“而且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抱我,你快把我勒吐了。”

  桑寻很努力劝说自己抱的是一只猫咪,可刚刚它变成一只猫猫巨兽的样子实在是过于震撼了,那一张巨大的脸,桑寻觉得它张嘴一[kou]能吃十个他。

  所以不怪他四肢僵硬勒到它。

  桑寻松手,把它放下来,“抱歉。”

  猫咪跳到旁边的桌子上,优雅地坐下来,[tian]了[tian]自己的毛。

  闻泽雨变成手镯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封闭了五感在沉睡,但此时她被惊动,悄悄地探出头,说了句:“千……千福咒。”

  桑洛被突然冒出来的龙头吓一跳,一把攥住了闻泽雨的脖子,眼神凶狠而[yin]鸷。

  景[chun]忙拉住她的手腕,“这是妈妈的朋友。”

  桑洛的眼神变得呆滞,呢喃了句:“妈妈的、朋友……”她加重语气,重复了句,“朋友。”

  她松开手,轻轻抚摸小龙的脑袋,然后突然变得焦躁起来,她转身,抱住母亲,将母亲抱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把母亲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她像个婴儿一样,蜷卧着,靠着母亲:“不要,不要看他们,看洛洛,好不好?”

  景[chun]心脏也突突地跳,心道这父女俩怎么一个德[xing]。

  她轻轻拍了拍桑洛的背,问道:“那洛洛今晚跟妈妈睡,好不好?”

  虽然她记忆还没有恢复,但培养一下感情还是必要的。

  桑洛迷茫地看了一眼母亲,突然折起身,跳下床,把父亲拖过来,塞到母亲的怀里,然后跪在那里,两眼亮晶晶的:“父亲和母亲睡。”

  她满怀热忱地看着两个人:“亲亲,继续。”

  像刚刚那样。

  她以前,没见过。

  桑寻被迫贴着景[chun],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桑寻:“……”

  景[chun]:“……”

  孩子的教育……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还有补救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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